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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对联

    抚宁城临水而建,西郊外,壶江自南向北奔腾而过,珊珊一行自东南走来,未见城郭,便已听到了浩荡的水声,待走到城门近郊时,更是发现江上大小渡船数不胜数,江边渡口吆喝卖力气的人声此起彼伏,片刻都未曾停歇。

    早晨日头温和些,江岸微风送爽,因此丁五味在排队进城时还有心情笑谈两句,摇着小羽扇啧啧称奇,“这抚宁城还真不愧是南方重镇啊,瞧这往来的人流,都快把城门堵住了!咱们上回来的时候,也不见有这么多商贩……”

    “初春正是农忙时节,乡民自然都扎在田垄里,现下鲜果菜蔬成熟,要借水路往北运送,抚宁城就热闹起来了。”珊珊亦是望着远处江上的船帆,颇有兴致地笑着。

    壶江乃是途江的一大支流,自抚宁乘船北上驶入途江,往东可到广阳、溆州等江南一带,或再经支流汉江北上,便是冀州,因而抚宁确实是沟通南北的楚地河道要塞。

    排在他们前头的挑担农夫,听见二人闲谈,回头与珊珊打了个招呼,笑道:“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却对田耕时节这么了解,老汉佩服啊!”

    “老人家客气了,学生不过是略知一二。”珊珊躬身谦逊一笑,她今日将长发束起,峨冠博带,一身蓝衫,变作了一位样貌清秀的书香公子。

    她望了望老汉脚边的箩筐,又是笑道:“老人家今夏收成不错呀,这是要进城将瓜果都卖了?”

    “哎,一点收成,勉强糊口罢了。”老汉连连摆手,见她态度谦逊,便愿意多说两句,“公子一表人才,看样子,是要进城去褚大人宅邸前博个前程吧?”

    “老人家真是目光如炬,”珊珊面上的笑意更盛,用手拍了拍一旁挠头的五味,“学生正是要陪这位丁大哥前去一睹褚大小姐芳容呢!”

    “啊?是这位公子啊……”老汉神色一滞,看着面露尴尬的五味,大发善心,提醒道,“不瞒二位公子,如今抚宁城中的年轻后生可是数都数不过来,热得不成样的三伏天,还杵在褚家门口不愿离去哟!老汉这些瓜果,多半都是让那些年轻后生买走的!”

    言下之意,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别去白费功夫了。

    丁五味呵呵直笑,也不介意老汉眼中的调侃,只作个看热闹的情状,拱手笑道,“多谢老丈善言,我就是去凑个数的,瞧一瞧大家子弟的风采,开开眼界!”

    经了珊珊昨夜的提醒,他怎还敢对这褚大小姐动半点心思,避之尚且不及……

    几人笑谈一阵,便入了城门,老汉急于赶到褚宅门口,抢个好位置,先行辞过,珊珊与五味在热闹的人流中慢慢走着,左右一望,早已混入城中的兵士知机,上前引路。

    “一会儿咱们就依计行事,五味哥,你可要准备好了。”珊珊转头看向五味,笑得像只灵气十足的小狐狸。

    五味无奈地弹了弹头上小冠,“是,准备好了……”

    唉,他怎么总免不了要管几桩闲事呢……

    褚宅与州府衙门隔了条巷子,地处城中最繁华开阔的地带,府门前本是一条宽阔平整的车马道,如今被前来求亲看热闹的人堵得水泄不通,若不是衙役在一旁看着,掉下河的人只怕比树上的知了还多。

    道旁那条碧绿小河的对岸,酒肆茶楼鳞次栉比,街巷人家才顶着烈日挤在褚宅门前上蹿下跳,有头有脸人户出来的公子哥儿,早在临河的茶楼雅间订了座,居高临下,闻着茶香就将河对岸褚家的情形尽收眼底。

    珊珊便坐在茶楼雅座中,收回观望的视线,回头笑道:“今日的题目是什么?”

    打探的兵丁掏出一袋小玩意儿摆在桌上,将方位调整得与褚家门前的一般无二,才转动托盘让珊珊看清,垂首道:“启禀公子,这就是褚家今日摆出的物件。”

    托盘里摆的是街边常见的泥塑,前后三排,前排五六支椭圆碧绿的荷叶,灼灼盛放的荷花,还有一只小船,船上立着一个粉衣青带的小姑娘,一手撑杆,一手舒展,檀口微张。

    中间有一排柳树,后排放了几个卖货的货郎,几幢泥塑小楼,还有一座三间四柱石牌楼,上书“绿杨津”。

    这幅情景,看起来倒挺活泼有趣的,像是农家女撑船在荷塘中玩耍,可背后是什么对联呢?

    丁五味摇着羽扇打量了半晌,摸着下巴道:“这上联难道是……嗯,美人赏荷风光好!”

    文采不怎样,但言语中倒有种莫名的自信,扮做下人侍立一旁的白泽、青鸾同时抽了抽嘴角,把头埋得更低了。

    珊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上联虽然粗糙了些,但对于五味来说已算是大有长进了,于是她颇给面子地鼓了鼓掌,笑道:“那下联是什么?货郎笑语柳叶飞?”

