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

    兵蛊是苗疆五蛊之一,能提升人的内力,更甚至能使普通人成为绝世高手,但付出的代价极大。

    南境木王府与苗疆接壤,木谙青是木王府的大小姐,从小与苗人打交道,对这些东西熟悉不过,但她听到辛眉问起兵蛊,猜到她想做什么,连忙后退一步,摆手道:“不知道,你别问我。”

    她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她的反应无疑告诉了辛眉,她不仅知道兵蛊是什么,甚至可能手上还有这东西。

    见辛眉朝她靠近,木谙青直接转身跑走了。

    “木姐姐……”

    辛眉追了几步没追上她,反倒看到了另一个人。

    江千岭一身白衣染血,脸色惨白地站在她的面前,他的眼眶微红,面上带了一丝委屈:“我以为你跟他走了。”

    辛眉走近江千岭,她抬头看向江千岭的眼睛,那一刻,辛眉有一种错觉,江千岭的眼中装着她,心里也装着她。

    她主动将手递给江千岭,“我不跟他走,我跟你走。”

    江千岭一愣,眼睛微微放大,漆黑的眼眸此时光华流转,情绪万千。辛眉的手被江千岭握在手里,他的手很大,温暖干燥,将辛眉纤细柔软的手整只包裹在他手心。

    有一瞬间,她觉得身边的人与淮生重合了,若是能够一直这样走下去,也未免不是一种幸事。

    可惜,她此时心里无比清醒,她比谁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走向哪里。

    或许是她的囚笼,或许是她的地狱。

    ……

    辛眉与江千岭到帝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宣平侯府。

    当时高良姜及时找到了崖风,但没想到宣平侯府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好闯,最终仍旧错过了救出香兰的机会。

    江千岭心里仍是别扭,但见辛眉急得脸都白了,在马车上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匆匆赶去了侯府,甚至连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未来得及洗去。

    “二哥。”沈泊舟站在大门外向两人招手。见江千岭主动来府中,他高兴得亲自来门口迎接,江千岭却皱着眉始终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沈泊舟皱眉道:“二哥,你受伤了?”

    江千岭看见他就烦,没好气地道:“不关你的事。”

    “好心没好报,”沈泊舟嘴上忿忿,眼中确是担心,甚至还直接上手看,差点被江千岭打一顿。

    辛眉拦下江千岭,向沈泊舟行了一礼,直奔主题道:“请问世子,香兰此刻在何处?”

    看到辛眉,沈泊舟想起之前被她们摆了一道的事情,不免心生不快,皮笑肉不笑地朝她道:“她现在是我的妾室,在哪里你管得着吗?”

    妾室两个字刺痛了辛眉,她始终无法相信香兰这种有个性的女子会有和别人分丈夫的一天,还是为了她的自由。

    辛眉咬牙道:“管她是你的妻还是你的妾,她都是香兰,只要她是香兰,我就管得着。”

    沈泊舟面上仍是嬉笑:“我现在是她丈夫,别说你,就是她的家人都管不着。”

    就在两人要吵起来时,一旁的江千岭开口道:“沈泊舟,让她见香兰。”

    沈泊舟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眼,痛快答应了这个请求。

    看着辛眉离开的背影,沈泊舟笑嘻嘻地问江千岭:“二哥,如果辛眉要带走香兰,你会怎么办呢?”

    江千岭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背过身站在宣平侯府门口不愿意进去。

    沈泊舟低低笑了一声:“二哥,你是不是有点太放心我了。”

    江千岭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犹豫半刻,第一次从正门走进了宣平侯府。

    ……

    辛眉见到香兰时,她正坐在亭子里刺绣。她低垂着头,手上的针线自由穿梭着,在云锦上形成精美的图案。她绣得极为专注,甚至没注意到辛眉的到来。

    “香兰。”辛眉似怕惊扰到她,声音极为轻柔。

    香兰手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到真的是辛眉站在眼前,她将手上的绣绷往桌上一搁,惊愕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路上遇到了点事,我不走了,”辛眉拉住她的手,“香兰,你跟我走吧。”

    看到不远处的江千岭,香兰眼中一暗,随即她笑着摇摇头:“我都已经是世子的人了,这里挺好的,他对我也挺好的,我不想离开。”

    “你是真心的吗?”

