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起色

    胡一清这才发现,猫咖就是人越多越好,但也不是人越多越好。

    毕竟每天的成本几乎是固定的,无论有没有客人,都要把小猫喂好。而只要来一个人,愿意付钱,就能负担小猫的一部分口粮。

    只不过,人一多,就要好好地盯着监控,免得小猫被胡乱投喂。猫并不是很能适应人群的动物,除了喜宝这种有罐罐便是娘的贪嘴小馋猫。吴所谓要在猫群里找出即将被吃干抹净的小猫,抱到楼上躲清净,免得和客人互相伤害,相看两相厌。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九点就要关门打烊。胡一清四点到店,之后就一张接一张地给客人讲猫咖入场告知书,讲得嘴角反白沫,像一条被反复翻面,快要吐出所有水分的咸鱼。

    终于为最后一位准备离开的客人用粘毛器清理好裤子,热情地说了一句“慢走”,她疲惫地席地而坐,窝在墙边,昏昏欲睡。

    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她脸上。

    “柠檬水。”吴所谓把吸管递给她。

    “今天有盈利吗,我的哥。快说有,你快说。”胡一清接过柠檬水。

    吴所谓被她渴望的眼神逗笑了:“有。今天肯定有。每日利润就是用进账收入减去猫粮钱减去每日房租水电。我一会细致地算一下。”

    “快算,快……”胡一清装作虚弱,“让我临死之前……看看钱长什么样……”

    吴所谓笑出声来,赏了她一个脑瓜崩:“小助理。晚上还有直播呢。播完再走,比较能瞑目。”

    “你已经是成熟的大主播了,该学会自己营业了。”胡一清抓了抓他的裤腿,“记得把直播收入抽成百分之二十,换成金元宝烧给我。不要天地银行的,不值钱。”

    正在说话,大门又是一开。胡一清猛吸了一口柠檬水,差点把自己呛到,立刻把杯子塞给吴所谓,站起来,跑去门口摆好营业的架势:“欢迎光临喵星球~”

    进门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阿姨,乌发藏不住银丝,扎着简单的马尾,驼色大衣,大眼睛炯炯有神,未语先笑:“诶,好。听说店里价目表改了是吗。”

    胡一清要引着她用自动鞋套机,又有些迟疑:“阿姨,咱们店里是按小时收费,不满一小时按一小时算,一小时之内收费二十九元。店里九点打烊,从现在到九点不到一小时,您看,要不然明天再来?”

    这阿姨戴好鞋套:“没事,阿姨常来。你这小姑娘,心眼还怪好的。之前的黑心老板,一脚踩进门就收我五十。他人哪去了?跑路了?”

    胡一清知道她一定认识吴所谓,算是他揽下的回头客,于是扭头看了吴所谓一眼,示意他来招待。可是吴所谓就在柜台后面,人畜无害地笑着:“阿姨要不要来一个套餐啊,六十八不限时,赠两杯饮品,附赠三个罐罐五个猫条喂小猫。”

    “你小子,真是无奸不商。给自己挣棺材本是吧。”这阿姨咬牙切齿,还是走到柜台边,扫了六十八元给他,拿走一个罐罐。吴所谓见钱眼开地打开手机计算器:“六十八乘百分之二十,小清,你这一单净赚十三块六。”

    胡一清被他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阿姨却自来熟地问她:“姑娘,你们店里不是有知情书啥的吗。”

    “有的。”胡一清回过神来,招呼她在门口的小隔间坐下,而后给她看告知书,“阿姨,我们知道到店的喵星人都是出于对小猫的热爱,但是店里的品种猫肠胃娇气。为了小猫的健康,请您科学撸猫。只能投喂店里提供的专门喂猫的食物,请勿投喂人类食物。小猫听觉敏锐,请您进行低分贝的活动。严禁吸烟。店里是二十四小时监控,如果发现有投喂其它食物的情况,或者是任何可能使小猫受伤的行为,都会进行登记追责。小猫是我们的朋友,它们的健康与安全应该由我们共同守护,请您谅解。店里的小猫都是定期打疫苗,也会修剪指甲,但是小猫毕竟是动物,很有可能会抓伤咬伤人。在店里没有重大过失的情况下,一旦受伤属于您自甘风险,本店不负责任。店里会为伤口进行基础消毒,但是不能提供狂犬疫苗或者免疫球蛋白等高额赔偿,请您知悉。如果您没有疑问并同意,请您在这里写上您已知悉并同意告知书上的全部内容,并签上姓名。”

    这阿姨签了字,突然问她:“姑娘,你们想没想过。如果有客人不会写字,到店里来,你打算怎么办。”

    胡一清应道:“这个我们也是想过的。可能会以录音形式,要求对方在我们读完告知书后,口头表示已经知悉并同意。不过目前为止,愿意到店撸猫的客人都比较年轻,暂时没遇到这样的问题。”

    这阿姨满意地点点头,把告知书递给她:“你这姑娘还怪好的,是对面的学生吗。”

    “是。课余时间打打零工。”胡一清引着她进猫屋落座。

    “挺好。看出来钱难挣屎难吃了吧,这十三块六挣得,嗓子都冒烟了。去歇着吧,我自己招呼自己。”

    胡一清没见过这样的客人,有些手足无措,想了想,问道:“阿姨需要罩衣吗,可以有效隔绝猫毛。如果怕被弄脏外套或者提包,我们有专门的储物柜。店里总有几只喜欢乱尿的大聪明。”

    “啊,没事。店长不乱尿就行。”这阿姨把大衣一脱,搭在椅子背上,笑着端详她一番,试探着问她,“店长的女朋友吗?”

