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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有节(改)

    这几日老天总沉着脸,雨就没停过,叫人难受得紧。

    难得今天太阳偷跑了出来,柳静姝开了窗,让外边的暖光跑进来,晒走屋里的潮气。

    桌上凉着一碗药,房梁的影子被映在褐色的药汁里,一看就是苦得难以下嘴的那种。

    而这还是池霁废了好大劲才弄来的药方,说是稍微不苦点儿的方子。

    她嗓子的伤势很难界定,说伤得重吧,当时文迹渊那剑被沈牧仪及时打掉,没往更深处刺进去。

    可若要说是轻伤,也没人睁眼说这瞎话,都沁出了血珠子,但凡张个口,柳静姝的脖子都像还被利剑刺着般疼。

    “嚯,看什么呢,那么出神?”叶慧端着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没几步,就看见两个时辰前的药,还一滴未动的放在那,当即叉腰“教训”起柳静姝来:“多大人了,喝个药还得拿蜜饯哄着?”

    柳静姝扭过头来,看看桌上的药,又看看叉着腰的叶慧,脸都快皱成麻花了。

    太苦了,不想喝,一点都不想喝。

    一块糕点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叶慧“逼迫”的意思那么明显,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下去。

    苦得她几度要呕出来。

    好不容易喝完药,她迫切地接过叶慧手中的糕点,连忙咬上一口,来缓解这要人命的苦,糕点入口即化,很甜,却仍压不住舌尖的涩意。

    “我在看,街上。”她答。

    声音比从前哑了许多,但也总算能说话了。

    长街喧闹,前几日被雨生生憋在家里的人,今日都得以痛痛快快地出来过节了,是而不论哪处,都是比肩接踵的模样。

    叶慧笑了下,走到窗边,把窗挑得更开了些,将热闹尽收眼底。

    “山花节嘛,历来如此。”

    柳静姝跟着探出头,在乌泱乌泱的人群里,她看到了那日戏院里出来的女子。

    如同每回柳静姝看见她时那样,摇曳生姿、顾盼生辉。

    她的身旁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康贾晖,还有一个有些眼熟,不知道名字,不过柳静姝认出来,这是那日戏院里,同这女子一道走了的男人。

    她拍了一下叶慧的胳膊,给她指了个方向:“看那。”

    叶慧顺着她手看过去,听她道:“那人,是不是上次在鹤归楼,你和康贾晖起争执的时候,他身边的女子?”

    有时候,叶慧眼神不是那么好使,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柳静姝指的人,她又“嚯”了声,道:“还真是。”

    “她叫……什么来着,岭秋?”

    “嗯。”叶慧盯着那三个人,向她解释道,“她姓秦,是康贾晖在风月地里最舍不下的人。”

    自古有钱的商人都爱流连风月地,有一两个像秦岭秋这样的人,也说得通。

    柳静姝见怪不怪,她想转身去偷偷倒了那碗还没喝的药,刚偷鸡摸狗地没走几步,窗边的叶慧便大力地拍来一掌:“诶,看!那个人好像是鹤归楼的掌柜,丁裕震!”

    这劲儿真大。

    偷偷摸摸的小姑娘在心里感叹了句。

    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柳静姝心里还有一点庆幸。

    还好还好,没被发现。

    凝住的身体松了下来,她重新爬回窗边,问:“鹤归楼掌柜?哪个?”

    “就那个。”

    这回轮到叶慧指方向给她看。

    不过还是那个方向,还是那三个人的角落,柳静姝仔细比对了她手指的方向,才明白叶慧给她指的,就是秦岭秋身边那个叫不上名字的男人。

    原来叫丁裕震。

    “听程轶说,丁裕震是个甩手掌柜,一个月有大半时间不在磐石关。”

    她们躲在窗后,看着这三个人的来往。

    像所有柔若无骨的风月女子一样,秦岭秋依在康贾晖的身上,乖巧得如同一只金丝雀。

    距离太远,柳静姝她们根本听不见丁裕震同康贾晖在说什么。

    商人自带的算计,却能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自投罗网般,令柳静姝精准地捕捉到。

    接过叶慧投喂来的又一块糕点,柳静姝眯起眸子。

    仅凭她算命看相的经验来说,三人之间难以言说的起伏氛围,便可令她觉察到,他们之间断然有什么秘密关系在。

    金丝雀身旁的两个人笑颜欢谈着。

    丁裕震将一锭银子放入了康贾晖的手中,只听叶慧“嘶”了一声,接着便是一拳捶到了窗框上。

    “狼狈为奸的狗东西!”

    柳静姝不明所以,只好问:“怎么说。”

    “那天后来,我不是同你说,我与我爹关系确实一般,所以才开了惊朝阁嘛。”

    柳静姝一边观察着那三人的表情,一边点点头。

    见康贾晖吹了吹银子,象征性地咬了一口,检验过是真银子,就放进了钱袋。

    深看的话,他的眼底并没有原始的贪婪,反而有着清明,只是被堆出来的笑意盖住,让旁的人一时分辨不出。

    余光看见叶慧握紧了拳头,讲话的声音透着压不住的火气。

    “惊朝阁刚开业那阵子,生意是很不错的,每日来的人都要把门槛踏平了,可后来某天,有位客人吃着吃着就捂着肚子说疼,闹着要去看大夫。”

    “我原本以为那只是偶然的一件事,没想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闹肚子,以至于时间长了,都传惊朝阁的饭菜不干净。”

    她一直在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可查来查去都没有问题,直到今日看见丁裕震的那一锭银子。

    柳静姝久居深山,对于正常商人之间的往来该如何,并不清楚。

    见她一脸懵懵的样子,叶慧解释道:“惊朝阁与鹤归楼,都是从康贾晖的菜场进的菜,像酒楼这种,每日的菜都得往新鲜了的靠,要不然,容易被客人找茬。”

    “磐石关大大小小做吃食生意的店,都是从他那进的菜,他的规矩是七日结一次小账,半月算一回大帐,可要什么量的菜,才会让丁裕震直接付给他一锭银子?”

