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我再也忍不住，跑进房里，伏在母亲身前，握着她手中染血的白帕，压抑的泪水又滚落下来，我知道又会叫她心疼了，连忙拭了一把眼泪。

    她惊讶而又温暖地看着我，让我似乎触到了她内心扎根的广袤世界，看到了它原始的亲切面孔。

    一滴泪挂在乳娘的眼角，她无限感伤地望向我，说道：“公主明天……就要走了吧，跟娘娘好生说些话吧。”

    我闭目点了点头，再一次提醒自己不要再说出任性残忍的话来。

    可当我睁开眼睛时，却禁不住潸然泪下：“母亲，谢谢您带给我生命、灵力和美貌。一直叫我伤心的不是自己没有得到母爱的温暖，而是……您呀！

    “您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总这么不开心折磨着自己。月牙儿心里会永远牵挂着您，月牙儿知道您有多爱我们……上邪是富强的国家，据说他的君主十分英明，他是上天派给月牙儿，拯救我走出婉月靡废宫廷的天神……我喜欢婉月，但我想……我也会很快爱上那儿的……

    “母亲您放心，月牙儿会快乐地生活下去，或许比以前还要快乐。因为……月牙儿也有了自己的家了，有了夫君。”

    虽然后面的一段话有些违心，但我还是强忍着委屈说给母亲听。我想，我不能成为她感情的负担，不仅让她牵挂，还让她担心。

    我松开握着母亲的手，走到床踏前跪下，继续说道：“母亲，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妈妈……不要去倦恋父王曾经给您的爱情，您应该多为着自己着想。月牙儿心中……一直希望着您开心，希望能看到您的笑容……还有药……良药虽然苦口，但请母亲每天按时吃了，让身体好起来，月牙儿会回来看您的……妈妈，月牙儿……心里……并不怨您……月牙儿……爱您……”

    说到后面这句话时，我已经哽咽不成声了。

    “月牙儿，我的好女儿……妈妈，妈妈也爱你……”

    我看到母亲向我伸开怀抱，便一头扎了进去。她的臂弯紧紧地抱住我，她的眼泪流到我的脸颊上，和我的眼泪混在了一起。我感觉到她挽着我的手都是忧伤的……

    这一夜，我是等到母亲喝了药、躺下歇息后才出的房门，我将身上的羽毡搭在母亲的被子上，跟乳娘说道：“好好照顾我母亲，月牙儿也给您磕头了！”说完，我给她跪了下来：“惠妈妈，谢谢您的抚育之恩。”

    乳娘连忙心疼地将我扶起：“我知道，我的公主是最聪明、最善良的，我心里……是高兴的，是无怨的……”

    第二天清晨，我同往常一样坐在梳装案前，不同的是不用再去学习功课，不用再想着法儿要去哪里玩耍。替我梳头发的，也是宫廷中专给受宠的娘娘盘发的嬷嬷。

    我穿着红色的衣裙，多么灿烂和刺眼的颜色啊。它将绽放的是一个女孩儿走向成熟的光芒，可是，它所指的爱情道路和女孩儿心里所想的已经南辕北辙。

    “落言！”我突然唤道。

    落言急步走到了我的身边，问道：“公主，怎么了？”

    “我的柳弓，有没有带上？”

    “带上了，公主。”

    “好，你下去吧。”

    稍后等到我站起身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打扮成为一位冷艳的新娘了。黑长的头发配着火红的嫁衣，给我未来的旅途缀以光丽的颜色。我将两手慢慢垂下，红色的宽大袖袍若鲜血一样流淌下来，悲哀而又亢丽。眸光流转间，我瞅到了搁在桌上的古老羽觞。

    “等等，把箱子放下来……打开，快，别叫我不高兴。”我将正要抬走装着我衣物箱子的宫人唤停下来，他们将箱子盖掀开，里面盛满了柔和的白色。

    我走到桌前拿起那只羽觞，丢到箱中的衣物上，然后说道：“好了，盖上吧。你们抬出去吧。”

    我心里冷笑道：“呵呵……父王，这是您赐给月牙儿的大婚礼物。您说过，只要我看到它，就能想起您来……”

    婉月，卿乐二十四年。

    我在大殿之上给父王行告别礼，宽大的红色衣袖甩在我额前向他朝拜。

    父王神态安然，脸上堆满了笑意：“月牙儿，你要去完成你伟大的使命了。整个婉月国的人民都会感谢你为他们的安宁所做的一切的，他们会为你祈福，你会得到你的幸福的……宣旨官，念！”

    宣旨官走上前来，摊开长卷：“婉月国君，卿乐王手谕：上邪国君宽德仁厚，愿与婉月结为盟友，共谋强国之路。三公主月牙儿才貌双全，聪敏过人，品德温良……今承王命嫁与上邪国君为妻，缔结两国姻亲。至此，祝愿上邪大王与吾国公主鸾凤和鸣，同心永结……”

    宣旨官一一念着，我在殿下跪听，这些不过是装点灵魂的华丽言辞。等到宣读完毕，我抬起寒冷的眼光注视着父王，说道：“谢父王，月牙儿走了。”

    “嗯，去吧，记得……你关系着婉月国的命运！”他瞪眼看着我，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