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开门！”

    千藻迷迷糊糊听到叫唤声，她睁开眼，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打扰她睡觉，结果遽然对上两个怒目而视的脸，距离非常近，就差怼在脸上了！

    她惊得就要弹跳起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而那两张脸慢慢从她的视野中被拉远，她看到了毛发稀疏的头顶和他们身上的白大褂以及白色的走廊。

    “……身份验证无误，请进。”

    就在她疑惑间，一道机械的似男似女的声音突然从她体内传出。

    是斯内克。

    她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又拉入了另一个“美梦”中——一个以斯内克为视角的“美梦”。

    “我就说人工智能不靠谱，反应这么迟钝。”

    “小声点，那玩意听得见，这可是博士最新研发出来的，要我说你还是尽早习惯它吧。”

    “我可习惯不了！”

    “你可闭嘴干活吧。”

    千藻听着两人闲聊，边暗自琢磨着这个“美梦”的大致的时间段。

    2089年的现在人工智能身上不可能出现反应迟钝这样的词汇，她猜测时间线应该在人工智能刚出现的那几年。

    此时，视线一花，视角跟着两实验员进入室内。

    纯白的偌大实验室只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器皿，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管子从天花板上垂下又似网般交织穿入器皿内，向内输送着不明的莹绿色液体。

    一名实验员走到器皿旁边，操作着什么，液体缓慢流动起来，带起其内似海藻般的黑色发丝。

    “咕噜噜……”

    一个个气泡从器皿偏上的位置冒出，越来越多，黑发渐渐被顶开露出一张因长时间浸泡而诡异发白的脸——

    千藻瞳孔紧缩，那是她的脸……

    “C-31-0903-0068，身体异变程度……9%，生命体征……正常……”实验员1号记录着数据突然扭头问自己的同事，“咦，她第一次注射时间是什么时候？”

    实验员2号闻言抬起头扫了器皿上的标签，道：“9月3日，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实验员1号激动地面色潮红，“今天7号，往常的实验体都撑不到3天，她，她已经存活了4天了！”

    实验员2号不自禁吞咽口水：“也就是说……计划成功了！？”

    “快去通知博士！”

    千藻视线再次一花。

    还是那间实验室，C-31-0903-0068像是感知不到身上穿插的管子，双眼紧闭，随着液体浮动的海藻黑发像是给她穿上了一层轻纱，有种海妖般的妖冶。

    千藻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以第三人的视角旁观。

    她现在所见的不像是编造出来的“美梦”，更像是被提取出来的记忆片段。

    眼前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实验体也许就是她这个复制体的基因来源。

    千藻心中猜测着，C-31-0903-0068蓦然睁开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千藻的方向。

    那是双墨绿色的竖瞳，很美丽也非常危险冰冷，千藻头皮发麻，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只见实验体嘴巴微张一阵咕噜噜泡泡从她嘴里飘出，随后一阵古怪的音节从她喉腔传出：“我知道你在这里。”

    实验室内空无一人，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她依然看着这个方向，似乎认准了这里有除了她之外的存在。

    下一瞬，从千藻体内传出斯内克的声音：“是的。”

    实验体竖瞳微微紧缩：“你是什么，和我一样吗？”

    斯内克沉默了一会回答道：“不，我是人工智能。”

    实验体吐着泡泡歪头问道：“人工……智能是什么？”

    斯内克：“人工智能由普米尔公司CEO吉伯特博士研发，目前在实验室试用，监管博士的实验数据……”

    实验体老老实实听完了斯内克长达3分钟的科普，似乎在消化这些话的意思，过了会问道：“吉伯特是谁？”

    斯内克：“吉伯特博士是普米尔公司的创造人，致力于解放医疗行业，现如今他的部分研究成果已有部分投入使用……”

    又是三分钟的科普……

    接着斯内克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千藻心中古怪，这人工智能都这么傻吗，老底都快掏出来了。

    实验体还想问什么，耳朵一动，双眼再次闭上。

    千藻也从斯内克的视角看到了实验室门外的画面。

    “身份验证无误，吉伯特博士，请进。”

    大门应声而开，名为吉伯特的俊美男人在前，一帮穿着白大褂的推着许多精密仪器跟在他身后，而这些仪器另一端连接着一名躺在病床上的昏迷女子。

    白大褂们像是对待易碎品般轻手轻脚把病床和精密仪器摆在玻璃器皿旁边，然后一一退出实验室，吉伯特等人走完后检查了一遍女子的状况又走到玻璃器皿旁边忙活着什么。

    千藻视线在吉伯特脸上停留了一瞬转到了旁边女子身上，她面色苍白带着青色，胸口也毫无起伏，甚至隐藏在领口下的皮肤隐隐露出了尸斑。

    这明显是个死了许久的人，奇怪的是连接在另一端却在正常运转。

    吉伯特忙完手上的事情，走到女子旁边，小心翼翼抚上女子的脸，语气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道：“艾琳娜，从前你一直好奇我的研究，以前没有机会说，现在我的研究快要有成果了，这一刻我只想与你分享。”

