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从她端起的糕点中拿过一块。她的眼睛里流淌出和脸上截然不同的情绪，并不是和善的。

    “怎样，还行么？”她问道。

    我认真品尝，“清甜可口，有你们家乡的味道。”

    韩莫离转身，“陛下，不尝一块吗？”

    玄色的身影渐渐抬起头来，他一手抚着乐世的脑袋，一手接过糕点，先喂给儿子。

    一双小手将糕点礼貌地推了回去：“父皇吃。”

    这小孩彬彬有礼，鹰隼大悦，“上邪以孝治天下，世儿懂得‘百行以孝为先’，实乃国家之福。”

    “莫离也希望世儿快高长大，能为陛下分忧。”

    “你放心。不久后，他还将有个兄弟。”

    “噢？”疑问中，韩莫离略带惊喜。

    鹰隼却一把揽过我的肩，“等洛无痕回到宫廷，治好月牙的病，她就能给朕添上一个子嗣。”

    “那可要恭喜婉妃了。”

    ……

    谈话草草结束。

    我和韩莫离一起出了华政殿。

    久雨初晴，柳条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

    “你说的对，宫廷虽大，却也跟牢笼没有区别。”她漫不经心的开口，步调也缓缓的。

    “如果让你再选一次，你会来这里吗？”

    “我会。”她答得很坚定，“在这之前，也许我不会，但现在我心里只有陛下一人。如果命运可以重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到更好，并在一开始就阻止他认识你。”

    “那安陵惑呢？”

    “他只是我生命中短暂的一个瞬间而已，我还有足够的时间用来遗忘和改变。”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陛下了。”

    她淡漠地一笑，“有时候固执就是这样可怕。不过我也觉得继续争斗没有意思，但刚才，在华政殿，我无意间听到陛下说要带你出宫，心里还是挺不安呢。”

    “你怕我们一去不回？”

    她没有回答，而是说：“我今生是没有这个荣幸走出宫廷了。”

    ……

    不知不觉，清泉宫到了。

    我向她福了福。

    韩莫离优雅地转身向那所威仪的宫殿走去，柔软的衣袍在风中张开，像一双蝴蝶的翅膀，轻盈却庄重地扑向了那金灿灿的光华。这所宫殿的门楣风采依旧，只是我们，比起十年前的自己，褪去了青涩稚嫩，开始有了厚重的故事。

    道路的另一端，一个侍卫痴痴地伫立在那里。

    是蒯丹。

    我走过去同他打招呼，“蒯侍卫，别来无恙吧？”

    他缓过神来，向我见礼，“劳您挂念，属下一切都好。”

    “哦……”我正在寻思话题，他忽然问，“娘娘您呢，近来身体可好？”

    我将手背在后面，“也挺好的。”

    “皇后……最近心情不好么？”

    话题很自然地扯到韩莫离身上。

    “为人子女，见父亲受罚，也许……心烦意乱吧。”

    蒯丹颔首。

    “怎么，陛下给你吩咐新任务了？要你每日督查后宫里的喜怒哀乐？”我一脸皮笑。

    “没有，”他连忙摆手，“属下是随口问问。”

    “我看不像！”我双手抱在胸前，环步打量他，“早看你在这儿呆着了！说，是不是看上哪个清泉宫的侍婢了？想帮她打听情况。”

    “属下不敢私恋宫婢。”说完这句话他脸红了下，似乎底气不足，愈发让我觉得有问题。

    “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成家了没有？”

    “蒯丹至今……尚未娶妻。”

    “想你负责宫中守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真有心上人，只要你跟大王说一声，他一定会赏你的。”

    “这，怕是他给不起的。”话一脱口，他立即后悔了。

    “这么说，你真有喜欢的人？是谁呀，有什么给不起的？”

    “娘娘别拿蒯丹开玩笑了，刚才是我一时失言。”

    但我依然试探着，让他告诉我，“其实暗恋一个人是没有错的，那种感觉我也有过，很痛苦，希望喜欢的人知道，又怕他知道。”

    他的眉轻轻地皱起来，“娘娘，这是我心中的秘密。即便暗恋是痛苦的，我也打算就这样下去，不让人知道，因为，它是没有结果的。”

    “怎么会？”我不懂。宫婢们虽说也是陛下的女人，可自古有恩典，宫女可以外嫁。

    他转头望向清泉宫，无限相思与无限忧愁在凝望中堆满了他的眼角眉梢，“那是宫廷里奇葩异卉……她的眼睛很明亮，但显得冷漠了些，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使人感觉到她独特的魅力……又美又可怕的人，注定危险而诱惑。”

    “你口中说的她很独特，我也想见见。”

    蒯丹无奈地笑了一下，“娘娘，时间不早了，您回宫吧，属下也要告退了。”

    四处飘飞的柳絮遮挡住他离开的身影，让我瞧不真切。只是方才的那段话，却使我在朦胧中惊异地看见了韩莫离的容颜，但愿这只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