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早晨四点半，窗外的天空如同调色盘，从黑色的夜幕逐一添加白色，直至最终天幕汇聚了一点红，天才大亮。
简杏坐在窗前，耳畔是晨鸟此起彼伏的叫嚎声，她对着这天色发着呆，直到六点半左右，听见爷爷奶奶起床的动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睡不好，晚上睡不着，夜里睡不安，早上却很早醒来。再去了医院后，医生诊断了睡眠障碍，开的药和物理治疗让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今日的睡眠状态又有些不好，她醒的有些太早了。
简杏取过药盒，将今天的药一种一种放入盒子里。今日要去唐木家吃饭，药盒可一定得带好。
简杏下至一楼，来到后院的灶房。这灶房是简奶奶强烈要求建的，在农村还是得有个像样的灶炉才行。于是简父，听从母亲的意见又建了个灶房。
“奶奶…”简杏唤道。
正在往灶里扔木柴的简奶奶闻言诧异地站起身来，“怎么起这么早呀？”
简杏拿过昨日放在这的水壶，轻声道，“我在家也都是起这么早的。”
“要不再回去睡会？你爸都还没起床呢。”简奶奶从柜子里拿出几粒红枣和桂圆，“我再给你拿红糖来，用这些泡水喝，对你身体好。”
她絮絮叨叨地一边玩水壶里加糖一边道，“你爸昨天跟我说了，你早上起来有点低血糖，得多补补。”
简杏将手藏在膝盖窝下面，翘着二郎腿坐着。父亲虽说了早起低血糖，却没跟奶奶说她早起手抖也是最厉害的。
“快吃吧，等下吃完我们早点去绣禾（唐奶奶）家，不然她肯定要准备煮很多菜。”简奶奶从锅里添出清明粑。
“这是什么？”简杏拿了一双筷子，“艾叶粑粑吗？”
“是我前两天做的清明粑，用清明菜做得，你尝尝。”简奶奶又添了碗给简爷爷。
简杏捧着碗不敢靠奶奶太近，她看着自己的手捧着碗，里面的白糖跟着自己的双手在抖动，她端着碗走出厨房，坐在不远处的小鱼池边，假意看着鱼池，吃着早餐。
“嗯，好吃。”她道。
话说间，简父也起了床，“你怎么这么早？”他看向已经在吃早餐的女儿。
“睡不着。”简杏戳了戳碗里的粑。
“睡不着也要睡一会啊，昨天晚上几点睡的？”他询问道。
“可能八点半左右吧。”简杏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灶房里的奶奶，轻声道：“吃了药，睡得早一些。”
“睡得呢？睡得怎么样？中途还有醒来吗？”简父皱起眉头，望着女儿不停抖动的手。
“十二点醒了一次，两点又惊醒了一次。”简杏低下头，回答道。
简父还想再说什么，简奶奶却已经看见了对方，“还在说啥？先吃了早餐再说。”
“嗯嗯，来了。”简父答应着，转头又对上女儿，“还是要多运动运动，知道嘛？”
“嗯……”简杏不情愿地答应。哪是她不愿意运动，但只要一运动，她的关节就会痛，为了保命，她选择宅在家。
等吃完早餐没多久，唐木又来了。
“你是不是来得有点太早了一些？”简杏到门口给人开门吐槽道。
还不是想见你，唐木跟着简杏的步伐，“还不是怕你们去晚了。”他可不敢说出来，至少现在还不敢的。
“唐木来了，怎么来的这么早？”简父拉过唐木，比了比身高。
“叔叔我至少有一米八。”唐木小声道，“我奶奶让你们早点去，可以聊聊天。”
简父拍了拍唐木的肩膀，看着这小子目光时不时望向女儿，这心思真是怕谁不知道似的，“等下我还要带简杏去山上祭祖一趟，弄完就去你们家。”
简杏接过爷爷弄好的祭品，再接过香烛就有些吃力了。
“我来拿。”唐木快步上前，接过比较重的祭品。“要不香烛也给我吧，山上的土地湿滑容易摔跤，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简杏回头望向父亲，对方未说什么，只是捧起两箱大烟花，示意两人赶紧跟上。“那你小心着拿，拿不了就给我。”
“我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怎么会拿不动这点东西。”别再拿我当弟弟了啊。唐木把东西都放在左手，跟在简杏的后面。
简家的祖先基本都埋在一块，从简家房子侧面的小路一直往上走，山比较陡，但没多高。只是雨后路上会爬满许多苔藓，以及泥巴会容易滑倒。
简杏穿了双长筒雨靴，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走。她全身心关注地在走路上，丝毫没发觉身后的人，一直将手虚虚护在她的腰后。
还没走一半，简杏便停了下来，“我没力气了，休息一下。”她喘着气道。
“要不我背你上去？”唐木语气中透露些许雀跃。
“才不用呢。”简杏再度起步，好似这才发现不对赶忙道，“诶，你去祭我家的祖是不是不太好啊？”
