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商业街。

    早上9点，李打着哈欠，一手抓着屁股上的痒包，边不情不愿出门。

    他是一家酒吧酒侍，傍晚出勤隔天天亮下班，这是正常工作时间，但他那周扒皮老板不知从哪搞来个仿生人，那该死的机器只要输入酒水配比，就是一滴水、酒都不会出错。

    周扒皮现在看他是越来越不顺眼，这不，他刚下班没多久，一个夺命连环通讯过来，他现在必须去打扫酒吧厕所。

    这个破班不上也罢！

    转念一想到账号里的余额还有即将支付的房租等账单，他认命地叹气。

    叮——

    电梯到了。

    李刚想进去，一女孩拉着辆推车从里面出来。

    “不好意思，让让。”

    因推车几乎占满了电梯的大部分空间，李不得不退让到一边。

    “谢谢。”

    女孩嗓音清脆。

    李在酒吧见识过很多人，但这种有礼貌的真是少之又少，不由扭头看去。

    女孩穿着毫无时尚感，明显是反复浆洗过的，干瘦矮小的人拉着个比她大了将近两倍的推车，上面还装满了他看不懂的零件，看上去毫不吃力的样子。

    怪人。

    李心中嘀咕了一句，在那堆零件和女孩右臂上的义体多看了一眼，突地想起什么，匆匆上了电梯。

    电梯下到一楼，李边小跑边看眼前跳动的时间数字，一不注意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

    肩膀遽然一痛，无名火直冲上脑，刚想找对方理论，抬眼看到对方身后十几个满脸核善的同伴，还有他们脸上凸起的印记直接怂了，埋头就跑。

    “喂，这家伙撞了人还想跑，给老子回来。”

    那伙人中有一人拉住要追出去的同伴，眼含警告：“铁拳马上到了，不想死就赶紧去23层找人！”

    “你确定是23层？”

    “废话！情报说有人昨天见那女人出现在24层，门口有我们盯梢的人，也没见她出现过，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只有23层的住宅区最有嫌疑。”

    那伙人来势汹汹嗓门还极大，路过的看到他们脸上凸起印记，纷纷退避。

    他们的话李也听得清清楚楚，脚下一错，差点摔倒。

    他就住在23层！

    这层的邻居他或多或少都见过几次，除了刚遇见的女孩。

    李眼神微闪，更快地离开了花海。

    这里不太平。

    ……

    偌大的客厅被各式零件铺满，千藻席地而坐，腿边是两个完整的机械义体。

    她似乎并不满意自己的成品，在虚拟屏幕上写写画画，时而托腮沉思。

    兰利噗地一声坐上沙发，把电视声音调高，眼睛瞄着地上的人。

    毫无反应。

    他关掉电视，想了下，又跑到落地窗前晃悠。

    千藻不是眼瞎，思路总是被打断，语气不善：“你有事？”

    终于引起了某人注意，兰利猛地回头，那头金卷毛都像是在发光。

    两小时前，千藻和扎诺的交谈并没有避讳兰利，一个个闻所闻问的义体组合方案听得兰利一张嘴就没合上过，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打断自己双手双脚，但想到自己还未办的事，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而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聚能枪卖吗？”

    “不卖。”

    “定制呢？”

    千藻犹豫：“我主营业务是义体……不过，钱够的话也不是不行。”

    “预约预约，下个就做我的。”

    “行。”

    兰利开开心心扎诺聊天去了。

    不过扎诺并不想见他，冷硬道：“你怎么还没走？”

    兰利露出一口白牙：“颜姬还等着我带你去见她呢。”

    扎诺冷哼一声：“等这边结束了，我会去找她。”

    不提还好，一提扎诺想到死去的队友，他必须要弄个明白。

    “疯狗”几次三番朝他发疯，扎诺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撇过头不言。

    另一边，扎诺的方案很快敲定下来，零件材料楼上楼下一站式购齐，钱也是扎诺出的，所有的都很顺利。

    但千藻还有最重要的一步还没完成。

    千藻走到医疗舱边的时候，这里的两人似乎相处得并不愉快。

    兰利自顾自说话，见千藻过来，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至于扎诺，他双眼紧闭偏着头，露出紧绷的下颌线，听见声响，锐利视线立马射过来。

    见是她眼神逐渐缓和，顺势就要坐起：“还要检测数据吗？”

    他光裸着上半身，一根根数据线从齐根断裂的肩胛处延伸到外面。

    “不用，”千藻制止了扎诺的动作，“我想做最后的确认。”

    “我决定了就不会改，”扎诺道，“就空气弹和义体强化。”

    千藻默了默，点头：“五分钟后进行义体手术。”

