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细碎的阳光爬上沙发,将沉睡的兰利镀上了一层光晕。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眼皮极快地跳动,像是要醒来的征兆。

    下一秒,兰利猛地从沙发上弹起。

    额间冷汗密布,一直嬉笑的面容上此刻阴沉沉。

    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般沉,还梦见了他……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看到对面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眼下青黑的人吓了一跳。

    “你作贼去了啊?”

    千藻瘫在沙发里,放空大脑,闻言,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听了一整晚的梦话,睡不着。”

    一束卷发挡住兰利的眼睛,声音微哑道:“你听到了?”

    千藻:“没听清。”

    兰利默了会,站起拉伸胳膊,发出骨骼摩擦的声音,道:“这么多房间你不会随便找一间?”

    千藻嫌弃撇过头:“不行。”

    别人的她不想随便用。

    “女孩就是娇气,”兰利撇嘴低语,指着千藻的右臂,问道:“所以你一整晚就在搞这个。”

    把人从老北区捞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少了一条手臂。

    现在她脱掉了宽大的外套,一件简单的无袖背心和长裤,右臂上的义体展现着金属别样的美感。

    兰利不知道一晚上修复与神经断开的义体代表着什么,他的关注点在别处。

    这副义体与市面上流通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五个手指头,手臂、胳膊一个没差。

    硬要说特别之处的话,就是没有外装人造皮肤。

    千藻似乎很累,轻轻嗯了声,也没有再展开说的意思。

    兰利视线在她右臂移动,最后定格在肩膀处。

    一道肉粉色疤痕从肩膀处延伸到脖子,虽然背心遮住了一部分,从它露出的部分也可窥探它是如何的狰狞。

    但它的颜色和形状都在透露一个信息,这个伤口是最近形成的。

    “你这伤口是不是老北区弄的,这么快就愈合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千藻拉过外套遮住疤痕,眼含警告。

    “我知道了,”兰利像是没看见,笑了起来:“你肯定偷偷用了那家伙的特效药。怪不得这副死样,看你这样最起码超过三支了吧,就算你年轻也要注意点用量啊,副作用太强了。”

    说着,还一脸后怕的样子。

    千藻:“……”

    是她高估了这人的智商。

    ……

    普米尔大楼顶层。

    马丁再次站在这层唯一的一扇大门前,依旧有条不紊地整理衣摆,再向后退了一步。

    过了几秒,大门自动打开。

    他走到房中央站定,躬身向豪华办公桌后的男人低头行礼:“博士。”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纸张翻阅发出的刷刷声,还有被丢弃在地上的声音。

    普米尔旗下多家实验室都是吉伯特亲自负责,后者是个怀旧的人,所以每天早上会有堆成山的纸质报告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

    马丁清楚吉伯特的工作习惯,他耐心等待着,思绪逐渐发散。

    吉伯特在所有人眼里是个出色的科技人才,只有极少人知道他曾经是一位生物专家,曾在外国发表过多篇论文,得到非常高的评价,却不知怎的他放弃了光明的前途跑来中心城创业。

    他的机械义体、器官堪称医学奇迹,解决了很多疑难杂症,让他极快在中心城站稳脚跟,后来人工智能的问世,更是将他和普米尔推到一个极高的高度。

    按他积累的财富和如今的地位,不需要再劳心劳力了,但他经常出现在普米尔旗下多家实验室,亲力亲为。

    经常以博士自居,不喜老总、老板之类的称呼。

    外人以为吉伯特是认真负责,不骄不躁,马丁却很清楚为什么。

    撑起普米尔金字塔的义体和人工智能都只是吉伯特实验中的意外衍生品,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是为了超越人类极限的——永生。

    任谁听到这个词都会说他是疯了。

    马丁不这么认为。

    他亲眼见证了“永生”实验中诞生的“她”。

    “她”虽还未达到□□或精神上的永生,但她那变态的能力让马丁有着一种,只要实验继续下去有朝一日吉伯特是会成功的错觉。

    马丁成为吉伯特副手已有三十五年,后者那张脸至今没有过一丝变化,甚至一条皱纹都没有增长,不是打药,美容。

    吉伯特是“永生”实验的受益者。

    意外总会突然发生,在三十年前的那件事中失去了“她”。

    当时为了掩盖事实,实验不得不终止。

    待事态稳定,吉伯特冒着风险重启实验,但再无第二个“她”诞生。

    “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一道怒吼声从办公桌后传来,一份份报告被吉伯特丢在地上,频率越来越快。

