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献妃 第五章

    升平台已经围了一周的鼓手,准备大奏华章。右边一侧,全都是技艺精湛的宫廷乐师。我心中预示着一场繁华即将上演,它将代表人们展现婉月的美丽。当我走到露台正中,四下立时变得安静,屏息等待。

    身后略微高出的楼阁之上,便是婉月国最为尊贵的宫廷看客,他们富贵荣华,精通及时行乐的妙意,其中还包括我的父王和那个妖艳的女子——魅妃。而露台靠前的位置,则属于国中地位比较尊崇的人。在此之中,我一眼便望见了飒箭横,他还是一副严肃的神情,立在师父箭叟的旁边。

    舞乐响起,浮音锵锵。

    我立于正中,徐徐从身侧拎起了双手,将它们拎于头顶,我注目往上,缓缓舒展着掌心和手指的每一根关节。我的指尖清晰地摸到了头顶上方流动了万亿年的风,那些苍苍莽莽的声音在我手指的顶端窸窣作响。

    “咚!咚!”

    所有的鼓手一齐发力,震撼的鼓声大作起来。我只手轻盈地从身前滑落,一瞬旋起我的裙袍,踩着恢宏的鼓点,我大气而舞。宽长的衣袖若浮云挥出,步下有如生出莲花。天空中琼英缤纷,将我月白的身影浸沐在漫天花雨中。

    风临城阙兮,天赋华章。

    霞光游漾,万世流香。

    交龙为旂兮,神纵洪荒。

    矢志继往,福寿无疆……

    人群中,一位将改变我命运的男子也在注目欣赏。他高大英俊,遮掩不住的大家之气。立身在这人群之中,他有着鹤立鸡群的统领之风,俨然突兀而出。当然我没有注意到,我的眼中只有飒箭横。

    鼓声的节奏由舒缓变作紧张,我开始旋转起来,突然我猛地感觉到脚下轻微的晃动,不免有些诧异。随着鼓手们整齐地再次将鼓捶击下,脚下便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露台之上,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紧接着便有横梁断裂的声音,人们惊呼道:“露台要塌了!”

    “露台要塌了!”

    呼声在人群中炸开。

    台下的人们像受惊的鸟兽纷纷散去,台上的乐师、鼓手们也急忙下台逃命,一时间好不热闹。可怜我往生的道路充满了彪悍的身影,心中烦躁不堪。在死亡的面前,没有地位的差别,每个人的生命都同样宝贵。而那楼阁之上,父王淡淡地吩咐下面的侍卫保护好公主,魅妃却吱吱地笑道:“王上,瞧,这些人逃得多快啊!”

    露台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时间,轰然向下倒去。那一刻,我恐慌地闭上眼睛,居然有些绝望,原来自己求生的意志是这样的微薄……

    也许这是昨天断弦的预兆,可是灾祸同样没有得到避免,还是来得这般猝不及防。我脑中一片空白,顿时没了牵挂。直到事后的很多年,都令我置疑这十五年的时光,自己到底是否过得快活。

    当我心存疑惑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飒箭横的怀中了。他的鼻息离我很近,加速我脉搏的跳动。

    飒箭横凝着眉宇,俊秀的面容上有着遮掩不住的担心。

    随及,他慢慢将我扶身起来,温柔地说道:“你去安全的地方待着。”又转身上前去救他人。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还没等我唤出声来,他已擦着我宽大的衣袖离开。我看着他攒动在人群中的身影,心中情绪翻复。说不定他也是喜欢我的,这样危急关头的表情是不会有丝毫掩饰的。这一刻,我以为只有他才能守护好我。还有那眸关切的眼神,叫我永远也忘不了。

    坍塌的露台废墟中,那个英气逼人的男子也在其中救人性命。完全不顾及自己穿着华丽的衣衫,凭着矫健的身手打开一扇扇往生之门。

    升平台,再也不是给君主王侯带来享乐的地方了。父王朝着下方扫兴地瞥了一眼,努嘴携着魅妃起驾回宫。当他的王驾从我身前经过时,我恭敬地屈身,他冲我微微点头。

    这一点头,我以为是为着我的安全,父王见我没有受伤感到了放心。虽然没有说出任何关切的问话,但对于我来说已经很知足了,比起前面的两位公主,他对我实在太好了。然而那记点头,只是父王示意让我平身。不过是君主对虔诚者的回敬。

    只有落言和荷秀是真的被我吓坏了。当落言跑到我身前时,她的眼中已经浸满了泪水,我心疼地拉起她的手。

    “公主,你没事吧?”荷秀关切地问道。

    我摇摇头,“还好有箭哥哥救我,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他可真是我的神哩!”

    荷秀说道:“公子可真神了!想必他心里一定十分担忧公主。荷秀看着他飞身向前简直都呆住了,他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将公主稳稳地接在了怀里。荷秀悬着心才放了下来。”她又帮我拍拍身上的灰尘,那衣裙的后摆已沾染了污秽的痕迹。

    我知道落言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笑着说道:“落言,我没事。你看这不好好的吗!哦……一点皮都没有擦破,看,老天是照顾我的!”

    落言放心地点了点头。

    荷秀问道:“公主,我们现在要回宫去吗?”

    我坚决地说道:“不,我要等箭哥哥。我还有话要跟他说呢!”

    我们远远地站到一边,叫身边护卫赶快过去帮忙。没过多久,所有受伤的人与不幸身亡的人都被撤离了出来。那名英俊的男子向着我所在的地方走来,我注意到他,疑惑地等待着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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