    “唔!对得好,就这么对!”五味咧嘴笑了,大手一挥,自信十足,“那咱们这就算是解开了?是不是该上褚家门前递帖啊?”

    要这么解,只怕门前看热闹的书生都得笑得直不起腰,珊珊乐不可支地摇了摇头,将桌上冷茶换了,才缓缓分析起这道谜面来。

    “这副泥塑摆成的情景寓意丰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能解出的对联也是不尽相同。因此这一关,我想并没有唯一的解,只要求亲者解出的上联合乎画面真意,下联工整雅致,便可过关。”

    “自然,求亲者甚众,给出的对联越是匠心独具,就越有胜算。”

    原来如此,丁五味恍然,认真点了点头,又道:“那还得靠你了,我这、似懂非懂的,还是别出去丢人为妙!”

    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珊珊拿过探子记下的各家对联,翻了几张之后,对于这些求亲者的水准大致有数,思索一阵,便提笔写下几行字,吩咐白泽递到褚家去。

    “采莲人?什么……一?珊珊,这是什么意思啊?”五味凑在一旁看了,满目疑惑。

    珊珊又铺开一张纸,将对联拆开给五味讲解,仔细叮嘱道:“我一句一句说给你听,你定要记牢了,届时褚家遣人来请,你可不能说不出门道来……”

    五味忙不迭点头,虚心求教,只不过,想是那些求亲的公子哥儿确实才学出色,为了多几分胜算,珊珊写的对子有些复杂,他听得不住挠头,总感觉脑子要打结了……

    抚宁城依山傍水,物华天宝,果然诞育了众多才俊。

    白泽好不容易挤到褚家门前时,恰有一位仪表不凡的公子上门求亲,他身旁的小厮捧着主人纸墨,正高声将其佳作念诵出来。

    上联是:水上娇荷点翠,风里柳叶传音,岸边客漫谈高语,楼间人痴望低喃,心越津门外。

    下联是:塘下并蒂成藕,屋前秋燕归巢,湖畔女咏絮歌雪,山内郎和诗抚琴,身老绿园中。

    诵毕,大门屋檐下端坐着闭目养神的老先生睁眼看了看来人,抚着胡须点点头,“原来是孙公子,不知公子此对有何深意?”

    有此一问,是提防一些滥竽充数之人剽窃他人作品前来求亲。

    孙公子自然有真才实学,欠身笑道:“见过钟老,小子拙作,让先生见笑了。”

    “这上联出自贵府千金所设题面,荷塘上一身粉衣倩影,恰如娇艳荷花,点缀在碧绿荷叶之间,岸上客商往来笑谈,其中有一痴人,对这荷塘中的女子暗自倾心。”

    “至于下联……便是假若天定姻缘,玉成佳偶,这对神仙眷侣琴瑟和鸣、共度余生的景象。”孙公子神色微赧,有些青涩地笑了笑。

    那如娇荷般的粉色身影,自然是褚家小姐的化身,而那楼上痴人,就是孙公子了。

    上联仿佛在描绘泥塑呈现景象,但泥塑中哪有什么痴人,分明是这位孙公子借题面暗比今日情形,他坐在河对岸的高楼中,遥望褚家门户遐想。

    围观众人发出了然的哄笑声,场面一时更加热闹,有人盛赞孙公子的巧思,有人嘲讽他是痴心妄想。

    然而少有人知,三十多年前,刺史褚钦刚到此地任官时,褚家门前便是一大片荷塘,窄而长的街口外,就是一个拥挤的小渡口,名叫绿杨津。

    彼时褚钦还是个小小县丞,在荷塘边赁了个小院,起名绿园,为了省钱,如今的刺史夫人还曾亲自划船采藕。

    并蒂成藕,秋燕归巢,初初读来,似乎暗含自己能与褚家小姐喜结连理的期望,然而在当年的绿园前,这可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情景。

    至于咏絮歌雪,褚家小姐,自小拜入翎湖书院,最敬佩的人物便是东晋才女谢道韫。

    这位孙公子,还真是将本地豪族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这般挖空心思讨好,小姐能否中意尚不知晓,刺史大人却是相当受用的……

    稳坐高椅的钟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起身拱手道:“公子心思细腻,老朽佩服,请入府吧。”

    这就是过了第一关。一副题面,举凡有一人过关,就要更换了。

    不明真相的人群顿时哑然一瞬,随即议论声此起彼伏。任谁也没想到,今日褚家门前一展才学的俊杰仍然不在少数,然而拔得头筹的竟是这个看起来谦和腼腆的孙公子,凭借的,还是这样一副“平平无奇”的对联。

    白泽看了半晌,虽隐隐察觉其间别有缘故,但他也算略懂诗书,自家姑娘的对联,怎么都比这个孙公子的强多了,总有一拼之力,当下便疾步上前,拦住要换掉题面的下人,高声道:“老先生留步,还请一鉴此联!”