    有一份擦着马丁脚边滑过。

    虽然只有一瞬,但他还是看清了报告上浑身长满绿色脓包,五官、身体严重变形的实验产物近照,还有附带密麻、没什么用的数据。

    这垃圾连“她”一分都不如。

    马丁认可吉伯特的评判,又低头看向脚尖,心中暗暗倒计时。

    哗啦——

    没过几秒,果然如马丁想的那般吉伯特推倒了剩余的纸质报告。

    要是真有奇迹,底下的人早就吆五喝六地来邀功了,也不会压在这厚厚的纸张下面。

    只听上头的人喘了会粗气,说出的话让人心中发寒。

    “马丁,我让你审鲍德温,他死了我还是从新闻上知道的。你最好给我个理由,要不然你就去一号实验室做记录官一个月。”

    普米尔实验室1-5按重要性排列,1为最。

    一号实验室不做任何实验,却存放了目前为止最有可能成为“她”的实验品。

    因为带有“她”的特质,即使记录官的工作极为简单,风险却是极高,也许是今天,也许是下一秒,死亡可能就突然降临。

    别说一个月了,能活一周都谢天谢地了。

    也可以说这份职业甚至都没有扫厕所的安全。

    马丁来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自己兢兢业业服务了这么多年的对象能如此冷酷无情,他忙将腰弯得更低,声音却是不卑不亢:“博士,事有缓急,请见谅。”

    又道:“在鲍德温的审问过程中我有重大的发现,刚刚才确定,正准备向您汇报。”

    吉伯特审视着面前的自己最为得力的助手。

    能进入普米尔实验室的专业性毋庸置疑,抛开这些不谈,马丁一直不是自己手下中最聪明、机敏的,但他是那么多人中活得最久的一个。

    不仅是因为他嘴严、做事滴水不漏,而是他非常忠诚,这是他最欣赏的地方。

    几十年过去,这个脊背依然弯得如当年刚入职的小小实习生第一次见到站在普米尔顶端的他一般。

    吉伯特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说。”

    “经过鲍德温住宅和脑内芯片等的搜查,可以确定仿生人凌九的行动不是他批的,但与他也有关联。”马丁连接上投影装置,甩出大堆的数据。

    “鲍德温定期会与一名黑客联系,在这之后‘斯内克’系统中会多出一份凌九行动完整审批流程,不过,具体的行动录像都被刻意抹去了。”

    斯内克是普米尔的中央处理系统,它是第一个诞生的人工智能,后来运用在各个领域的人工智能芯片都是它的减缩版。

    小到一包咖啡,大到人员管理,以及公司资产的调配登记等等,都是它在处理。

    一般来说,记录缺失属于大问题,它应该向负责人报警,但它没有。

    马丁清楚原因,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某个新的种族在觉醒。

    他觉得它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但与这群老鼠其中之一达成联盟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为了自己的计划,他现在需要尽力帮“盟友”开脱,将一切责任推给之前的那名黑客。

    马丁继续道:“经过我们黑客一晚上整合鉴定,确定与鲍德温联系的黑客和我们要找的黑客是同一人。是他盗取了鲍德温信息,继而控制凌九,只是目前的信息无法推测他想做什么。”

    吉伯特花了一分钟看完数据,想到那名黑客的技术确实可以做到这一切,喃喃自语:“也就是说是无名黑客派凌九去老北区……”

    转而又道:“你杀了鲍德温,就失去了与黑客的联系,理由呢?”

    仿生人凌九去哪,做了什么,吉伯特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那名黑客是不是真的知道老北区的秘密。

    只要找到他,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这次,马丁没有马上答复,吉伯特看出他的犹豫,直言道:“有话快说。”

    “博士,无名黑客对‘斯内克’动手脚不是第一次,”马丁咽了口口水,声音有点干涩,“最早的出现在二十年前。”

    还不待吉伯特反应,马丁又说出了个惊天秘密:“就刚刚破解出来的黑客与鲍德温的讯息,他们早知道您重启‘永生’计划,预谋好了一切,所以我……”

    吉伯特嚯地起身,高声打断:“不可能!”

    又因太急,椅子被带倒在空旷的屋内发出声巨响。

    从马丁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疯狂转动的椅轮。

    吉伯特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当年知情人都清除了,他是谁!?”

    看来他的上司需要点时间,马丁不再多看,视线又回到鞋尖前的昂贵地毯。

    吉伯特突然顿住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切道:“你把凌九当时捉住的那个北区女孩照片调出来!”

    马丁脑中灵光一闪,无人机拍摄的画面是模糊的,他没有看清女孩模样,后来的调查他也进入了中心区人的思想误区,北区人等于垃圾,对于女孩的生平只是了解了个大概,现在想想,女孩的模样他没有任何印象。

    他眼瞳闪过光圈,极短的时间内,他从脑内芯片调出女孩的信息,其上一张头像照被放大再放大。

    营养不良的黑发女孩没有北区人的瑟缩,黑沉的眼瞳直视镜头像是能透过虚拟屏幕看到现实中的人。

    吉伯特身体一晃,脸上肌肉疯狂抖动。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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