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城分为五个区。

    中心区位于城市最中心，上层人士居住的地方，进出有严格的限制和安保守卫。

    北区就是中心区的反面属穷人和混混最多，剩下还有海滨区、工业区和太平区。

    城中大部分商业娱乐都集中在太平区，也是人口最多的一个区，这里的地皮可以说是寸金寸土，物价也是蹭噌噌地上涨。

    太平区在北区边上，两区接壤的地段因时常会有混混、帮派成员出没，安保也是时有时无，这里几乎和北区那三不管地带相差不大，鱼龙混杂，相对的物价就没有区中心那么恐怖。

    这一片住宅楼曾是一个外国来的投资商盘下的，但后来不知怎么跑路了，随后被政府接管。

    因为地段的原因，这里的租金不高，相对的打扫、管理等服务就别指望了。

    某幢廉租，19楼。

    一梯十几户的老式半封闭楼道内，几个相熟的租客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角落里时不时传来咒骂声和贩卖机被踢打的嘈杂声。

    就在此时，电梯叮的一声响了，平时根本无人理会，但下一秒那里传出了异响吸引了离得近的几人的注意。

    是一个女孩，她似乎很困的样子，哈欠连天眼角处还溢出了两滴生理性盐水，背上的背包比她人还要高，鼓鼓胀胀让人怀疑下一秒背包就要被撑爆了。

    她手上拖着一个长条形的麻袋，大概是没预测好麻袋的长度，后半段依旧在电梯内。

    电梯长久没有维修，到时自动关上，却咣的一下夹在麻袋上，发出一声巨响。

    女孩连忙拉出麻袋，这次电梯顺利合上了。

    这一插曲女孩没放在心上，左右看了看，朝着左边走去。

    租客们眼睛一直跟着背包移动，又落在女孩瘦弱的身上，几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当那麻袋从他们脚边拖过时，心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在这混的基本不是良善之辈，麻袋凸显的轮廓分明是一个成年男性。

    而且这女孩看上去还未成年，但从她的步伐来看，身上的负重对她完全没有影响。

    谨慎使他们没有马上行动，但总有几个不长眼的。

    ……1907,1908,1909。

    千藻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廉租房，正在撕门上的小纸条，背后响起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小妞，你包里是什么，拿出来分享下？”

    在太平区区中心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好奇她的背包，大多数人至多眼神直白点，碍于头顶巡逻的军用无人机，它们有直接击毙不法之徒的权利，所以大家都很老实。

    但这位穿着花衬衫，扣子一个未扣的男士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她瞬间明了。

    “回收品，不过对你没什么用，”她压下心中烦躁，视线停留在男人左胸的金属皮肤上，“我把地址给你，你快点的话应该还能找到适合你的。”

    千藻说得是真话，过来的时候正好路过个垃圾车倒垃圾，今天运气不错，几个废弃的义体性能还算完好，修补修补还能再利用。

    她建议男人去垃圾场也是真心的。

    男人金属皮肤与真正皮肤接触的地方呈现紫红色，凸起的血管从金属皮肤向外蔓延，这是明显的副作用反应。

    比起四肢、脏器的替换，这类皮肤类置换义体是最常见最简单也是最便宜的。

    男人这都压迫到血管了还不去换，想必手头不宽裕。

    男人却像是被戳到了痛脚，面部极快抽动，后面几个字几乎破音：“你耍我？！”

