第一章

    第一章

    清明那天,小雨纷飞,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田间的草顺着这天的春风,摇曳生姿,就连野草也是。

    简杏便是在那天回到了老家,回到了农村。

    爷爷奶奶眼里也确实装满了兴奋,不甚在乎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她才回来。

    简爸收拾好车上的行李,一同全部放进家中的沙发上。

    奶奶在拐角处拉住简爸,不知嘀嘀咕咕在说什么。但,左右不过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去上学。

    在过年期间,既定好去香港读研究生的事就已经确定好了,甚至在出发的前一天家里还举办了一场简单的欢送会。

    不过,第二天没有去成。

    不仅是香港没有去成,反而是去了医院,带着脖子上被剪刀扎过的的伤口,一起去了医院。

    这伤口,说大也不大,还没有一个手指头宽。说小也不小,至少血流一时止不住。

    凭着这些在医院里,很快便出了诊断证明———双相情感障碍,并伴有强烈风险,需要住院治疗。

    那天,没有住院,但需要每天来医院治疗。进行了差不多两个疗程,时间便来到了清明。目的倒是让简杏散散心,在老家好好休息一下。

    但,这些,怎么到也不会跟两位老人家说明。

    简杏紧紧抓着自己的装药袋子,听着简爸解释是她证件没有办好的缘故,没再继续听下去,默默上了楼。

    她们姐妹三人都睡在二楼,简杏睡在靠庭院的房间。

    简杏把行李箱仍在地上,按开的按钮,伴随着弹出来的是大量药袋。这次回来,是医生说情况暂时稳定还需要继续吃药后,简杏才回来的。每天五种药,不同时间,不同效果的药。

    不再去想药袋子,简杏站起身来,将阳台的窗户打开。

    春天的绿色是不尽相同的,田丘里的嫩秧和抽新的嫩枝是不一样的绿、豌豆苗的叶瓣和竹枝的叶尖亦是不同的。

    傍晚时分的眼下,天是亮的,些许有点冷。

    简杏摸了摸单薄的衣角,打算去加件外套。

    “嗨!”声音从老远穿过来。

    熟悉的声音让简杏停下脚步,她望向远处。

    一顶竹篷为少年避开些些凉的春雨,少年骑着自行车从大路上而来,时不时还挥舞着手臂。

    “简杏姐姐!”他望着站在阳台的女生。

    简杏挥挥手,眯着眼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不过,她知道是谁了。

    简杏走下楼去,奶奶站在楼梯口,叮嘱道:“这是你唐木弟弟,你记不记得,小时候还在他家住过的。人家过年时没碰到你,这次听说你要回来,这不放假了赶忙跑回来了。”

    “嗯,知道啦。”简杏应道,低头与鞋做斗争。

    小时候的记忆,对于简杏来说,是有些模糊的,没有什么记得清的,有特殊意义的。

    鞋带有些长,半天系不好,烦躁的情绪一下便涌了上头。她用力蹬了蹬脚,想要把鞋穿好,却不察,鞋子一下飞了出去。

    简杏站直身,看到奶奶眼里的震惊。她换回拖鞋,忍着心头的不悦又去将鞋子捡回来摆好。

    来人已将竹篷摘了,露出少年的风姿。

    他笑着望向期待已久见面的女生,对方板着脸,似是有些不悦。唐木敛了敛自己的笑容,他已经快两年没有见过她了,笑容怎么样收都不太能收回。

    对方便笑着一副傻样,左侧的梨涡也耀眼的很,手上拿着的竹篷还在滴水,脚上穿的也是没来得及换的拖鞋。

    简杏不由被他的模样好笑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昨天回来的。”唐木扬起声音答道,“不过,明天,明天又要走了。”答这话时,唐木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你要上学嘛,没办法啦。”简杏试图安慰他。“周末也可以回来呀。”

    “嗯,我周末可以回来。”唐木眼神放在简杏的脸上,一刻也不敢移开。他们是那么久都没有见面了,这么点时间哪够他呆在她身边。

    男生一动不动站在雨幕中,眼神灼灼烈。看着竹篷上滑落的雨滴,简杏这才意识到对方还站在外面,“你快进屋来歇会吧,自行车也推进来,等会雨停了再走吧。”她看对方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直接伸手拉过自行车往庭院里走去。“把门关一下。”

    “哦哦,来了。”唐木回过神来,将铁门合上,“咣”的一声响,吓的唐木一个惊颤,“罪过罪过,我可不是故意的,以后可得记得给我留个门。”

    他快步跟上简杏,“简杏姐姐,你这次回来可以呆多久啊?”

