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困

    吉美瑾从张家匆匆离开。

    跨出张家大门那一刻,她便想到了接下来的去处。

    其实也不容她多做考虑。

    将军府姻亲不显,帮不上忙;厉梁宸或许有至交好友,但两人成亲时日尚短,她根本来不及维系,同样无处可使力。

    唯二有些希望的,便是三王和太妃娘娘。

    三王且不说,太妃娘娘尚在宫中,她无法得见,只希望能见到代王,得他转达,看能否转圜。

    但说到底,这两人她同样没有把握。

    便也不分先后,先去最近的三王府。

    行到半路,家将忽然上前禀报,“夫人,二小姐的马车突然转道了。”

    吉美瑾眉间狠狠皱起,“怎么回事?她去了哪里?”

    “暂且不知,但据小的观察,并不是意外,应当是二小姐自己的意思。”

    吉美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色已经平静,她吩咐荼白,“你跟上去,缀在后面,若她去蔡家,便把人打晕带回来,若不是,便不要管,护住她的安危即可。”

    荼白不由担心,“那夫人您这里?”

    “这么多人呢,没事,你赶紧去吧,别叫她真不见了。”

    荼白只好起身,“是。”

    吉美瑾知道厉琳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坏了,她是个堪称危险的不稳定因素,但如今也顾不上,毕竟再危险,也比不上抄家砍头。

    很快到三王府,下人将拜帖奉上,剩下的只能等待。

    吉美瑾也难免心焦,一面担心见不到三王,一面担心追兵到来,如此,最后的希望也将破灭。

    就在不知煎熬了多久时,三王府侧门再度打开,下人上前禀报,“回将军夫人,我们王爷目前不在府中,王妃说,若您有什么事,不如进府一叙,到时三王回府,她自会转达。”

    吉美瑾心头一沉,勉强平静道:“多谢王妃盛情,只是府中尚有要事,不便再做耽搁,若有机会,我定会再来拜会王妃。”

    “如此,将军夫人慢走。”

    目送车架远离,下人回府向王妃禀告,“将军夫人已经离开。”

    三王妃颔首,起身走到廊下,看着渐渐偏西的斜阳,感叹道:“这新妇也是可怜,不知前程往事,莫不是真以为三王与他们家将军交好,竟还想寻王爷搭救。”

    她笑叹摇头,“可惜她一番努力终将白费,这将军府也真是害人不浅。”

    一旁的心腹道:“难道就没人告诉她?”

    三王妃一笑,“皇家事密,他们也要脸,谁敢呢。”

    心腹便道:“那真是可怜她了。”

    三王府受挫,吉美瑾对代王那里已经不报希望。

    毕竟比起三王,代王与厉梁宸毫无交集,与她,也不过因为太妃娘娘见过一面。

    谁知只在门外等了片刻,代王府中便出来一人,恭敬迎她入府,“我们主子正好空闲,请将军夫人入府一叙。”

    吉美瑾掩住心底激动,颔首道:“多谢殿下,烦请你带路。”

    见到代王,发现他尚着朝服,英武不凡,有些诧异,忙见礼道:“冒昧打扰殿下实属不该,但将军府……”

    代王抬手打断她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来意我也知道。”

    吉美瑾提起心,有些紧张地抬头。

    代王目光在她面上扫过,又移开,“这件事发生的十分突然,我是在回来的路上听闻。我所知道的是,你们府上的下人找到京卫指挥使司的蔡大人上告,说近来你们府上大动,他们按照你的命令清点府中器物时,无意中发现前朝皇室旧物,被秘密妥善保存……”

    说着见她脸色寸寸雪白,停了停,继续道:“凡我大周臣民,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皆知先祖虽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但说起来,亦是从先朝手中夺来。先祖皇帝对先朝十分厌恶,曾下令毁去所有先皇室物品。现在,却在将军府中发现被秘密藏起来……”

    如何不叫人多想?

    尤其将军府手握重兵,从上几代开始便受军中将士爱戴。

    为君者,自来高处不胜寒,疑心难消。即便此番将军府是被人陷害,只怕也不能善了。

    若说之前吉美瑾还有些不明其中关节,但代王这番话彻底让她理清。

    更可恨的是,背后之人竟还借了她的手。若是将军府此次没能逃脱,那她这个刚入门的新妇便是厉氏的罪人。

    她用尽力气才控制自己不发抖,面色却紧绷如冰,又行了一礼,道:“殿下,将军府上下是否有叛国之心,尚轮不到我来论道,但如今将军领兵在外,为了平定南边患匪殚精竭虑,若此时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将府中妇孺老弱抄家下狱,只怕也会扰将军忧心,物伤其类,也会叫在外的将士们寒心。”

