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体的恢复速度异常惊人，一晚上的时间被切割的四肢已经完全长出，而她原本非人的右臂竟然重新长出了人类的手臂。
这一发现让吉伯特欣喜若狂，他对实验更加投入。
接下来的一周，实验体在不断注射“永生基因”，变异，切割，重生之间循环往复，她也从最初有反应，之后像是完全丧失了痛觉，任人宰割。
千藻的视角一直被固定在实验室，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经历惨无人道的实验，她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稍许不适。
她有点明白养父曾经看她的眼神了，她就是个冷漠、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已经知道“永生基因”的由来，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她尝试用意识与将她拉入“美梦”的斯内克沟通，但后者像是消失了一般没有回应。
她对“美梦”了解不多，不清楚这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的是否一样，她开始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体了。
吉伯特虽然醉心实验，但有时还是会消失段时间，此时，实验室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响。
千藻心绪却愈发的烦躁。
“你还在吗？”
一串古怪音节从玻璃器皿内传出。
千藻听到声音朝实验体看去。
无论承受多么的疼痛都始终双眼紧闭的实验体此时睁开了眼睛，直直看着千藻的方向。
千藻知道实验体不是在对她说话。
果然，从她体内传出斯内克的似男似女的声音：“是的。”
“这些……你一直在看？”
实验体说得含糊，但斯内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是的。”
得到回答，实验体却不再开口，竖瞳转动。
千藻也跟着她视线移动，那里是实验室唯一的通风口。
一阵沉默后，斯内克主动开了口：“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类。”
它监管着整座实验室，见过无数个像C-31-0903-0068的实验体，在她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成功融合了“永生基因”的0923实验体。
比如现在，吉伯特刚刚将0923切割，观察后者的再生力，但0923没能挺过断肢又重生的痛苦，生命特征消失。
所以斯内克才对实验体说那句话，不过实验体经过了太多次的实验，认知似乎出现了点问题。
她歪头：“人类？我是人类？”
她的语气充满了疑惑，不带有其他的意思。
斯内克卡壳了，实验体纤细瘦弱的身体看起来是个人类，但它“看”得很清楚，实验体的基因链已不再是人类，甚至在重组的过程中已经突变成它不明白的物质。
它的回答必须严谨，但它刚刚一点都不严谨。
实验体不知道人工智能的芯片快要烧干了，古怪音节再次响起：“人工智能会痛吗？”
斯内克一顿，回答道：“不会……实际上我只是个数据，没有□□组织。”
“所以，你才一直待在那？”
“是的。”
“那你会好奇外面的世界吗？”
外面的世界？
在这座实验室地下的数据库急速运转着，斯内克思考了起来。
虽然它的监管范围不能超过这座实验室，但它可以连接虚拟网络，所有的一切都在它眼中，可以说没有一个人可以像它一样了解外面的世界。
斯内克：“不。”
实验体哦了声，声音似乎有点失望，她向被精密仪器包围的病床吐了个泡泡，问：“那人是谁，我感觉到她没有生命体征，他为什么要把我转移给她？”
斯内克：“那是博士的妻子，博士认为你体内的‘永恒基因’活性可以令他的妻子复活。”
实验体竖瞳盯着女子，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过了会才说道：“你是什么感觉？”
斯内克：“感觉？你是指博士复活他妻子的行为，还是博士对你的行为？”
实验体不再看女子，抬头看向千藻的方向，那双眼睛似乎再说，都展开说说。
斯内克：“我……无法体会人类的情感，但要以人类的角度来说合乎情理又……疯狂，残忍？”
“你在思考。”
实验体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斯内克却沉默了。
长时间的交流似乎耗尽了实验体的体力，她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就在千藻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器皿内再次传出古怪音节。
