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深不见底，沉默笼罩着走廊，手电筒随着走路摇晃着灯光，投射出阴森的影影绰绰。
“……”
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脚步声的回响，一切都沉寂得犹如虚无。
莱兹坠在三人队伍的最后。
有NPC的带路，他们不需要警惕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危险，这个时候就很适合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们被带着走过了一处拐角，莱兹把手电筒的光往视野中模糊的店面移了下，发现这就是当时她和何册娜路过的鞋店，何册娜还差点被绊了一跤。
起司的余光看到了莱兹手里灯光指着的方向，也注意到了这个鞋店。
“我之前被怪追杀就是躲在了这里。”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庆幸地说，“黑暗中这些怪好像也看不清路，踩了我一脚就走了。”
何册娜转头和莱兹对视一眼，若无其事撇开视线：“是吗，你还挺幸运。”
起司嘿嘿一笑：“我也觉得，我运气一向怪好的。”
这人应该真的只是个憨憨。
莱兹在心里默默下了定义，把这人从怀疑的列表中排除。
可能是疑心病吧，自从隐隐感觉自己可能是被什么人针对后，莱兹就在心里拉出了长长的一个名单，开始一个一个划名字。
像起司这种突然出现加入己方队伍，又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从一楼地爬上来还避开了所有追杀他的NPC的，一看就很可疑。
由于上个副本留给莱兹的印象，她很难不怀疑一种可能性：这个玩家是NPC假扮的。
但是游戏道具又明确显示这人确实是个玩家，而且看他的样子确实好像不太聪明……暂时先排除吧。
对自己被怀疑成NPC毫不知情的起司高高兴兴地说：“我们光在这走路多无聊啊，反正大家走得也慢，不如来聊聊天吧！”
【这人真闲啊，就不怕这些NPC是骗你们去送死的？还聊天。】
何册娜无语地瞥旁边这小子一眼：他还真信这帮NPC是同意交易了？
假人中为首的那个名叫“宁宁”的NPC，分明一开始就是不愿意带他们去找黑暗源头的，在莱兹拿出游戏道具时，看似是和其他同伴们商量过后同意了交易，但万一……
这些假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带过去呢？
最开始，NPC明明是说想要莱兹留下来的，莱兹用诡辩转移话题之后就再也没提起过，它们真的是忘了、被忽悠进去了吗？
何册娜也是个游戏的老玩家了，她和各式各样的NPC交涉过，也吃过很多次亏，当然也积攒下来了经验。
她不相信这些NPC会这么傻。
不过她还真有东西想要问，虽然不能确定假人NPC们会不会回答，但多问问情报，说不定还能蹭到一个隐藏任务。
何册娜看着前方黑暗边缘缓慢行走的红色小皮鞋，眯了眯眼，试探性地问：“之前你说，你们待在百货大楼是因为这里没有战争、没有焰火……外面是正在发动战争吗？”
莱兹把自己观察环境的视线收回来，瞥了她的背影一眼。
看样子她也挺会玩语言陷阱的，之前宁宁说的话，大意明明是“希望影片能让人感受到百货大楼的繁华和宁静，而不是战争和焰火”。
到了何册娜这儿就成了“你们待在百货大楼是因为没有战争……”，也太能偷换句子了。
“……”
前面的黑暗里没有回复。
“哎呀问这个干啥。”
起司怕人尴尬，连忙笑着打岔：“既然百货大楼是个有纪念意义的影片，那能给我们讲讲有哪些时代特色吗？比如……”
他举着手电筒左看右看，很快就眼睛一亮，把光束对准了一家成衣店：“比如这家店的衣服，风格我就很喜欢，很复古！真想买回家收藏起来！”
莱兹也把手电筒对了过去，瞥了几眼：“是吗，你对女装也感兴趣？”
何册娜也看过去，笑了一声：“那你的喜好还挺广泛。”
起司这才看清店外橱窗上摆放的都是裙子，浑身的气势立刻偃旗息鼓，红着脸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了。
“这种制式的衣服现在已经很少见了。”莱兹用光照亮衣架上的一排成衣，打量着，“确实适合带回去收藏。”
“上个世纪的产物，已经算半个古董了吧。”
何册娜也收敛了打趣的视线，应和了一句。
于是起司又高兴起来：“我就说吧！”
“是吗。”
黑暗中的声音轻轻地说。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他们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静悄悄地路过了那家店，没有打扰。
终于走回了最初进副本的起点：收银台。
