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叶文希看着谢云华的背影,想起她们交谈时说的第一句话:我记得你,你是怀王府的人是不是?她点了头。

    然后她说她是洛三,洛三说她是贺月灵,这两人还真是有意思。

    叶文希独坐一处,总有善解人意的姑娘来同她说话,不让她觉得冷落。

    芳亭内,自谢云华现身起,霍长瑜心底某个不知名处总是闹腾个不停,周遭人事皆朦胧,唯那一人清晰明朗。

    他微抬起身,想要走过去,乔世子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他只好装作调整姿势,装作不经意看向谢云华,然后问:“你可要与秦世子对弈?”

    谢云华一直低着头,她的声音恭谨又无情,“妾棋艺不佳不敢与世子弈,请殿下见谅。”

    原本就是借着由头见见她,这么一来三两句就把话说完了还有什么借口留她?她请他见谅,可他又该原谅她些什么呢?

    “乔世子既请你来,你便与秦世子弈一局,不论输赢,权当消遣。”

    谢云华不能当着宾客的面拂霍长瑜的面子,而且乔以宁请她来,她既然来了便不能什么也不做,谢了恩后在秦松陌对座坐下,默默拈起白子。

    亭外有亭外的热闹,洛其宛技不如人不肯认,还拿洛其攸做挡箭牌,奈何洛其攸并不搭手,任由洛其宛被其他贵女杀得哑口无言。

    若论投壶不行也就罢了,偏偏人品还差,非要拿活人当靶子,贞宜便道既是四小姐的提议那就四小姐做那靶子罢。

    洛其宛又啜泣起来,道她身子不好站不住,还向洛其攸撒娇求救,洛其攸拍手称好,大赞此计甚妙。

    与洛其宛交好的贵女一听,心中暗想洛其攸果然阴险歹毒,碍着贞宜公主的面倒是什么也没说。

    以人为靶到底荒唐,贞宜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只是教训了洛其宛一通,与贞宜向来不对付的嘉顺公主倒站出来指责贞宜不该自恃身份欺负柔弱女子。

    眼见着火星子窜起来洛其攸从中周旋,请贞宜去蹴鞠,贞宜适才住声,只是转念一想洛其攸还伤着蹴什么鞠,分明是拉架更气了。

    “殿下为我好我怎能不识好歹呢?为了一个洛其宛不值得这样动气,来,吃个橘子。”

    贞宜偏过头,洛其攸又移到另一头去哄,“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洛三的错,今天陪你玩好不好?”

    “哼,你不去金谷楼刷墙了?”

    “今天告过假了。”

    “你一个太常寺卿的嫡女,怎能去做那种事?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你?日后怎么嫁得出去?”

    洛其攸笑呵呵道:“我知道殿下一心为我着想,可我不能仗着殿下的势去强硬要求钱庄给我钱啊。殿下不必担心,我一切都好。”

    “真的?”

    洛其攸郑重点头,“真的,而且有殿下威名在谁敢让我累着?”

    贞宜适才露个笑脸,随后又觉得自己太好哄了把笑脸收起来,冷淡地道:“外面太闹了,皇兄们都在亭子里,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本来路上还高高兴兴的,一见跟秦松陌对弈的人是谢云华顿时拉下脸。

    谢云华俯身见礼,贞宜略挥挥手便把她打发了,直奔霍长瑜那处,压着怒火问:“皇兄,贺氏怎么到这儿了?”

    霍长瑜把乔以宁请人来的事说了一遍,贞宜从鼻腔里喷出一抹不屑,“乔世子也肯认这个‘姑姑’?”

    乔以宁衣服华美色繁,腰间挂满白玉香囊,举止风流,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和曲家那位放一处,称之为卧龙凤雏也不也过。

    “凤雏”乔以宁老老实实跪坐一侧看棋,话答得干脆,“认,磕了头的作数。”

    贞宜越看贺氏越厌,什么都想攀,满腹心机又脏又腥,偏偏她喜欢的人都喜欢她。

    “乔世子敢认,贺氏你也敢应?”