    “呆……可以呆挺久的。”简杏把自行车放在屋檐下,顺道拿了一双拖鞋放地上,她侧着身子站在鞋柜前,这角度真正好挡住自己的手颤抖不停的样子。

    真是,丑死了。

    简杏关上柜门,她把两只手都放在身后,试图挡住自己的不堪。

    唐木没看到简杏的难堪,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姐姐拿的鞋上。脚上的鞋是黑色的,唐木踩了踩鞋,很软,果然是简杏姐姐家的,连拖鞋都这么舒服。简杏姐姐穿的还是白色拖鞋,这一看就是一套的,四舍五入,不就是情侣鞋嘛。

    哇,血赚。

    简杏回头,看着对方稍微有些新奇的表情,“想什么呢,你现在客厅坐会,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吧。”唐木刚坐下,一听这话,立马站起身来。

    “啧”简杏好不耐烦的一声,瞬间吓退了正要上前的唐木。她看着正襟危坐的唐木有些好笑,她有这么凶嘛。

    “一杯凉白开,谢谢简杏姐姐。”

    ——————

    暑假结束前的倒数第二个星期天,本是一个如往常一样的日子。唐木也这么想着,所以在八点的闹钟声响起后,他又迷迷糊糊跑到客厅的沙发上又继续睡了。

    虽然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想逆转时间重新再来,但显然是不行的。

    所以,在他之后的人生,他都长了教训。

    那天上午,快九点时简杏便跟着母亲一起来到了这个县城的电力局宿舍。

    她迷茫着,带着不知所措只能跟紧母亲的步伐,来到筒子楼的门前。她看着母亲敲了敲门,便被一阵人声引了进去,礼貌的向大家问好,手中沉重的水果递给了主人家,之后她这个小孩便被主人阿姨牵去了沙发。

    男孩缩在抱枕堆里,像是被埋了起来,脸倒是看不太清,但是腿倒是真的又长又白。

    “唐木,起床了,有客人来了!快点起床,有小姐姐来陪你玩了。”唐妈妈拍了拍抱枕,顺着空隙揪住了唐木的耳朵。

    “我起了,我起来了,妈,妈,松手!你快松手!”唐木跳下沙发,捂着耳朵一边跳脚叫唤。

    “行,起了就行,这是简杏姐姐,你比人家小,记得叫姐姐啊。”唐阿姨收回手,交代好。

    简杏看着男生打着哈欠,摸不着头脑的叫,“简杏姐姐好。”大概是还没睡醒吧,唐木甚至连看都没看到简杏的位置。

    他挠了挠头,低头找拖鞋,但腿上倒是微微有些凉。唐木逐渐清醒,感受着腿上一点点的清凉,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用爸爸的旧老汉衫改成的“睡裙”,再一抬头,已是客人姐姐立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

    “你……”简杏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对方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捂着的裙子倒是严实,原来男生背地里也穿裙子,十二岁的简杏望着十岁唐木露出的腿想到。

    “真是亲妈…”唐木一把抓乱了头发,急忙拿裤子穿上。“这下人家要笑死我……”他换好衣服站在门口,却不敢拧开房门的把手。

    他还从来没有过个姐姐,他想。她长得比自己高一些好像,马尾也扎的很高,白色的连衣裙和皮肤的颜色相得映彰。她就光是站在原地都挺直了背,跟他认识的女生完全不一样。唐木想着对方的样子,狠下心来拧开门。

