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哨

    辛眉俯身瞧了瞧,还活着,随即反应过来,立马逃之夭夭。

    待她的身影一消失,江千岭出现在原地,他广袖朝沈泊舟一抚,见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他一脚踹过去:“演够了没有,起来。”

    方才还昏死的沈泊舟忽地睁开双眼,他单手支着脑袋躺在地上,歪头看向辛眉逃跑的方向,朝突然出现的江千岭打招呼:“晚上好,二哥。”

    江千岭瞥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沈泊舟笑嘻嘻地在他背后说道:“二哥,你不是不愿意踏入我宣平侯府一步吗,今日怎么肯来了,莫不是特意为了那个小娘子来的?”

    “我不是你哥,我的事你也少管。”江千岭不愿再和他、和宣平侯府扯上半点关系。

    沈泊舟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袍子,他仍旧是笑着的,却莫名让人觉得他的笑意中带着冰冷:“我们是不是兄弟,这是由血缘决定的,不是由你决定的。二哥,我最喜欢抢你的东西了,你最好看好你的女人,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江千岭冷冷瞧着他:“你大可试试,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们怎么样。”他的眼神有意无意撇过沈泊舟身后的一棵树,最终转身离去。

    江千璟从树后走出来,笑盈盈地对沈泊舟道:“她可是你亲哥哥,你真要和他抢女人吗?”

    “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江大小姐。”沈泊舟弯腰捡起地上青色的荷包放入袖中,月光下,他亮闪闪的眼睛显得格外森冷:“不是我要抢他的人,而是我要他和我抢人。”

    ……

    辛眉慌不择路地跑了一段时间,她停住脚步环顾四周,这边的景物与她而言都很陌生。

    一阵悠扬的箫声穿到她耳中,辛眉循着声音找找到了一处亭子,亭子建在水池边,池中的荷叶已经露出尖尖的小角,亭中一白衣女子正在临水吹箫。

    女子察觉有人靠近,放下了手中的箫,转身看向辛眉:“你是什么人?”

    看清她容貌的瞬间,辛眉心中不禁微微一惊,她的眉眼与江千岭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只是相貌,甚至是神态、表情都几乎一模一样。但看她的年纪,应当是江千岭像她。

    辛眉忽想起宣平侯夫人正是江千岭母亲舞阳郡主的姊妹长乐郡主,那她八成就是江千岭的姨母了。

    “见过郡主。”辛眉屈身向她行礼。

    长乐郡主从容地走到辛眉身边,伸出了自己的手,辛眉下意识退了一步。她停下了动作,伸出食指指向辛眉的胸前:“我能看看你的挂坠吗?”

    低下头看去,原来是方才沈泊舟扯她衣襟时,将她挂在脖子上的骨哨扯了出来。那骨哨一指长,通体雪白,正是当初辛眉在井底捡到的那个。

    香兰在为她整理衣物时发现了这只骨哨,辛眉想着这只骨哨也算是救过她,便让人拿去开了光,挂在脖子上当吉祥物,希望自己能遇到点危险。

    辛眉朝女子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这是我捡的,算不得我的东西。”

    女子摊开手:“这是我的东西。”

    辛眉怔愣片刻,将骨哨取下放到了女子手上。这女子的神情冷淡,语气平静温和,却令人忍不住遵从她的话。

    “你哪里捡到的?”女子问着辛眉,眼神没有离开手中的骨哨。

    辛眉犹豫片刻,老实说道:“宁国公府南面废院的井底。”

    女子喃喃道:“原来是掉在那里了。”

    她的话让辛眉心中有些疑惑,听说长乐郡主与舞阳郡主不和,和宁国公府从来不来往,怎么此刻听她这么说,好像她不仅去过宁国公府,而且对宁国公府还很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见辛眉盯着她看,女子问道。

    “辛眉。”

    女子眉微挑,伸手去摸辛眉的脸,恍然大悟般说了句:“原来你就是辛眉。”

    还没等女子的手伸到辛眉面前,辛眉被一股力道一扯,瞬间落入了一个怀抱,只听江千岭冷冷道:“你别碰她。”

    辛眉转过脸去看长乐郡主,也许传言没错,她似没看见江千岭一般,面色冷淡地与江千岭擦肩而过。

    江千岭侧过身,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辛眉竟在他的脸上看出了受伤。

    熟悉的表情让辛眉心中一怔,下意识开口道:“你怎么了?”随即又反应过来他不是淮生,紧紧闭上了嘴。

    江千岭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眼神中有一丝安慰:“走了。”