    谢云华捏着棋子侧过身向贞宜道:“回殿下的话,妾受了世子的礼。”

    “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身份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妾……清楚。”

    “你既清楚为什么不推辞?”

    “殿下,彼时她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且是镇南王提请,她拒绝不了。”秦松陌微笑着向贞宜解释这一切,贞宜愈听愈躁,语气冷厉起来:“你的意思是本宫胡搅蛮缠了?”

    “臣并无此意。”

    “既没有这个意思为何替贺氏出头?秦世子,这一局你是不是还要输给她啊?”

    秦松陌不禁苦笑:“不是臣要输,是臣赢不了。”

    “贞宜。”霍长瑜不轻不重唤了声,贞宜委屈地都要哭了却不肯让人知道,于是望向与她一母同出的三殿下霍长策。

    霍长策知道这个妹妹的心思,一向护她护得紧,便故意说:“你们下棋可有彩头?不如这样,今天我们改一改规则,输的人有奖赏,赢的人受罚,如何?”

    乔以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三殿下定的什么规矩?怎么输了还有赏?更何况贺家姑姑原是代我对弈,若有惩罚也该我来。”

    “你既唤她一声‘姑姑’她就是长辈,哪有小辈替长辈受罚的道理?”再面朝秦松陌,“不允许和棋,世子可莫要放水啊。”

    乔以宁继续摸下巴,半天凉凉地看了贞宜一眼,没有说话。

    谢云华以往跟秦松陌对弈时总会闲谈,这里不是一个放松的环境,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会说。秦松陌知道她心中所想,所以打定主意配合她下完这一局就是。

    只是这一局下了很长时间,而且落子极慢,贵人们并没有兴趣在大好时节跟他们耗在这里,早早地出亭游赏。

    贞宜很在乎输赢,所以从头盯至尾,她不希望谢云华赢,即便输的一方会有奖赏。

    她希望秦松陌能赢,一直都这么希望的。

    “哎呀呀,有人要输了呀。”贞宜口中的“卧龙”曲薄音慢慢悠悠晃进来瞧着棋局摇扇大笑。

    霍长策作为新规则的制定人同样在乎结局,不过他没亲自去看,只是问曲薄音谁要输,曲薄音答自然是秦空青。

    贞宜冷眉倒竖,叱他:“观棋不语。”

    “不语并不能改变局势,贞宜公主,你说呢?”

    “我说秦世子一定能赢。”

    “唔,我听说赢的人要受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惩罚?”

    贞宜想了想,道:“受罚的人需得答应我一件事,至于什么事,得看我心情。”

    “那受赏的人有什么样的赏?”

    “也得看我心情。”

    曲薄音啪地收了扇,很是高兴地说:“好,如此决断甚好。”

    说完靠着柱子坐下,半条腿耷拉着,一副仔细观察棋局动向的模样。

    柱子的另一边是洛其攸,她不关心谁输谁赢,她的目光在很远的远方,那里大雪纷飞,有的是冻骨霜肢,去那儿的人会不会觉得冷呢?

    “洛三。”

    “嗯?”洛其攸回过神才发现是曲薄音在唤她,正奇怪他怎么会称自己“洛三”,曲薄音又说:“你冷不冷?”

    洛其攸前倾着身子歪头去看曲薄音,他的目光还在棋盘上,似乎这一局的输赢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我不冷。”洛其攸回答。

    曲薄音接着道:“你要饮茶吗?”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天气干燥喝点东西会舒服些。”

    曲薄音说话没头没尾她听不懂,只道:“我什么也不要,曲少监不必客气。”

    “嗯。”曲薄音还是没有看洛其攸,他的注意力放在黑白子上,执棋的谢云华凝在棋盘思索了会儿,然后将手里的棋子放到一旁,向秦松陌认输。

    曲薄音见此哈哈大笑,“洛三,秦空青赢了。”

    “秦空青赢了你这么高兴?”

    “是啊,我总是这样高兴的。”曲薄音笑得开怀,提醒贞宜,“该判了,快告诉我奖罚是什么?”

