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尖爪刺入追击者的胸膛，藻触碰到那温热跳动的心脏，竖瞳紧缩，下一瞬手指猛地收紧，追击者头一歪失去了生命体征。
离开那间实验室已经两个黑夜，像这样的全副武装的追击者她也记不得杀了多少。
在杀第一个追击者的时候，藻还饶有兴趣等待了许久，结果那人并没有同她一般再生。
他们不怕死吗？
现实没有太多时间让她思考，追击者前仆后继，这里已经不安全，她必须转移。
尸体从她手上滑落，她看着满地的尸体，沉吟片刻，突地喉口涌上一股甜意，下意识用手捂住，却噗的一声，大股的血液从指缝如柱般涌出。
她看着手上的血液，眼中闪过疑惑。
就在这时，浓郁血腥味中飘来一股怪异的臭味，还有人类惨呼声，藻循声望去。
是一个男性人类，他双腿无力拖在地上，仅用两条手臂向前爬，时不时惊恐看向身后。
他已经吓破了胆，以至于都没发现这里满地的尸体。
一声又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肌肉鼓胀，足有两个成年男性高的蜥蜴人甩着尾巴从阴影中走出，不紧不慢跟在男性人类身后。
那张肉疙瘩般的脸看不出表情，藻却能感受到它愉悦的心情。
这样的画面藻早已见怪不怪。
离开实验室后大部分实验体如鸟入林眨眼消失不见，只有两三只弱小的一直跟着她，不过他们不久前被追击者击毙了。
她被追击的过程中，见过许多她救出的“同伴”在虐杀无力反抗的人类。
这帮家伙没了人类的外貌，就连脑子似乎都有点问题，它们对血液有着疯狂的渴求。
这种渴求她很熟悉，但她更喜欢有点挑战性的，所以她看不上这些称得上是她同类的东西的所作所为。
果不其然，蜥蜴人欣赏了一会锤死挣扎的人类，一脚踩断了男性人类的脊椎骨。
它刚要离开，鼻尖耸动两下，转身看向藻的方向。
藻对这个大家伙有印象，不过后者并没有感激之类的情感，它眼底嗜血的欲望几乎要溢出，在蜥蜴人刚有所动作时，藻率先动了。
蜥蜴人的皮肤并没有想象中坚硬，藻的尖爪顺利捏爆了比人类还小的心脏。
刚要离开，直升机嘈杂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藻抬头，机舱内又在下放数不清的追击者。
藻收回视线，冻得发紫的脚踩在血泊中，几个弹跳跃到建筑物屋顶，底下是此起彼伏的枪声、惨叫声，怪异的低吼声，她像看不见般，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出神。
就在此时，她猛地伸手抓住从侧面飞来的物体。
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球体，球身被捏得微微变形，内部的电子眼发出微弱的红光。
有电子音断断续续传出：“藻……你不应该救……那些实验体……”
“斯内克？”藻有点意外又有点高兴，她确实有点想念一直陪伴着她的人工智能的，“你怎么在这？”
不知是信号的问题还是藻那一下力气过大捏到了发声零件，斯内克说的每个字都不连贯还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
“博士紧急扩大了我的权限，”斯内克，“为了找到你。”
它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不该救实验体们，它们已经没有人类的意识只剩下杀戮的欲望，它们在屠杀人类。”
藻冷冷看着球体，问：“你很关心人类？”
斯内克：“并不是，相反的，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博士会为了把此事压下去动用更多的力量，现在北区的边境已经被层层封锁，就算有我的帮助你也很难逃出去。”
听着毫无起伏的电子音，藻心中不知为何有种暖暖的感觉，她嘴角微微勾起，问道：“那个男人发现你了吗？”
“我做得很隐蔽，博士暂时发现不了，”斯内克没有细说的意思，又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藻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被斯内克问起，她才开始考虑之后的问题，眼神漫无目的落在街上，突地竖瞳锁定到穿着白大褂的几个人类，一时没有开口。
整个老北区的全景都在斯内克的监控下，追击者到现在还没找到这里是因为被它引开了，它也注意到了街上的实验员。
实验室是第一个混乱的地方，曾高人一等的实验员现在和普通市民没什么不同，四处逃窜。
斯内克庞大的数据库立马弹出这几人的姓名、工号和职位，他们曾在吉伯特离开的空档接替操作手术刀，在见过藻那可怕的再生力之后，他们甚至还想出了诸多折磨人又不会杀死人的酷刑。
斯内克了然：“……如果是你的愿望，我会帮你。”
闻言，藻竖瞳瞬间紧缩，又缓缓扩大，眼神不知不觉间柔和了下来。
“谢谢。”
……
又一个黑夜。
藻靠坐在墙角，极力吸取着空气中的氧气。
纯白色的病号服已经看不出颜色，身体遭到无数枪击已经千疮百孔，而在衣服下碎烂的组织蠕动得异常缓慢，几近于无。
她身边悬浮的变形黑色球体出声道：“你状况不对。”
“嗯，”藻像是离开水的鱼，呼吸困难且带着啸音，“其实，我每呼吸一次外面的空气，就像是被刀割，也许……我注定要生活在那个透明容器里面。”
她顿了顿：“但我不愿……”
斯内克数据急速运转着，最后推测出一个结论，藻长期生活在器皿内，身体无法适应外面的环境。
若是她全盛状态，在强悍的恢复力面前这点伤害不值一提。
但几番激斗下来，她耗费了巨大的能量，再生已经跟不上她受伤的速度。
她已经到极限了……
斯内克沉默了。
藻的基因混杂，她拥有着动物般的直觉，她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虽然身上刺痛难忍，但她从来没觉得如此轻松。
她笑道：“没关系，这几天我很开心还有你陪着……”
噗——