“没事的吧，我们都是一个村的，祖上肯定还有血缘关系。”唐木牵强解释道。
“那我们俩之间还没出五服吗？”简杏好奇道。
“肯定出了啊。”没出我怎么追你，唐木暗自反驳。“我问过我奶奶的。”他赶忙强调。
“哦，好吧。”简杏应声很是犹豫，
“你放心好了，我刚刚跟来的时候你爸和爷爷奶奶不都没说啥嘛，肯定是同意的，不然他们怎么会让我来呢。”
“也是这个道理。”简杏点点头，压根没想简父和爷爷奶奶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让对方来的。
“什么道理？”简父的声音响起。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便到了地方。
“没什么。”简杏上前去老爷爷老奶奶的碑，简意清理一番，便将准备的清明花插在坟头上。一回头，唐木已经在和父亲清理周边的野草了。
简杏上前，也跟着着清理着野草。
“你别弄，这草很锋利的。”唐木时刻都将视线放在简杏身上，一看到对方在拔草赶忙制止。
在一旁张开嘴正要提醒的简父只好闭嘴，叹了口气又继续忙活，真不知是谁闺女。他只身到另外一边，留下唐木和女儿在一块。
“真的吗？”简杏拽住坟包上的草，使劲扯着不肯松手。“为什么我…扯不出来….”
“要不我来？”唐木站简杏身后，伸手扯向那根草。
他还没怎么用力，整株野草便连根带起。正使着全身气力的简杏，一下失了力，身体向后倒去。
本就站在其身后的唐木手急眼快，一把捞过简杏的腰。“有没有摔着，手有没有事？”
“没…没事…”简杏挂在唐木手臂上，对方站得很稳，一只手就能带起她，胳膊摸着也很粗，果然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简杏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放开。
这才缓过神来的唐木，赶忙放开手。
她的腰真的好细。
唐木像是做贼心虚地望了一眼简父所在的方向，对方果然全看到了。
简父冷笑着，两只手做了个“我在看着你”的手势。
完蛋，唐木叹口气，小小地后退一步，继续拔草，趁简父没注意，又往简杏的方向前进了一点点。
“快点拔，你在干什么？”简杏不明所以。
“来了来了。”唐木继续劳作。所以，暗恋对象的家人都知道我喜欢她，只有她本人不知道的情况，要怎么处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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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大餐桌上，两个小孩挨着分别写着自己的作业。
书架上自己养的多肉好像有点蔫了，我是不是要去浇点水。叶片上有一只蜘蛛，还是红色的。那算了，还是之后叫爷爷奶奶浇水吧，他还要写作业呢。唐木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周记的题目发难。算了等会再写这个，最难的留到最后。
“我说，唐木弟弟，你难道就不能安安心心的写一项作业嘛？”简杏把写完的英语放到一旁，翻开额外的作业。
“我怎么就没有安心写，再说了，我只是想把难的先写，这个周记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我要等会再做。”唐木理直气壮地反驳。
“关键是你一个小时了，一项作业都没完成。”简杏一边做一边道。
唐木看了看钟，真的已经快过去一个钟了，想起母亲给的一个半小时写作业时限，“完蛋了！”他哀嚎道。
“快点写就是了，叫什么！”简杏拍了下桌子，吓停了唐木的叫声。
“我…我不…”唐木扭捏作态。
“大声点，听不见。”简杏写着自己的作业，嘴里不停道。
恼羞成怒的唐木大喊道，“我不会！”
写完最后一个字，简杏慢吞吞合上书本，“原来是不会啊，要我教你嘛？”
“要”唐木赶忙应道。
“叫我什么？”简杏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看着面前的小屁孩，啧，眼睛真大，还有双眼皮。
“简杏姐姐，教教我！”唐木放下尊严，扣着小手道。
“好说。”简杏坐回位置上，翻弄着唐木四年级的作业，这些题目比从前她学过的教材要容易很多，更别说她现在已经要六年级了。
直到这一次，唐木才知道原来辅导作业是不用被挨打的，也不是没有耐心的靠吼输出的。要是简杏姐姐能一直留在他家，就好了，年幼的唐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