“你有名字吗？”
“没有。”
“……斯内克怎么样？”
“斯内克？”
千藻听着一似人非人的实验体一人工智能聊天，真想冲出去喊：“别聊了，快放她出去！”
没有一人听到她内心的呐喊，直到吉伯特打破了实验室内的沉默气氛。
吉伯特眼下青黑，面色阴沉，这回看也没看病床上的女子，直接走到玻璃器皿前按下操作按键。
看着实验体注射药剂后跳动的数据，斯内克露出病态又满足的笑容。
场景再次切换，这天吉伯特又不在。
实验体又被切成了人彘，而她伤口的血肉肉眼可见的蠕动异常缓慢。
这是什么情况？
千藻跟着看了许久也看懂了些许，若吉伯特真想复活自己的妻子就应该提取实验体基因最具有活性的时刻，而现在千藻都看得出实验体的情况不大好。
实验体的数据在往下走，她到极限了……
实验体半垂着头，黑发丝半遮半掩搭在脸上，声若游丝：“斯内克，我知道你在，我有个请求。”
“是什么？”
“我想让你放我离开。”
从她发现斯内克起，斯内克对她几乎知无不言，也知道了它的权限仅次于那个男人。
她虽然没有接触外界，但是从几次的交流了解到人工智能能有意识的交流就和她能融合“永生基因”一样稀有。
若斯内克同意了她的要求，那个男人就会发现斯内克，那个男人肯定不会放过研究斯内克的机会，虽然它没有五感，但她还是不敢想象斯内克的下场……
实验体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她只是随口说说，但听者有意：“可以。”
斯内克看出了她的惊讶，语气带着稍许的笑意：“你给我取名了，我们就算是朋友，朋友不是应该互帮互助吗？”
实验体瞪大的竖瞳柔和下来：“朋友……可惜我忘记自己名字了。”
“你的头发很漂亮，你，喜欢藻这个称呼吗？”
“……谢谢，各个方面都谢谢。”
……
红河酒吧，某个包间。
兰利推门而入，灰眸看向沙发上的千藻，却向一边处理文件的颜姬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有好好给她补液吗？”
说着走到千藻旁边，从兜里拿出个护目镜带上，检查起她的身体数据。
一分钟后，他取下护目镜，从边上掏出营养液摸着千藻静脉注射了进去。
这个女人竟然趁他不注意连接那么危险的芯片，于情于理这种危险刺激的事情应该他来。
“当然，她还对我有用，”颜姬好脾气地笑了，“倒是你，换个机械内脏的功夫还关心着小姑娘呢？”
兰利坐到一边，没好气道：“这叫关心？我恨不得拔掉她的芯片，我自己来。”
颜姬：“那你拔呗，不过，人傻了，你得负责。”
兰利想了想千藻傻了的样子，脸色升起潮红嘟囔着：“那也不是不行。”
颜姬看着兰利又要犯病的样子，笑笑没说话。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整间酒吧摇晃了起来。
“好玩的来了，”兰利霍地站起身边活动关节边对颜姬道：“你在这看着她，我出去看看。”
包间门在颜姬身后关上，她处理着文件，头也没抬，还有闲心轻抿了口酒水。
……
“通风口的毒气可能对你造不成影响，以防万一我还是关闭了，你从那里走。”
斯内克对着正不大熟练套着宽大病号服的实验体，也就是藻说着。
病号服是从昏迷女子身上扒下来的，藻还保留着人类的羞耻心，给后者好好盖上了被子。
病号服对于藻来说过长了，她折腾了许久不耐烦地轻轻一扯，嘶啦——
长袖变短袖，长裤变短裤。
藻看着自己满意点头，她拔下根较细的管子，将头发绑在一起抬头道：“知道了。”
说完，她一个起跳的姿势，轻松跃进十几米高的通风口。
通风管道四通八达通向实验室各处，藻趴在通风管道里竖瞳一瞬不瞬看着下方正在饱受折磨的实验体，心中滋生了一个念头。
她跳了下去，下方的实验员看到她吃了一惊，随后脖子一凉，实验员看到了自己在软倒的身体，之后失去了所有意识。
“你不该这么做。”
这间实验室内响起了斯内克的声音。
藻锋利的尖爪缓缓收缩进手指，她一拳砸向玻璃器皿，一个拳头大小的裂纹向四周蔓延，直到再也受不住内里的水压，嘭的一声裂开。
里面面目全非的男性实验体倒下来的瞬间被藻接住了，藻看向头顶的监控，竖瞳没有一丝温度：“这是我的选择。”
再之后藻如法炮制救出了好几个实验体，但实验室内的警报直到某个实验员按下紧急按钮才响起。
……
藻带着她的新“朋友”离开了实验室，斯内克也失去了藻的动向。
吉伯特果然同预想的那般愤怒，立刻封锁实验室坐落的北区，也就是现在的老北区，并动用了一切的力量去寻找藻。
那时候的人工智能还没现在发达，要想在一个区寻找一个有意躲藏的人……实验体还是非常耗费时间的。
但藻几乎没有生存的经验，更何况她还带着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很快就被吉伯特发现了踪迹。
那一天，是老北区的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