    说着，手就要扬下。

    这年头好人不好做。

    千藻眼神不耐，抬起右臂轻松挥开男人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

    顷刻间，碎牙混着血沫从男人嘴里喷出，那张脸充气般鼓起。

    刚还盛气凌人的男人现在两眼翻白倒地不起。

    千藻打了个哈欠，扭头在1909的密码锁上录上指纹，门刷的一声打开，她拉上麻袋进入室内，随后门自动合上阻隔了其余租客们的视线。

    租客们面面相觑，他们与“出头鸟”没什么来往，也不会对他产生同情，但确实要感谢他，因为从今天起他们知道这层多了个不好惹的存在。

    ……

    廉租房仅50平，一个占了总面积四分之三的客厅和简单的卫生间，卧铺嵌入在落地窗旁的墙体中。

    日落日出就在眼前，似乎所有疲惫、烦恼在这一刻都不值一提。

    千藻很满意。

    但，仅限于在看到廉租房实物前。

    本该是落地窗的位置像蒙了层灰雾，而且从进入到现在都没有亮灯，一整个乌漆嘛黑。

    就在她要拨通房管通讯时，那头灰雾如活物般游动渐渐淡去，越来越多的光线填满整个廉租房。

    千藻微怔，走到落地窗前，楼下是脏乱的小区环境，再远点太平区区中心繁华的景象。

    她略出神，随即想到了什么，走到玄关处从背包中翻找出铁皮启动并让它自由活动，再把麻袋拖到客厅角落便不再管。

    她站在原地环视一圈，眉头慢慢拧起，遂找出打扫工具。

    半小时后，室内的水流声停止，卫生间门自动打开。

    一旁等候多时的铁皮见主人出来，机身下的迷你机械爪子向前递了递。

    是一杯冰水。

    千藻并不在意，伸手接过笑道：“谢啦，铁皮。”

    战时一分一秒都是瞬息万变，她都是通过与脑内芯片绑定的程序给铁皮下达指令，但平常她还是喜欢把铁皮当成伙伴一样正常交流，要不然她真的会闷死。

    千藻喝完水，水杯放在茶几上。

    她浑身水汽，坐在床上，琢磨着还要添置的家用，最重要的是她得找个代步工具。

    想着想着，思绪逐渐模糊，就这样靠坐着睡着了。

    ……

    “编号99909，你是为了战争而生……”

    “编号99909，你只需要服从指令……”

    “编号99909，你从现在开始叫凌九……”

    他是人工智能，也是武器。

    99%的时间是在执行杀人任务，有可能是来犯的邻国也可能是城中人。

    1%的时候是在当展览品，比如和某个不知道姓名的领导人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产生了一个疑问。

    是的，疑问。

    这放在人工智能身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它就这么突兀地产生了。

    人工智能不需要记忆，核心芯片会记录每个被他杀死的人。

    有那么个人，一直重复被他杀死。

    即便是因为年龄的不同，骨骼、面相有所变化，他还是认出了她。

    那么，为什么是她？

    一个问题就会引发更多的疑问。

    她为什么要被杀死？

    她是谁？

    越来越多的疑惑填满它单调的杀人机器生活。

    他的设定就是服从指令，他不能做超出指令的事情。

    他有时甚至期待那道越过“父亲”的指令——

    【杀了她。】

    这样他就可以去杀死她。

    那，一定要……杀死她吗？

    那天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她竟然从他手中逃脱了。

    最荒唐的是，他当时没想指令的事，而是在思考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一刻他恍然意识到，他可以像人一样思考？

    他觉醒了。

    他有了自我意识。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五的凌晨2点，再过一天就是双休日，可以休……

    嗯？

    人工智能一年365天从不休息。

    他怎么会有双休日的概念？

    这不是他的记忆。

    这是谁的记忆？

    ……

    “滋滋……普米尔称今年周年庆上会展出划时代的杰作，让我们期待下……滋滋……”

    “滋滋……哈基米……滋滋”

    “……”

    千藻面无表情切换频道，最后选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综艺让它在那播放，产生点声音。

    客厅中两个茶几拼起来组装成了临时工作台，她看了会综艺又继续手头上的小玩意。

    早上答应“疯狗”兰利要给他定制武器，这半天还没过去就来催了……

    她现在一没工作室，二没工具材料的，怎么做，凭空变出来吗？

    目前手头只有个做着玩的小玩意，还是半成品。

    兰利似乎有很急的事，听她提了一嘴，立马开始询问这小玩意的效果。

    听完后又火速付了全款。

    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好了。”

    千藻拿起墨蓝色圆球转了一圈，直到眼前跳动的各项数值完全符合她的预期，她点点头，在“来得快”快递公司上下单。

    忙活完，刚准备去倒水喝，门铃响了。

    门旁的显示器亮起，是个白色的无人机，机身上印着大大的“来得快”三个字。

    真的很快啊。

    千藻心里嘀咕着，提了个塑料袋打开门，悬停的无人机唰地弹出机械手从千藻手中接过，然后就这么抓着塑料袋飞走了……

    不是，虽然这家伙和无人值守的快递中转站都是“来得快”公司的产业，但收费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中转站还知道好好打包呢，这家伙就这么飞走了？

    千藻只能祈祷塑料袋没有被她买的烤串戳破……

    反正快递费是兰利出，快递丢失也有快递公司赔偿，她也没什么损失。

    就在此时，角落的麻袋微不可察地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