    她深深一礼,“我只求殿下向陛下陈情,至少,在将军回来之前,围府也好,禁闭也罢,我们定安静居于府中,只求不要惊扰府中妇孺。”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来前,听闻老夫人已是受惊昏过去了,如今尚不知如何,若她老人家出了什么事,我万死难辞其咎,到时必是要以死谢罪的。如此,其实围不围将军府已没什么意义,留下的不过些金银财物罢了……”

    她自嘲一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着不肯落下来,看向面容沉静的青年,道:“我知此事为难殿下,但我如今已别无他法……”

    “你不用说了。”

    代王打断她,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吉美瑾忍住后退的冲动,诧异看去。

    却在对上代王沉静的目光时下意识垂下眼皮,眼泪便如珍珠滚落。

    眼前人一顿,一方雪白锦帕出现,代王声音平静,“我明白你的意思。此事,我会尽力周旋。你擦一擦吧,免得出去叫人看见,落人口舌。”

    吉美瑾没接,那手也不动。

    片刻,吉美瑾再抬头,面上已无异色。

    她扯出一抹笑,“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我没甚大碍。也多谢殿下愿意援手,若此番将军府得救,届时定会让将军亲自上门谢过您的大恩大德。”

    代王将手帕放回袖中,淡淡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回去吧,免得久未露面,再生波折。”

    吉美瑾也担心将军府的情况,顺从行礼告退。

    代王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门外。

    回到马车上,吉美瑾闭目凝神,心绪不定。

    将军府外果然已被京卫团团围住,隔着三丈外有好些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

    吉美瑾的马车一靠近,围观百姓不由自主分开两旁,立时有士兵上前盘问,得知是将军夫人的车架,那士兵有些诧异,忙向上峰禀报。

    吉美瑾下马车,一个三十出头的小将迎上来,“你就是将军夫人,倒叫我们好找,还以为听到消息跑了呢。”

    吉美瑾微微一笑,“今日乃是临安侯老夫人寿辰,我早上出门祝寿,回来时又去探望张翰林的母亲,骤然得知府上莫名被围,匆匆赶回,不知将军听谁说我跑了?”

    她态度不卑不亢,倒叫小将不好再为难。冷笑着让开路,看着她入府。

    围观的人议论开来:“这将军夫人倒有几分胆气。”

    “什么胆气,我瞧着她就是个扫把星,你看她才嫁进来多久将军府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准儿是被她克的。”

    “不是说将军府里藏着前朝皇室旧物,只怕她嫁进来前就有吧,与她何干?”

    “你知道什么,听说她之前因为一个冰鉴坏了就把看守冰鉴的小厮差点打死,后来为此清点府中器物,这才发现那些藏着的东西,你看,如果不是她多此一举,这些东西也不会被发现。”

    “哟,因为冰鉴坏了就打死小厮?她这样心狠?”

    “可不是,欸,你们知道吧,她之前和一个秀才定过亲,后来不知怎么攀上将军府的高枝,便舍了那秀才,听说,那秀才爹因此被气死了!”

    “喔哟,她心肠这样坏,将军怎么娶了她?”

    “她长得漂亮呗,你没见她方才见着那军士还舔着脸凑上去呢。”

    “天啦,好一个水性杨花的恶毒女人,这样的女人娶了要家宅不宁的。”

    “瞧,将军府如今不就是么。”

    吉美瑾丝毫不知外面针对她的流言已经传开,她入府后顾不得其他,忙赶到清晖院,见肖氏虽有些虚弱,但好歹醒过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肖氏见到她,未语泪先流,“儿媳,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怎么官兵突然就把我们府上围起来了?”

    吉美瑾忙安抚道:“老夫人,您别怕,此事是误会,我已经在想办法,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您老身体本就不好,可万万保重,否则,将军领兵在外,本就凶险万分,若知道您又病了,只怕也不能安心打仗,如此,岂不危险?”

    肖氏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忙挣扎坐起来,“对对,你说的对,不能让我儿分心,他可得平平安安的回来。”

    “是,所以您一定要听话吃药,安心静养,别想太多,其他的事有我呢。”

    “好好,儿媳,府里可都靠你了。”

    安抚好老夫人,吉美瑾回到正房,章丹和喜丫正担心得不行,见到她忙跑上前见礼。

    吉美瑾领着人往里走,边道:“说说,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那些东西又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说罢想到一人,又停下脚步,吩咐章丹,“对了,你先去找一个人,萧氏奶娘那个女儿,应当在针线房伺候,你让人把她带来。”

    章丹却没动,白着脸道:“夫人,只怕是带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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