莱兹把手电筒的光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之前那个站在收银台后面敬业微笑的假人。
何册娜也注意到了，问：“所有参演拍摄百货大楼宣传片的人，都被黑暗感染成假人了吗？”
“是的。”宁宁说。
“那为什么我们最开始在收银台这里遇见的那个假人模特，它没有追杀我们？”何册娜抱着手臂问，“你们说是莱兹的火烧断了你们的枷锁，那个时候你们还不能自主行动吧？”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在手电筒的光从收银台假人身上移开时，它就应该要追上来杀她们了。
但是它没有。
黑暗中又是一阵沉默。
是不想回答，还是无法回答？
莱兹若有所思。
收银台外面就是去一层的楼梯，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
一楼是家具区，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样样齐全，款式也都是那种旧到可以进博物馆的模样。
莱兹一路观察过来，发现如果没有被黑暗所侵蚀，百货大楼这个副本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就连唯一可能和玩家起冲突的副本核心NPC“宁宁”，对玩家的态度也很平和友好。
不管对方怎么发脾气，她都是那样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
弄得莱兹哪怕是被黑暗影响，脾气有点暴躁，都只能不太好意思地压下自己的情绪。
听宁宁之前说的，她说“黑暗领主的奖励”，应该指的就是百货大楼被黑暗笼罩侵蚀没有错。
黑暗领主，莫名其妙突然降临，只为了破坏别人本来平静祥和的生活？
……恐怕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莱兹思索了一番，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黑暗领主是什么人？”
是宁宁自己先提到的这个称呼，那就说明这个问题应该是可以解答的。
“这只是私下里，我们对祂的尊称。”
宁宁的声音又低又轻：“没有人知晓祂的真名，也没人知道祂什么时候、从何而来。”
“你只需要知道一点——”
“祂掌控光明，而黑暗是祂的疆域。”
【新boss？之前完全没听说过啊，官方有公告吗？】
【我刚刚去看了，没有啊。】
【该说不说这个新boss的名字真难听，也太中二了吧。】
【为啥是黑暗领主但又能掌控光明啊？能力领域和技能是冲突的？】
“为啥能力是掌控光明吗，你们却叫祂黑暗领主啊？”起司发出了和弹幕一样的疑问。
宁宁说：“我不知道。”
何册娜哦了一声：“所以你们也只是跟着别人一起这么叫是吗？新boss……”
她在脑子里给新情报腾出了位置。
“你们对这种事好奇的话，”宁宁停下了脚步，转身对他们——特别是对莱兹，说，“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解答你的疑问。”
“一个地方？”莱兹问。
宁宁在黑暗中歪着头看她：“一个图书馆。”
“图书馆？”何册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不解，“没听说过有哪个副本是图书馆啊……”
“图书馆记录着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宁宁轻声细语：“你可以在那里找到任何问题的答案……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宁宁和假人模特们带着三人转了个弯，前方的拐角处，隐隐透着大片的光亮。
“现在，我们到了。”宁宁指着那个方向说。
“嚯，这么亮？”起司大吃一惊，“整个百货大楼都断电了，就这片电视机墙还亮着屏幕？它们独立发电啊？”
莱兹看着拐角处闪烁着的光，脸色有点微妙，她拨开前面的两人，站到了宁宁的身后，拍上了假人的肩膀。
“你带我们过去吧？”莱兹微笑着说。
起司憨憨地“啊？”了一声：“可是假人被光照着动不了吧，它怎么带我们过去？”
何册娜不忍直视地撇开头，不想跟他说话。
“整栋百货大楼都被黑暗领主占据，只要有光就会被祂收走，但明明也是百货大楼中的一员，电视机的电源却不受丝毫的影响？”
莱兹拍了拍手下的肩膀，身前的人影沉默着，似乎在仔细聆听着莱兹说的话。
“这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电视机的电源是单独独立出来的，黑暗领主无法掌控它，那么它自然也无法影响到假人们。”
“劳烦，带带路吧？”
莱兹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