    “你也知道，我的导师是医疗方面首屈一指的专家，我也继承了他的衣钵，想改善以往的医疗水平，但我曾经的挚友竟然……而你也……”吉伯特似乎在忍受极大的愤怒，额头青筋暴起，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在某次研究中发现了可以改变人基因链的物质，我称它为‘永生基因’。”

    “呵，你可别又取笑我笨拙的取名方式……”

    “其实‘永生基因’并不像它名字一样可以永生，相反它会迅速破坏人的基因链，让人顷刻间死亡，稍好的也会永久失去某些人类的形态，不过，理论上来说只要能忍受住那一刻的灭亡，那将会涅槃重生，基因链重组拥有远非常人的治愈能力，即便是被砍去肢体也可以重生，甚至寿命也超脱人类的范畴，达到另一种意义的永生。”

    “我做了许多我以前所不齿的事情……我以为我的理论不复存在，不过，她出现了！事实证明我的理论是对的！”

    “我的爱，对不起……不过，很快，很快了，你就能又回到我的身边了……”

    女子如沉睡般安静，没有回应。

    吉伯特看着女子的眼神悲痛又似疯狂，随即转身取过一根针管。

    针管中淡绿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出荧光，千藻认出了它，和被注射入她体内的一模一样。

    “C-31-0903-0068，你很幸运，这么多实验体中，只有你成功融合了永生基因，”吉伯特将针管扎进器皿的注射口，“本来我应该等你基因稳定后再逐步实验，但我等不了，艾琳娜更等不了！”

    淡绿色针剂被推进的一瞬，一抹荧光一闪而逝很快与器皿内原本的液体融合。

    吉伯特放下针管，语气轻柔：“我知道再一次的融合会比上一次更痛苦百倍，但是你体内的活性足够支撑你到结束，你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实验体仰头吐出一长串气泡，身体更是不自然扭曲抽搐着。

    不到一分钟内，她纤细的四肢充气般鼓起，苍白的皮肤也红到发紫，直到皮肤再也撑不住，血线从崩开皮肤爆出，器皿内绿色液体逐渐被红色浸染。

    吉伯特似是不忍看这样的画面，他转过身拉起女子的手，喃喃道：“艾琳娜，若是你在，你肯定会反对我这么做，但我太想念你了，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视线一花，时间来到几天后。

    还是那间实验室，玻璃器皿孤零零矗立在那，其内的液体泛着诡异的黄色，千藻看不清内里情况。

    吉伯特正趴在女子病床上，他似是被梦魇惊醒，恍惚了一会，他先是看了眼女子再抬头看向器皿旁的显示器，惊得弹跳而起。

    “太棒了，C-31-0903-0068你简直就是我的女神！你成功了！虽然异变上升至19%，没有了完整的人形，这没有关系，你还保留着大部分人类意识，非常好，细胞活性够了，我还需要做个最后的测试……”

    吉伯特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瞥见器皿内发黄的液体，手指按上操作盘：“首先，你需要洗个澡……”

    语毕，器皿内的液体从下方排水口排出，上方的管道涌出清水无情冲刷着实验体的身躯。

    千藻也终于将她看清。

    湿透的黑发黏在她的脸上，露出张惨白但清丽的小脸，下颌处到颈侧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红色鳞片，再往下她的右手臂变成了比她半人还长的非人尖爪，若是动起来似乎能瞬间将人撕碎。

    吉伯特满意点头，又按下几个按键。

    几条机械手臂从旁伸了出来，再一翻转变成了几把小臂长的手术刀，它们从器皿顶部伸进器皿内。

    下一瞬，猛然切割下实验体的完好的左臂。

    实验体像是没有痛觉，依然紧闭着双眼。

    吉伯特看了眼剧烈跳动的生命监测数据，双唇抿成一条线，下了决心般继续指挥手术刀切割实验体的身躯。

    手术刀挥成残影，一块块肉片沉落在积满血液的器皿底部。

    不知过去了多久，手术刀终于停下，实验体只剩下一个躯干，被一根插在脊椎上的管子轻轻吊着。

    千藻泛起生理性的不适，很想别开目光，但是她做不到。

    吉伯特一瞬不瞬盯着实验体伤口处蠕动的血肉：“啊，是我切了多了吗，恢复能力慢了点，没关系，你看你的四肢在愈合了……”

    他又将头扭到侧面，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艾琳娜，我，我们成功了，接下来只要把她全部转移到你身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