    人群中又是一阵哗然,竟还有人当场挑战,一争高低,今日这热闹,开局就不同凡响啊!

    白泽不顾家丁拦阻,径自冲到了钟老面前,递上诗文。

    那钟老先生随意一扫,还当真停下了脚步,抬手接过纸笺,沉思片刻后问:“你家主人在何处?”

    这就是有戏了,白泽面上一喜,拱手道:“回老先生,敝上此刻就在和韵轩中!”

    “去请。”钟老扬了扬手,下人立即躬身离去。

    周遭人群看得越发开心,瞧这苗头,还真可能是后来居上啊!

    依着白泽所述,褚家下人很快将丁五味几人请了过来。钟老泛着精光的双眼在五味与珊珊面上溜了一圈,抖着纸张道:“纸上对联何人所作?”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丁五味大言不惭地上前一步,十分淡定地装出了个宠辱不惊的模样。

    此言一出,又引来一阵窃窃私语,虽说褚家放言以才学择婿,但众人还是头一次见,一个五短身材的圆脸胖子也敢来求亲。

    钟老倒是波澜不惊,只扬起手中纸笺,慢条斯理地道:“阁下所作有些深奥,老朽一知半解,还请公子解惑。”

    五味早已准备万全,面上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故作姿态,谦逊颔首:“不敢,不敢,老先生客气了。”

    那张在空气中飘飘扬扬的纸张上,零散写了几行字:

    人在绿杨津

    莲  一

    采  阙

    玉漱声歌新

    “此联乃回文联,上句句尾便是下句的开头,反复成章,环环相扣,终成七言绝句。”五味晃晃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慢悠悠地吟诵起来。

    这一联拆解开来就是:采莲人在绿杨津,在绿杨津一阙新,一阙新歌声漱玉,歌声漱玉采莲人。

    写情写景,精巧绝伦,五味话音刚落,就有书生高声叫好。这一对联在遣词造句的功力上,确实比孙公子的对联强多了。

    五味迎着四面八方的赞美声连连作揖,又笑着对钟老道:“在下献丑了,请老先生指正。”

    “丁公子过谦了,公子大才,今日能赏光前来,老朽代家主谢过。”钟老捻须点了点头,这番文采确实难得,他颇为客气地笑道,“老朽在这招亲台前坐了七日,今日听公子一联,顿生涤荡俗尘、枯木茂秀之感呐!”

    “不敢不敢,钟老如此礼赞,小子愧不敢当!”五味又是连连躬身,虽不知枯木茂秀是个什么东西,但别人夸他么,一概自谦就对了!

    钟老呵呵笑了两声,对五味谦逊的姿态很是满意,沉吟片刻,又是笑道,“不过嘛,这纸笺上似是只得上联,却不知公子的下联如何作对?”

    他这一问,周遭众人顿时回过神来,对啊,这对联虽然精彩,但是只有上联啊!

    被深深打击的孙公子也豁然抬头,诶,下联未出,莫不是他还有希望?

    万众瞩目之下,五味将脸上的笑意敛了敛,恰如其分地带出两分尴尬与羞惭,摇头叹息,“哎,不敢欺瞒钟老,这上联乃是小子见了贵府千金的谜面之后,恍然知晓世间竟还有此林下风致、咏絮之才,一时惊叹不已,有感而发。”

    “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小子有感褚家风华,悟出上联,然碍于才疏学浅,至今下联未成,又对佳人深向往之,这才遣家仆前来勉力一试,惭愧、惭愧……”

    五味羞愧地低头抹了把脸,用袖子将额上的汗擦了,娘诶,这词可真是太难背了!

    无论话说得多好听,到底还是没对出下联,只匆匆得出上联就来卖弄,众人又发出了哄笑声。

    钟老眉头皱起,有些难以决断,若这丁公子对出了下联,毫无疑问,今日雀屏中选之人就是他,但是却只得上联,偏偏上联还如此精彩,这……

    此时褚家门洞里悄悄冒出来一个粉衣小婢,冲钟老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当即转身与钟老低声说了几句。

    话中之意让年逾花甲的老头啧了一声,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好么,一个得了刺史青眼,另一个讨了小姐欢心,他又何必做那得罪人的。

    “丁公子虽是笔下生花,但毕竟只得上联,这样吧,二位便算是一同过关了,请入府进行第二项比试!”钟老大手一挥,将二人都放了进去。

    丁五味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装出的稳重都漏了一丝破绽,笑嘻嘻地深拜了一下:“多谢老先生赏识!祝老先生寿比南山!”

    看热闹的人群都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喧哗声越发大了,五味不敢耽搁,连忙回头招呼珊珊进府,还不着痕迹地冲她挤了挤眼睛。

    竟还真凭半幅对联就过关了,厉害啊!

    珊珊哼笑一声,警告五味收敛一些,又上手扳正他的肩,顺势推着人向府门走去。

    这场招亲,虽以文采择婿,但应选者又岂可只将心思放在诗作上。只要看透其中关节,又能背两句诗,过第一关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进府以后,接下来的关卡怎么过,过得是好是坏,那就看她的了。届时褚家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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