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虎

    刘嫂子跪在地上抖个不停,勉强才能说个轱辘话。

    “奴、奴婢也没想到,赵菊那丫头小小年纪这样心狠。她半年前在针线上有些长进,奴婢夸了她两句,她便提议在针线房里供奉七仙娘娘,说主子们看见咱们心诚,也会满意,奴婢便允了。谁……谁想到,她午时带来官兵,将七仙娘娘的像砸了,里面竟然是前朝皇后的一块私印。”

    章丹道:“随后,她又领着官兵冲进老夫人的小佛堂,在佛龛后找到一个木盒,里面有一块前朝皇帝的龙袍残布以及随身佩戴的蟠龙佩。”

    吉美瑾闭了闭眼睛。

    若是单从针线房里搜出的私印还好解释,毕竟那是一个丫头设的像,可从老夫人的佛堂里搜出这些东西,便不好解释。

    但赵菊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胆小又没主见,背后之人又怎么会选定她来撕开这个局?

    她有些想不通,问刘嫂子,“赵菊平日里与谁走的近?”

    刘嫂子忙道:“那丫头就是个憨货,平日里只顾埋头做针线,少与其他丫头打闹玩耍,若说真与谁走得近……想必是厨房里的哪个丫头吧,奴婢见过几次她往厨房里跑。”

    “厨房……”

    吉美瑾心里有些猜测,本想传二壮来问一问,但想起士兵把守二门,如今内外分割,消息断绝,颇为掣肘,只好问刘嫂子,“你可听说她提起过厨房里的谁?比如王四儿这个人?”

    刘嫂子略作回想,摇了摇头,“不曾,她在家里就是个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说。”

    线索彻底断了。

    吉美瑾让他下去,又思索着这事是三老爷在背后推动的可能性。

    她不了解其人,无法轻易下定论,但若真是三老爷做的,也太过愚蠢,毕竟若谋反之心坐实,便是只诛三族,他也跑不掉。

    可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眼下危机四伏,迷雾重重,可她暂时只能等待代王的消息。

    又见一向沉稳的章丹也慌乱不已,只好沉下心来安抚众人,毕竟事未到头,不能先从内里乱起。

    此时,代王已经入宫。

    吴太妃见到儿子很是高兴,摸摸他的脸,“不是下朝就回去了,怎么又进宫来。”

    代王扶着吴太妃入座,待宫女上茶,沉吟片刻,道:“母妃,我来是想问问厉将军的事,可否有转圜的余地?”

    吴太妃诧异不已,“厉家有意谋反之事?你怎么……”

    说罢忽然想起,道:“是那小姑娘找上你了?”

    代王端起茶杯,垂眸淡声道:“应当也是走投无路了。”

    吴太妃捉摸着他的神色,道:“这孩子,当初在礼王府,我赠她慈寿宫的玉牌,本意便是为她撑腰,便是眼下将军府被围,她拿着那牌子也能入宫见我,却没想到,她竟当真没用,反而是辗转找上你,可见也是不想我为难。”

    说着笑了声,“你与她可无甚交情,若是你不见,那她真就无门可入了。她呀,是个好孩子。”

    代王放下茶杯,“那母妃您的意思是?”

    吴太妃略略沉吟,“此事发生的突然,且偏偏牵扯的又是什么私藏前朝皇室旧物一事,这事,其实说大不小,但说小也不大,只要陛下不追究,将军府顶多被申饬一二。可坏就坏在,此事被冠上‘谋反’之名,且恰好,厉将军是个善于领兵用兵的合格将领。”

    她一笑,“但凡厉梁宸平庸些,此事都不至于闹大。”

    代王不置可否,只道:“但他如今领兵在外,正是关键时刻,想必皇兄暂时也不会做什么。”

    吴太妃颔首,“你皇兄素来稳健,此事虽敏感,但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个难得的契机。”

    代王霎时明白,看向吴太妃,“兵权?”

    吴太妃笑着点头,“只要他消灭南边匪患,回来后彻底上交兵权,到时功过相抵,将军府自然安然无恙。”

    代王轻轻点头,“如此说来,只要将军府稳住,等待厉梁宸归来,其实也不过虚惊一场。”

    “是啊,对他们来说,更危险的,是潜藏在背后搅弄这一切的人。”

    代王问,“那您觉得会是谁?”

    吴太妃一脸惊讶的笑,“儿子,母妃只是个后宫妇人,哪里知晓这些事,比起这些阴谋诡计,我更关心我的宝贝儿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好让母妃做祖母?”