    “奖输的人饮好酒。”

    “这很合我口味,罚呢?”

    贞宜踱到秦松陌身边,看来看去,高深莫测地道:“这个嘛要等宴会结束后我才能告诉你。”

    语毕便嘱咐侍从把公主府上的酒送来,谢云华躬身谢恩。

    这似乎是个众人皆满意的结局,秦松陌赢了贞宜就顺心,谢云华得到了好酒,霍长瑜达到探看的目的,乔以宁虽然再次落败,但在对弈期间他看懂了谢云华的每一步精妙布局,而且她下的很慢,似乎在教他怎么落子一般,到这里才知道他爹说的那句“这个姑姑不是白认”的话是真的。

    乔以宁抢了谢云华的酒,跟曲薄音分了,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这是一段平平淡淡的时光,天上流云淌得极慢,地上笑声诚且浓,和着酒香、茶香、胭脂香,飘得远远的。

    谢云华看着这一切,莫名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她说不清为什么。

    黄昏时分晚宴在厅内摆开,自顾饮茶时,谢云华猛然抬头,看到前头空落落的座时心脏一紧,那份惊悸似乎落了实处。

    “韶安,乔十去哪儿了?”

    谁也没有注意乔宴如什么时候不在的,不止乔宴如,叶文希也不在。

    也不止叶文希。

    洛其攸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乔宴如。

    “许是出去吹风了。”

    “我出去找找,她初来乍到迷了路怕是回不来,你在这里等我,若是回了派人告诉我一声。”

    “好,不过你别太担心,乔十不是小孩子。”

    谢云华点头回应,脚步却是越来越沉。

    这是太子的私人园林,占地极广,能去的地方太多了。她记得整体布局,直接往幽静的地方寻找。路上遇见几个熟人,打过照面后她说四处走走散散心,旁人也不会多问。

    霍长玄跟几个世家子酒后谈诗论赋,见她经过请她品评被她婉拒,径直往更僻静的地方去。

    只是转了个弯,身后有脚步声跟近,伴随着不紧不慢的说话声。

    “你在找什么?”

    霍长玄洞若观火,一眼看出了谢云华的不对劲,谢云华驻足,等她到跟前,想了想,还是说:“我在找叶小姐。”

    “叶文希?”

    霍长玄在问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微变,似乎有些在意这个人,直到谢云华给了回答,他竟先一步往前去。

    往前就到了休憩的地方,一路无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道门一道门地开,然后他们停在一扇无法打开的门前。

    那扇门背后的地方不是他们应该进的。

    可谢云华还是毫不犹豫推开,然后旁若无人地往里进,于是见到了霍长瑜。

    谢云华四处张望,原本惊讶的霍长瑜在看到霍长玄时便收住了情绪。

    “什么事?”他的声音温和,将叹息掩得很好。

    谢云华道:“殿下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还是去前厅饮宴罢,我稍后过去。”

    “殿下。”谢云华往前近了两步,眉心凝着一丝冷色,“乔十和叶小姐有没有来过这里?”

    原来如此。

    她来不是要闲坐,而是看看他是不是为了镇南王府的兵权留下了乔十,为了叶家的家财留下叶文希。

    她是这么看待他的。

    “没有。”

    霍长瑜还以冰凉的讽笑,而这讽在谢云华眼中更像是欲盖弥彰,她失望极了,也痛苦极了。

    “殿下可知道她们在哪儿?”

    “难道本宫要时时刻刻关注她们的动向?贺明若,你当本宫是什么人?”

    谢云华怔了些时,躬身道:“失礼了,请殿下见谅。”

    “出去!”

    这是霍长瑜第一次向谢云华发脾气,他太生气了,如果没有霍长玄在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她凭什么这样看待他。难道只是因为、只是因为自己卑劣地将她推给皇叔过一次而再也无法信任自己了吗?

    她不是说能理解吗,为什么还要怀疑他?

    “殿下、殿下……”急促声由远及近,侍从匆忙而入,慌慌张张施一礼,白着脸道:“出事了。”

    “谁出事了?”

    “乔……乔郡主,还有……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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