    深夜,辛眉呆呆地坐在门前,她有种直觉,江千岭今夜会来找她。

    终于,在月上中天时,辛眉等到了他。

    许久没见他了,再次见面,辛眉心中不禁欣喜万分。她从台阶上跳起,朝那抹白影挥了挥手。

    江千岭呆呆的脸上展开笑颜,加快脚步跑向她,他伸开手臂去抱辛眉,但真到了她面前,却不好意思起来。

    他微红的脸让辛眉想起了南桥村的一个清晨,她在小溪里抓鱼。初春的溪水清澈微凉,她赤着双脚走在浅浅的溪水里。她听见淮生在叫她的名字,心中一喜,提着裙子在溪中朝他挥手。淮生兴冲冲地向她跑来,脸红扑扑的,似是想抱她,但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原来,他刻的是那一幕的她。

    辛眉回过神,抱了他一下,还顺带揉了揉他的头。江千岭眼睛亮亮的,紧紧抱着辛眉不放手。

    感受到他的情绪,辛眉问道:“不开心?”

    “嗯。”江千岭把头埋在颈间,闷闷地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醒来就觉得心里沉沉的,好像压了块石头。”

    辛眉想到了宣平侯府中江千岭看到白衣女子时的失落,八成是江千岭的情绪影响到了他。她此时倒时好奇起来,那位郡主到底是什么人,竟对江千岭的影响如此之大。

    庭院中,两人坐在檐下,江千岭靠在辛眉手边,都不说话。直到三更将过,江千岭第一次主动离开。

    辛眉破天荒地拉住他的手,“抱歉,我不小心把你送我的雕像摔碎了,你能再送我一个吗?”

    江千岭点头如捣蒜:“当然可以,等我。”

    辛眉眉眼弯弯如天上高挂的新月,“我等你。”

    江千岭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下。

    辛眉的笑容转淡,他应该是没有淮生的记忆的,有这一段记忆的人是江千岭,她一时有些看不懂江千岭,转念又想,她从来就没看懂过江千岭。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香兰没好气地说:“你还弄丢了我给你的荷包,为什么不让我再给你做一个。”

    听到她这没来由的较劲,辛眉忍俊不禁地道:“这不是怕你生气嘛,你要是愿意就再好不过。”

    辛眉不再纠结,转身进了屋子。

    江千岭到南华院时,书房内已有两人等候他多时。

    云揽正端坐着沉思,一旁的云抚则蹲坐在凳子上拼一尊雕像。

    见他回来,云抚瞥了他一眼,幽幽道:“虽然我没能解得了你身体里的情蛊,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再犯吧。”

    江千岭垂眸看向桌上的玉像,并不理会她的话。

    玉像从腰上断成了两节,此时已经被人拼好,只是挥起的那只右手却怎么也拼不回去。

    江千岭回想起记忆里的那一幕,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辛眉披着初春温和的阳光,踩在在波光粼粼的溪水里,在他唤她那一刻,辛眉转身在水里轻跳着同他挥手,她的眉眼弯弯,似乎蕴藏着世间春色。

    那一刻,在淮生的眼里,只剩下这一少女。世间的所以美好,都及不上少女的回眸一笑。

    江千岭拿起玉像,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竟这样被她套出了话。

    “这是当时辛眉从你府中逃出去的时候身上带的,身子是拼好了,只是这手怎么也接不回去。”云抚又试了试,仍旧没有成功,把玉臂放在桌上,泄气地说道:“你自己拼吧。”

    江千岭看了一眼:“你们今夜来找我,只是为了来还玉像。”

    云抚道:“我是啊,可我大哥不是。他应该是在想,你让他得罪辛眉才肯告诉他的消息是什么。”

    想起这件事,江千岭眉一挑,气不打一处来:“我可没让你用她父母的遗骨威胁她。”

    云揽纸扇一展,幽幽道:“这已经算是最轻的了,你还想怎样,难道让我把她弄得半死不活?”

    江千岭知他记仇,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好过,但也无可奈何。

    云揽道:“说吧,你到底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还活着。”

    “谁?”

    “你知道是谁。”

    云揽脸色微冷:“天机阁都查不到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天机阁查不到是因为有人帮他隐瞒,”江千岭慢悠悠为自己倒了杯水,良久才道:“我知道是因为,是我师父救了他。”

    云揽给他气笑了:“所以你几年前就知道,现在才告诉我?”

    江千岭毫不觉得愧疚:“告诉你,让你把我师父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弄死吗?”

    “哦?”云揽倏地笑了,笑容中带了点让人看不透的情绪,“那你如今又为何告诉我?”

    “因为,我忽然很想知道,你究竟会不会真的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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