    香兰点点头。

    辛眉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分辨她话的真假。

    良久,辛眉放弃了说服香兰随她离开,但她还是想给香兰自由生活的机会。她摊开香兰紧握的拳头,在香兰手心写下朱雀大街那家店铺的地址和她藏银子的地方,道:“我之前的话仍旧算数。”

    辛眉很想对香兰说,若是有困难可以来找自己,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未必帮得了香兰,甚至还有可能拖累她,因此没有说出口。

    见香兰不愿离开,江千岭拉起辛眉的手转身离去,若非因为辛眉,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看着两人的背影在眼前消失,香兰心中忽然生出强烈的希冀与恐惧,她喉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疯了一样追出去:“阿眉……”

    话未出口,她便被人捂住了嘴,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是说,不走吗?”

    远处的辛眉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可眼前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江千岭问道。

    “没什么。”

    浓重的血腥味钻入辛眉的鼻子,江千岭的白衣上又开始透出血色,辛眉道:“你需要包扎一下伤口。”

    “嗯。”江千岭点点头:“回府再说吧。”

    宁国公府中,早已有人等着他们。

    替江千岭看完伤,云抚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们搞什么鬼,怎么打得这么狠?”

    “我把沈思妄放走了。”他说得面不改色,仿佛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云抚听了却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摇着头叹道:“胆子真大,你还活着,说明我哥已经很克制了。”

    “沈大哥和云相究竟有何旧怨,云相非要沈大哥的性命。”辛眉听得云里雾里,开口问道。

    “因为沈思妄坏了我哥是姻缘,”云抚一顿,她觉得这种说法有失偏颇,当年若不是他哥哥的性子太过偏执,事情也不会闹到无法转圜的地步,“其实我觉得,是哥哥欠了沈思妄的,但他一定不肯承认。”

    云抚把她所知道的事告诉了辛眉。

    说起那个明媚动人的少女,云抚忍不住看向辛眉,辛眉拥有和那少女极为相似的眼睛。

    云抚离开后,辛眉忽然追了出去。

    江千岭以为她还有疑问,也没有往心里去,毕竟那段往事的结局云抚比他清楚。

    然而辛眉找云抚为的却不是此事,她从袖中拿出叠着的一块帕子,帕子里裹的正是那枚箭头。

    “云姑娘,你可否帮我看看这箭头上是否有毒?”

    云抚从辛眉手中接过帕子,将箭头放在鼻下闻了闻,“确实有毒,还是剧毒。”

    辛眉试探着问道:“云姑娘,你可有接触过周蕴的遗体?”

    云抚眉一挑,眼神在辛眉脸上流连着,辛眉不仅眼睛与那少女相似,性子里的偏执和倔强也同样相似,怪不得自己的二哥会对她高看几分。

    最终,她叹了口气,承认道:“当初二哥的确找我看过周蕴的尸身,你也不必费劲了,这箭头上的毒确实与周蕴身上的一样,而且,这毒并不常见。”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毒,那凶手自然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云抚的话像是砸在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让辛眉的心中顿生波澜。她晕晕乎乎地往回走,路过风荷亭时,恍惚听见有人在水里挣扎的声音,可奇怪的是并未听见有人呼救。

    辛眉猛地惊醒,她跑进风荷亭眺望水面,水上已看不见人影,但一圈圈波纹告诉她,水下确实有人。

    她来不及思考,脱下鞋子跳进了水中。她似乎天生就是为水而生的,一下水,她就像是一条灵活的鱼,不一会儿便找到了波纹中心。一个年轻人漂浮在水中,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辛眉加快速度向他游过去,直到游到他附近,她才发现原来是阿照。

    阿照此时紧闭着眼睛,显然没有了行动的能力,辛眉抱住他将他往上托。忽然,她的眼睛瞥到了一抹血色,她下意识扒开了阿照左肩的衣物,看到那一处刀伤,辛眉眼微微睁大,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人拖到了岸上。

    阿照吐了几口水之后醒了过来,看到辛眉在他身边后立刻做出防备的姿态。

    辛眉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为什么救我?”阿照忍不住开口问她:“我差点杀了你。”

    辛眉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你为什么在水里?”

    “我替小姐捡样东西,不小心腿抽筋了。”江千璟说掉了个荷包在风荷池里,让他找不到就逼回去了。阿照虽然水性并不好,但也只能遵从。

    辛眉问他:“如果不是江千璟开口,你会杀我吗?”

    阿照的脸上出现一丝茫然,随后摇了摇头:“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

    辛眉笑了,她的笑容温和平静,却让阿照觉得很不舒服。

    “如果我要报仇,我一定先杀挥刀的人,至于刀折不折,我不在乎。”

    说完这话,辛眉便不再理会阿照,而是去了木谙青处。

    “木姐姐,我要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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