    植入义体的有两类人：身体先天、后天残缺的和机械狂热分子。

    其中大部分人的经济水平只够买得起工厂批量生产的义体。

    因此，每个人的匹配程度也不同，就目前所知的副作用包括但不限于：义体与□□的融合面伤口溃烂恶化，引发其他脏器病变等等。

    至于未公布的副作用，平民不需要知道。

    义体武器化理论其实很早就出现了，在机械师论坛这个帖子常年位居第一。

    只是义体核心技术一直被普米尔公司牢牢握在手里，寻常机械师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无法付诸行动。

    普通机械师想的到的设计，公司的设计师不可能想不出，就连三岁的小屁孩都知道这个项目可以割下多大的韭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公司迟迟不研发武器化的义体。

    后来在众多呼声中，普米尔公司才磨磨叽叽推出一个增幅型义体——JK-89。

    它单只就有成年男性两只手臂般长，重量高达40公斤，光抡一下都能将对手的脑袋开花。

    “一锤开花”是普米尔对JK-89的宣传语，吸引无数喜爱暴力美学的人购买。

    不过，有些人还没抡起来呢，刚接上义体就被它所需的高能耗致脏器过速运转爆体而亡。

    简单来说，义体入门就选择最普通的款式，副作用趋于无，只有极少数的人产生上述的副作用现象。

    进阶款可以选择如JK-89般带有特殊效果的义体，不过这类的义体对个人的身体素质要求各有不同，不可轻易尝试。

    当然，对自己过度自信的人可随意。

    在设计义体之前千藻采集了扎诺身体的各项数据，结果喜人。JK-89对扎诺来说都是小意思。

    与JK-89效果差不多的义体强化，对扎诺来说问题不大。

    但他另一义体武器选择了空气弹。

    义体强化和空气弹都是压缩空气，使其一击的力量不亚于30公斤哑铃垂脸，两个叠加的回震力可能会对部分脏器发生不可逆的损伤。

    她建议扎诺换一种选择，但他拒绝了。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将副作用降到最小。

    机械零件都是死的，无法在这上面突破，但是与神经同频的核心芯片是改变的关键。

    即便是高级技术员、黑客都无法破解的普米尔芯片对她来说就是个没设密的数据。

    她是接触到铁皮才发觉自己可以看懂核心芯片数据，那时候她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稚儿，她从不在人前展现自己的特殊之处。

    铁皮的出现也仅仅是为了自保。

    在知道自己是复制人后，她隐隐猜测这个特别之处或许与神秘组织有关。

    她知道这义体出现在中心城会掀起如何的滔天巨浪，但她不想再躲了。

    神秘组织竟然要偷偷摸摸的，她就把所有人都卷进来，搞票大的。

    这般想着，千藻在核心芯片图纸上添上最后一笔。

    ……

    义体的组装并不困难，最难的是与人体神经连接。

    多亏了这里完善的设备，千藻接上最后一根神经，她擦去额头的汗水，抬头看虚拟屏幕。

    “义体暂时没有排斥反应，”千藻道，“神经同频目前60%，你可以先休息会。”

    初次安装义体的疼痛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一般都会打阻断剂，切断人的痛感。

    但这个男人没使用。

    他说他不喜欢任人宰割的感觉。

    扎诺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胸口的呼吸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千藻不指望他回话，她也耗费许多精神，她准备去休息会。

    突然，身侧的墙壁震动了一下。

    像是有人在锤击墙壁。

    兰利本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动静，起身查看门旁的监控。

    “卧槽，有人在撞墙，人还不少。”

    这伙人站在监控死角，看得不是很清楚。

    千藻问：“这墙牢固吗？”

    “不清楚。”

    花海商业街的安保系统在中心城数一数二。

    它不能限制住户、商家和客人携带武器，但它由普米尔公司的中心处理器负责监控，一分钟内机械安保员将会镇压所有暴力。

    千藻心中清楚，但不安的感觉没有下降反而在逐渐攀升。

    出去与人硬刚？

    不现实，她从来没打过群架，心里没底。

    比起走廊，室内反而掩体更多。

    她抬头看客厅顶上被她和兰利暴力撞开的通道，略一沉吟，便放弃了。

    杂货店的卷帘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她出不去，也不可能从玻璃窗上开的洞跳出去。

    撞击声如催命符，一下比一下重。

    而兰利在看完监控后，晃悠悠去另一头摆满武器的地方挑挑拣拣起来。

    兰利性格多变，千藻吃不准他是什么态度，她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抿紧唇，看了眼医疗舱方向，向铁皮下达了一个指令——

    守护里面的人。

    医疗舱还躺着她的心血，不管外面什么情况，她现在不能一走了之。

    这段时间千藻也没有干等，她联系花海商业街客服，却是怎么也联系不上。

    一分钟很快过去，外面的声响并没有停歇。

    安保并没有出现镇压。

    她心中一沉，这是有预谋的袭击。

    轰———

    一声巨响，墙壁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