    胡一清礼貌地笑着摇头:“不是不是,我是他助理。”

    吴所谓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拿着胡一清没喝完的柠檬水走过来:“行了,妈。你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来八卦。”

    胡一清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吴所谓的妈妈,一时间愣在原地。吴所谓把柠檬水放在胡一清手里,轻轻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去休息。

    老吴看了一眼咖啡,接都没接:“谁大半夜喝这玩意。熬鹰啊?”

    “那留我独自清醒。”吴所谓将咖啡一饮而尽。

    “六十八就这服务啊?再去倒。”

    “嗯?还倒什么。刚刚那一杯叫您家孩子喝了。”

    “那另一杯呢?”

    “他留着明天喝。”

    “嘶……你小子……”

    “他决定吐出来一杯。”吴所谓说着回柜台,拿了柠檬水来,把吸管插进杯子,奉到老吴嘴边。

    老吴嘬了一口:“不错啊,我看今天客人挺多。”

    “在做活动。过几天就没这么多了。”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老吴的眼神又飘向胡一清,“你自己亏本就亏了,我跟你爹不用太厚的棺材。大学生打工兼职不容易。人家在家也是小祖宗,跟着你累成孙子样。你大气点。”

    “我知道。以后如果一直亏,干不动了,该给多少给多少,肯定不能亏到人家身上。”吴所谓叹了口气,“妈。你说实话,我这个猫咖,你觉得有希望做起来吗。”

    “我觉得这不是希望不希望的问题。哪怕是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你肯定亏,亏得血本无归,裤衩子都赔进去。你就立马甩手不干吗?”老吴说着,打开罐罐,拎起自己脚边的一只小猫,“那这玩意怎么办?罐罐都不会自己开。 ”

    “看来。我是你最亏损的投资项目了。”

    “其实,我和你爸都觉得你收益可观。你爸主要是,怕你折腾来折腾去,荒废几年,把学历也赔了。让你考公考研,是希望你有稳定工作,以后折腾不动了还能有个吃饭的路子。不至于我们两个腿一蹬没了,还得把你捎上。”

    “我也知道我爸是为了我好。但是……”

    “嗯,我明白。都怪你爸不说人话。对这种死鸭子嘴硬的货,你不能听他说什么,得看他做什么。他不张嘴乱叫的情况下,还算是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吴所谓被逗笑了,连连点头。老吴抬头看了一眼钟,站起来,穿好大衣,拿起柠檬水:“这就走了,我有个会。”

    “这么晚了,什么会?”

    “和死鸭子的约会。夜宵在锅里。记得刷锅。”

    “嗯。”

    老吴到门口摘了鞋套,扔在箱子里,对胡一清摆手:“再见了姑娘。”

    胡一清下意识地对她摆手:“阿姨再见。欢迎下次光临。”话刚刚出口,又觉得不对劲。正要找补一句,老吴已经看出她的尴尬,笑着答道:“明天就光临,咋也得让你挣十三块六。”

    门被关上了。

    吴所谓坐在椅子上,示意她也坐,解释道:“我妈就这样,没别的意思。跟你开玩笑呢。”

    “我知道。”胡一清抱着柠檬水坐在他对面,仔细端详他,拿他和老吴做比对,“原来阿姨长得这么阳光,很难想象是做殡葬的。”

    “做殡葬就要住乱葬岗子睡棺材,不食人间烟火嘛。她是去送葬又不是去当遗体。”

    “虽说不忌讳,你说话也太……”

    “嗐。我妈从小对我的教育就是,人出生就得死,前脚后脚的事,不用太介意。说是做殡葬的晦气,反正我从小到大身体倍棒,性格开朗,没觉得晦气。”

    “阿姨具体是做殡葬行业里的哪一种啊?”

    “这我也不清楚。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她是做遗体化妆的,天天拿我爸练手。我爸嘲讽她只会抹大红脸蛋子,像做纸扎人的。我妈可能是因此受刺激了,发奋图强进了个公司。然后跟我说,她管理死人管理得好,老板让她管理活人试试。再后来我没细问过,就不了解了。推测应该是管理层?”

    胡一清忍不住出言嘲讽:“你还真是吴所谓。跟妈妈好像不熟似的,想知道妈妈做什么工作还得靠推测。”

    “你还真说对了。她天天往外跑,不着家,也不爱管我。我爸当家庭煮夫,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喂大的。”

    “所以,如果问你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当然喜欢爸爸。”吴所谓还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从小到大都会脱口而出的答案。

    胡一清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么说不公平。阿姨只是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工作上,不代表她不爱你。女人又不是生来就只能做妈妈啊。”

    “这样说才公平啊。我妈不着家,天天打拼事业,所以有很多外面的人认可她。我爸把我照顾得好,天天围着锅台转,那就该我更多地喜欢他,多多关心爱护他。”吴所谓说着,突然又想起自己那天对爸爸口出恶言,忍不住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的,正因为自己更喜欢爸爸,所以被爸爸骂得狗血淋头,才会更难过。就像是,被路边走过的疯狗咬了一口,哪怕是鲜血淋漓,也只好自认倒霉。而被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小狗咬了一口,再小的牙印也会痛彻心扉。这种感觉就叫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换言之,他也是一条不知好歹的疯狗,一通乱咬,咬伤了最爱自己的那个人。

    胡一清看出他的懊悔,冷笑了一声:“还真是相爱相杀。更喜欢爸爸也会吵架,戳人家肺管子。”

    “别骂了别骂了,这就回去道歉。”吴所谓刚站起来,又坐下,“不行,他有个会。”

    “你还有个直播。快八点半了,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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