    快速的洗漱完,再次坐在沙发上时,他是丝毫不敢动一下的。这个时候,一般是他的写作业时间,马上要开学了,他的作业还有一大半呢。但,想起自己狗爬一般的字,唐木偷偷瞄了一样坐在沙发上不动的姐姐,还是算了。兴许等会,人家就走了。

    这要是等下就走了,岂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唐木耷拉下脑袋,默默扣着沙发垫子。

    “你小子是不是手欠?”舒娅一巴掌拍向儿子的头,“带姐姐玩一会电脑去。”

    “好哦。”唐木揉着脑袋望向简杏。

    “谢谢阿姨。”简杏站起身来,刚刚安静地坐着,确实有些尴尬。

    “这是我房间。”唐木站在简杏前面介绍,“电脑放在我房间里。”

    简杏跟着身前的小男孩,幸好对方的房间还是很整齐的。她没有四处张望,只是看向了书架的位置。对方的书架有一面墙的位置,但目前却只有八分之一的位置填满了,大部分还是漫画。

    “姐姐你坐这!”唐木搬起另一个凳子放在电脑面前,示意简杏坐下。

    他自己也坐在一旁,“我给你看我最喜欢的动漫吧,特别好看,是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我已经看了很多集了,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们就从第一集看起吧。”

    十二岁的简杏来了兴趣,她很少看这些动画动漫,即使家里的电脑也放在她的房间,她也从未去试图看任何一部影视。

    她看着唐木熟练的打开软件,并点开播放列表里的第一集。

    直到片头曲都放完,简杏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转头望向目不转睛盯着电脑的唐木,叹了一口气。

    对方似有所察觉的回头,眼神中还带着兴奋,“姐姐好看吧?”

    简杏转回头,看向屏幕,毫无灵魂道:“好看。”

    随着电脑屏幕中小樱对于魔法世界探索的开始,唐木也跟着更加激动,简杏抿了下嘴,“唐木弟弟。”她出声道。

    “嗯?怎么啦?”唐木头也不回道。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魔法的对吧?”

    小唐木呆住了些许,继而转头望向简杏,“可能……还是会有的吧。”

    简杏微笑地对上唐木的眼神,像小狗一样,很难过,不过,“没有的哦,这是不科学的。”小孩子还是要早点认清现实比较好。

    “哦……”唐木低下头,不再去看对方的眼神,“我…我先去给姐姐倒一杯水。”声音很是沉闷。

    不会是哭了吧,简杏回过头,看着电脑里继续放着的动漫。男生都这么脆弱的嘛?

    “诶,唐木跑哪里去了,怎么只留你一个人在这?”

    简杏转过头望向站在门口张望的唐阿姨,她想了想道,“可能是哭了吧。”

    “哭了?怎么啦,难道是他先欺负你啦?”

    简杏摇摇头,怎么会有偏袒别人家小孩的阿姨,她小声道,“我跟他说,魔法世界是不存在的,然后他就走了。”简杏双手扣了扣手指,“可能是哭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他早就该清醒点了,沉迷在百变小樱魔术卡里一个暑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舒娅好笑得不行,自己儿子什么德性她自是一清二楚,只是若别人来说,唐木可不就得发一场大脾气了,没想到今天也有吃哑巴亏的时候。

    躲在客厅的唐木听见母亲的笑声,赶忙冲过来,“你们可别乱说,我可没哭。”眼神撞上简杏的目光,他撅了撅嘴,又倔强的看回去。

    “好啦,简杏姐姐要在我们家住两个星期,直到她家装修完成。”舒娅摸了摸儿子的头,跟他交涉道。“你要照顾好她,别欺负人家。”

    唐木本还难过的心情一下变得明朗起来,“我哪敢欺负她,她不欺负我算不错的了。”

    来之前母亲就跟简杏交代过了,这一次她们匆匆忙忙回到老家,县城的房子还没装修好,只能先在父亲从小到大的朋友家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搬家。

    但她不明白的是,她什么时候欺负过他了。

    她才不欺负用粉色外壳上面还印满百变小樱魔术卡笔的小男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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