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芙芮宫。

    装满红豆的香囊摆在琴头。

    云灯昏暗的灯火仿佛粗糙的手指划过喑哑的琴弦。

    “在想什么？”

    鹰隼在我身边坐下。

    “没什么，我跟你猜个题吧？”

    “好。”

    “不过是有讲头的。”

    鹰隼托腮望着我，“什么讲头？朕都依你。”

    “如果你答错了，就要受到处罚。”

    他笑了，“朕长这么大，还没受过罚呢！”

    “那是因为你是君王，不过现在，得按照我的游戏规则来。”

    “好，你说！”

    “听好了，”我笑容狡黠，“有一头头朝北的牛，它向右原地转三圈，然后向后原地转三圈，接着再往右转，这时候它的尾巴朝哪儿？”

    “朝北……向右……向后……向右……”仔细琢磨一番，鹰隼答道，“它的牛头还是朝北，那尾巴就朝南了。”

    “哈哈！”我大笑起来，“陛下你还真是好骗！知道笨字怎么写吗？那头牛不管往哪儿转，它的尾巴总是朝下的！”

    鹰隼恍然大悟，又尴尬得闹了个红脸，“好啊，你敢戏弄我！”他张开手凑近，将我胳肢得笑个不停。“你觉得我好骗吗？好骗吗？”

    “哎呀……笑死我了……停……快住手……哈哈……”

    我歪在地上，被胳肢得滚来滚去。

    地上铺就着金色云纹织锦，挺软和的，不过他再这样挠下去，我可受不了，眼里都见了泪了，连忙讨饶说：“好了……哈哈哈……好了，我、我投……降……”

    鹰隼住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嘲弄朕！嘿嘿！”他想扯我起来，突然在俯身的那刻改变了主意，坏笑着索吻。

    我扭头闪开，一脸不悦。

    “怎么……”

    “陛下你忘了，答错了题目是要受处罚的。”

    “嗯？”

    “君无戏言。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我躺着打量他。唇角微微上扬，他说：“那好，你要如何处罚朕呢？”

    “先拉我起来。”

    “没问题！”他扶我坐好。

    我以跪地的姿势向后挪了两步，叩头道：“请陛下移驾。”

    他迟疑，“你这是什么意思？”

    “拒绝你啊！以此来惩罚你。”

    “哦，你一早就想赶我走？”

    “不是，”我微笑着遮掩，“本以为你一定会答出来的，准备嘉奖你。……陛下，今晚只有请您去清泉宫歇息了，月牙也不想做个不守规则的人。

    说完，我冲门外安排道：“翠儿，吩咐备辇，陛下摆驾清泉宫！”

    “月牙，”修长的手指勾过我的下巴，“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不想我为你辜负了韩皇后。”

    “你知道？”

    “如此拙劣的伎俩，难道我还看不出么？”

    短短的眼神交流，之间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与信任。今天韩莫离到华政殿去，就是想邀鹰隼驾临清泉宫，只是那会儿我也在，她害怕被拒绝的尴尬，才闭口不提。

    “既然你明白，就快走吧。”我起身将他往门外推。

    他转过来抚了抚我的发际，“早点睡吧，夜里记得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

    碧落湖。

    空气寂静如湖面，波澜不兴。

    挽起袖子，韩莫离将红豆搁在花灯上，随后将它们放入水中。

    “人世间是不是有许多的哀思都寄托在遥远的江的那头？”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背后发问。

    “是，”她固执地目送小灯漂走，“水是最好的东西，它能够包容一切，并能让两个不能心意相通的灵魂在水中相遇。”

    “王后，您在祭奠谁呢？”

    “一个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结束的故事。”

    “结局是什么？”

    “结局啊……我不喜欢。”

    风从头顶吹过，她的思绪在翻飞，“你走吧，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本宫不希望自己的心事被人撞破，念在你也是个性情中人，这次就不予追究了。”

    过了片刻，脚步声匆匆靠近。

    “不是说叫你走的吗？这么不识好歹……”她转头一看，是音盏。

    “皇后，怎么了？”

    “没、没事。”

    “启禀皇后，陛下驾临清泉宫了！”

    闻言，韩莫离的脸上浮出一缕笑意……

    暗香迷离。

    鹰隼坐在寝宫中百无聊奈地挑拨琴弦，此时，换上睡袍的韩莫离走了出来，长发垂散，脸庞上有着罂粟残妆的情调。

    “让陛下久等了。”

    她福身在他正前。

    “深更半夜，皇后不该外出。”

    “臣妾没有外出，只是到□□转了转。”

    “哦……”没再细问。

    “让莫离伺候陛下安寝吧。”

    躺在榻上，她弱弱地问了句，“陛下，你是否可以取消洛无痕进宫见驾？”

    “为什么？”

    “婉妃已经受过一次打击了，如果到头来还不能生育，臣妾担心她承受不了。既然她已经慢慢释怀了，何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