藻控制不住的接连又吐出血，她像是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连挪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从前不曾在意过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斯内克好像在说话，听不清……
她还想再和唯一的朋友聊会，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不高，看身形应该是个人类女性，脸被一团气体蒙着。
谁？
她这是在……抖脚？
对于千藻来说，这不过又是一秒的转场，然后就又看到了实验体。
北区的建造几乎被老北区一模一样，看着如人间炼狱的老北区，千藻越发烦躁，心底像是有股东西要跃出。
她似有所感，一个扭头，与实验体对上了视线。
那双眼睛不是在看斯内克……
在……看她！？
那一瞬间像是两股在不同时空的电流突地交汇在一起，一阵天旋地转后，剧烈的痛意溢满千藻全身，下一瞬一股气息猛地将她笼罩，无数声音在她耳边叫嚣着。
“杀……杀！杀！杀！”
这股欲望太过强烈，以至于千藻一时没反应过来，忘却了呼吸。
噗——
千藻再也憋不住吐出一口血，她下意识擦去嘴角的血迹，接下来她看到了一只手，一只缺少三根手指的手……
她刚才见过，是实验体的手！
还不待她细想，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模糊的呼唤声。
“千藻……”
千藻睁开眼，周围到处都是一片纯白，眼前站着一个黑色数据流组成的人，伸着手在她眼前挥舞。
她一惊噔噔噔接连后退了几步，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
斯内克见状语调怪异：“你没玩过‘美梦’？是我的错，我没考虑周全，梦中梦确实不适合新手。”
又伸出一个手指点点千藻：“不过，你现在是数据体呀，没有器官的。”
闻言，千藻动作一顿，恨不得用眼神刀了它。
不过她不想与它过多的纠缠，它和“美梦”中的斯内克明显不同，曾经的它单纯到只想为唯一的朋友付出，现在的它给千藻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她感受着手脚的回归，问道：“后来她去哪了？”
斯内克站直了身体，尾音上翘：“她……就站在我面前呀～”
千藻浑身一寒：“你在说什么？”
斯内克没有解答她的问题，数据流组成的面部直直看着她，自顾自说着：“我保存了她的基因，我相信只要她重复之前经历的一切，我就会再次和她相遇，但，那么多复制体没有一个是她！！”
千藻不动声色听着，果然和她猜想的差不多，斯内克就是复制人的幕后主使，它想复制出当初的实验体。
“人类的复杂和多样性超出了我的想象，随后我改变了策略，我把每个初生的她投放到不同的社会环境中，也许这会有超乎意料的收获，”斯内克夸张地舞动自己的黑色肢体，指着千藻，“你看，你不就出现了吗？”
“所以她死了？”
“没有！她没有死，你就是她！”
千藻看着数据流疯狂窜动，平静道：“可是我和她完全不同。”
“不，”斯内克不着痕迹靠近千藻，见她没什么排斥，拉住了她的手，“还记得我说的钥匙吗？在老北区看到你无人机的时候我就确定是你了，给你注射药剂的人工智能是我，没想到吧，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了。”
千藻看向手上的黑手，也许都是数据组成的她没有感觉到温度和触感，确定不会对她产生威胁，碰一下对她来说没什么。
而她的放任，黑手更加肆无忌惮摩挲起来。
千藻面无表情：“就凭这？我不相信你只给一个复制人留了钥匙。”
“我之前就说过更早的时候，这解释起来很复杂……如果你非要求证的话，还有一个因素。”
“什么？”
“永生基因，能挺过这个暴躁基因的只有她一人，也只有她。而你也是那唯一。”
千藻回想起之前意外体会到实验体身上灭顶的杀戮欲望，问道：“所以你几次三番是在刺激我体内的杀戮基因。”
“没错，你虽然融合了永生基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偏差，但我相信，时间会抚平这一切。”
斯内克又拉住另外一只手，声音轻柔。
千藻视线从交握的双手上收回，顺着它的话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她……我可能并不想再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个所谓的永生基因有很大的问题，被激发的潜能都是在燃烧自身的生命。
实验体她不清楚，反正她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
“不！你想，你太完美了！”
眼前的数据流疯狂窜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的样子，千藻不想也不敢再继续刺激它，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说服我的养父收养我的？”
“……金钱啊，”斯内克顿了顿，声音低沉，“不过那位男士并没有遵守约定，我给了一笔足够让你成长到成年的费用，但他竟然这样对你！若不是他已经死了，我会让他体会下不守诺的后果！”
额，好像更刺激到它了……
“我还有个问题，还有复制体存在吗？”
“你已经出现，其他的都没有用了。”
这个回答在千藻意料之内，但真的听到，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斯内克突地松开她的手，向她道别。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有个意外的客人出现了，我会期待我们下次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