    她咬牙切齿:“哪怕是两个月的菜,都要不了一锭银子吧?!”

    柳静姝这回听懂了,丁裕震给钱的目的,不纯。

    街上有顽皮的小孩在往水中扔炮仗,一声声闷响在街上此起彼伏,叶慧不顾骨节泛着疼,转身冲着门走。

    “我去找丁裕震算个账!”

    “欸!”

    叶慧跑得太快,柳静姝想拦,却没能拦住,她皱眉最后看了眼康贾晖那边的方向,转身便去追叶慧。

    不说现在根本还没能确定丁裕震为什么给康贾晖这么多钱,哪怕确定了,就这么上去对峙,能对峙出什么来?

    她咚咚咚下楼,引得在大堂里擦拭酒壶的池霁抬头。

    见发出这动静的人是她,池霁停下手里的动作,伸手拦住了柳静姝:“你干嘛去?再撞见那个文迹渊,去吃上一剑?”

    柳静姝推开他的手,指指门外:“我怕她惹出事来,你要不放心,就一起来。”

    说完径直跑向门外,不管池霁什么表情。

    说来也怪,他这几天沉默得都不像他了。

    跑出门,柳静姝就懵了,在屋里望下来时,人感觉还没那么多,就这么一会儿,人潮已经到了能淹没人的地步。

    他们都出奇一致地朝一个方向走,似乎有着同样的目的。

    “这是山花节特有的祭祀习俗,你别愣,要去哪?我拎你去。”池霁跟着出来。

    眼前的景象明明白白告诉柳静姝,这路走不了,没有更好的法子,池霁说的“拎”,便是眼下的最优解。

    她回想康贾晖他们站着的地方,捂好自己的脖子,朝池霁说:“曲水亭!”

    视死如归般闭上眼,池霁抓上她贴近后脖的衣领,她感觉喉间一紧,自己就像只小鸡崽一样,被人揪着脖子提了起来,甚至因为略有害怕,还扑腾了几下。

    “别乱蹬,到时候你喉咙的伤又被勒开了。”他多少有些嫌弃地嘱咐她。

    脖子上还缠着沈牧仪裹上来的布,柳静姝的手覆在布上,同样嫌弃地想:难怪到现在都没和江挽楼在一起,池霁,哪有你这么对人的!

    临空的时候,柳静姝朝下看了一眼。

    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人潮对于祭祀的盲目崇拜堪称恐怖,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银锭元宝之类的东西,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人。

    他们每个人眼里的狂热,让柳静姝忽生出一种错觉,好像那些人,在这一瞬,都成了神佛的傀儡。

    池霁的轻功很快,况且曲水亭离得也近。

    还没从人潮带来的恐惧里回过神,便感到勒着脖子的领子被松开来了,紧接着池霁说:“到了,但好像,没看见人。”

    她只来得及宽了宽自己被卡得有些发疼的脖子,甚至没能抬头,去看一眼池霁说的“没看见人”是怎么回事。

    街上赫然爆出群民的吼声,震耳欲聋,柳静姝忙捂住耳朵,但仍挡不住如海潮卷浪般的汹涌,不顾人意地闯进耳朵。

    他们的话争先恐后地钻进来,此起彼伏里竟隐隐透着一致。

    柳静姝捡了几句仔细分辨,才堪堪能听出在讲什么。

    “为佑平安,我喝!”

    “岁明山都是由叶老爷负责开采的!磐石关那么多年没有遭受天灾,说明叶老爷将我们的敬意都带给了山神!”

    “为了叶老爷的清白,不过是黄符水,怎么不能喝?!”

    也有落在后面的人不明情况,不禁去拍前面的人,问发生了什么。

    人潮停下前进的脚步,占据了磐石关堪称经脉的道路,不断有人在问,不断有人在解释,不断有人听到解释后爆发怒意,又不断有地方高喊着“我喝”。

    叶佟的名字出现在人们的口中。

    柳静姝忽然明白了,沈牧仪说的那场戏,开演了。

    恰又到了曲水亭,池霁无所顾忌地勾来一张凳子,坐下后朝柳静姝那看,见她还在捂着耳朵,倏然露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也不管她听不听的到。

    说:“小神棍,你这挑人挑得倒好。”

    柳静姝疑惑地朝他看去,因街上激进的人声,她根本没听见池霁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嘴巴在动,是在说话。

    “你——说——什么?”

    她试图用最大的音量去说,但仍控制在喉咙不会疼的范围内。

    “我说——”池霁也同样喊。

    只见他露出了最熟悉的欠揍笑容:“没什么啊!”

    他的酒壶永远不会空着,酒入他嘴,池霁往人群看去。

    能调动人心的将军,不可能不保护好你,或许手段卑劣了些,但能在那个层级的人,哪个又是完完全全的光明磊落?

    他抬头望天:“老爹,我应该,没做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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