    代王无奈一笑,清清淡淡的笑容,仿佛给他披上一层光,偏那光落在他身上,虽吸人眼目,也是清淡的。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吴太妃都等得不耐烦了,才道:“母妃,再等等吧。”

    吴太妃讶然,微微直起身,笑道:“我就说,眼里只有那些冰冷物件儿的我儿,什么时候管起闲事来了。”

    将军府被围当日,消息传遍整个京城,所有人在惊诧之余都在等着将军府的下场。

    但一日过去,将军府依旧只是被围,没被抄家,没被下狱,叫人疑惑不解。

    于众生而言,只不过一场热闹,却如悬在将军府众人头顶的大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人心惶惶。

    吉美瑾竭力稳定府内安稳,有她坐镇,府中倒还算安稳,但外界针对她的流言却已经甚嚣尘上。

    尤其她与贺安澜的旧事,不知怎么被人传扬出来,尤其贺家在贺父死后便再无人出入,不知所踪。对比起来,她一个六品小官之女竟坐到将军夫人的位子,谁可怜谁得意,一目了然。

    平民百姓大多对达官显贵畏惧、羡慕,也仇视,也更能对同一阶层的‘自己人’‘感同身受’。

    于是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她已然成了那个为了攀龙附凤而不择手段的坏女人。

    厉琳处。

    昨日骤然得知将军府被围,厉琳从一开始就陷入惶恐之中。

    原本跟着吉美瑾,但半路上忽然醒悟过来,她不能回府,哥哥不在,不能所有人都陷在府中,于是半路掉头。

    然而慌乱之中,她一时不知该去哪里,最后想起母亲陪嫁的一处宅子,因为偏小,一直闲置,一般人都不知道,于是便去了那里。

    到了之后立时派人出去打听,渐渐搜集了些消息,从而得知将军府暂时被围,并不像上辈子那样,立时抄家夺爵,而之所以会有京卫司上门,是因为府里的下人告密。

    厉琳气的发抖,恨极了那个卖主求荣的奴仆。

    很快又得知,这一切的起因是吉美瑾因为一个冰鉴满府清点,才发现那些东西。

    这恼恨便不由自主转移了,尤其,下人转述外面的流言,说夫人为了攀将军府高枝弃了秀才未婚夫,并且害死人家父亲,顿时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她扫落一桌茶具,气红了眼,“说什么梦中预警,不过是为自己的虚荣和私欲找借口!竟还套我的话!知道了我上辈——”

    想到这里她猛地站起来,“所以,之所以会提前,是因为她的出现?或者……那些所谓的前朝旧物就是她放的?她勾结了蔡家?是啊,她本就是个虚荣又狠毒的女人,成为将军夫人还不满足,还想从蔡家得到什么?”

    她因为这些念头心惊肉跳,她努力想要用理智来理清思绪,可此时惊骇和惶恐掩埋了一切,越想这些猜测越是对的。

    一旁的夏晴见她疯魔一般自言自语,忙上前安抚道:“二小姐,您别急,眼下一切都只是猜测,关于夫人的流言也都是没有证据的事,毕竟接触夫人这些日子以来,您也能看得出她不是外界流传的那样对不对?”

    “不不!”

    厉琳急切的打断她,“那些都是表象,她就是个虚伪又恶心的女人!之前我为了保住将军府,想让她帮我和代王牵线,可她百般推辞,各种理由!当时说的好听,都是为我着想,可如今看来,不过是她虚荣心作祟,踩着我们将军府却妄想攀上更好的高枝罢了!”

    她狠狠抓住夏晴的胳膊,急躁的脸上几乎狰狞,“所以她才勾结蔡家陷害将军府!她想要害死我们害死哥哥,然后她才好勾搭代王!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肉里,夏晴疼的险些哭了,却也感觉主子不对劲,正要出言安抚,却发现自己又被放开,她来不及看手臂上的伤势,就见主子急切又茫然的在厅中走来走去,嘴里连连念着,“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他们?我该怎么做……”

    东昌王府,昌宁郡主院中。

    书房里,昌宁郡主坐在贺安澜怀中,一面搂着他的腰,一面靠在他胸前看他作画。

    很快,两人依偎的画面跃然纸上,男人峻秀,眉目含情,女人娇媚,喜笑颜开,寥寥数笔,将男人对女人的宠溺描绘的纤毫毕现。

    昌宁郡主忍不住抚掌而笑,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一口,“安澜画技日臻成熟,把我画的好美。”

    贺安澜停笔,勾唇笑道:“郡主谬赞,可在我看来,画上人不及郡主之美分毫。”

    昌宁郡主笑着点了点他的胸膛,“不仅画技见长,嘴也越来越会说,也不枉费我花尽心思为你报仇。”

    贺安澜搂紧她,虔诚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是郡主怜惜,安澜才有今日。等到安澜大仇得报,到时便是死在郡主手中,安澜也甘之如饴。”

    昌宁郡主嗔怪,“我知道你的心意,什么生死之言便不要说了。对了,如今流言已传播开来,想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贺安澜轻柔的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温柔低语:“也到了我报仇的时候了。”

新书推荐: 问苍天 [家教+龙族]赌狗我和老公你 你*******] [莲花楼]旅行花花的大熙风物志 她与刀红[悬疑] 苟在末世的小人物 囚崖 拯救世界?拿错剧本了 推荐快穿言情小说 窃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