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看那蝴蝶停的安稳,阳光照着那一对碧蓝双翅,星光闪闪,林婉儿心痒,伸出手指想要接过那斑斓的小东西,那蝴蝶却被惊到,并拢着的双翅迅速展开,忽闪忽闪飞远了,林婉儿有些失落:“小东西不识好歹!”

    杨依依接着道:“以前读书的时候,先生教我一个成语,买椟还珠。”

    “嗯?”

    她清了清嗓子:“我说我就是那一颗残缺的不值钱的珠子,有人偶然得了我,还只得了我一个,烂珠子是个赔钱货,不仅卖不上价,搞不好还会砸在手上,怎么办呢?”

    她嗤笑一声:“只能先好生养着,在卖出去之前别彻底烂掉就好了。珠子没办法了只能在盒子上下些功夫,精雕细琢,打一个精美绝伦的盒子。”

    “交易,不就是用你没那么想要的东西,换你更想要的东西吗。这盒子价值连城,意义非凡,自然有人想要,可是跟一个卖珠子的人要盒子也太奇怪了,平白惹人非议,所以明面上还是要买珠子。”

    “先生怎么说?”林婉儿道。

    “先生说我一堆歪理。”

    林婉儿扑哧一声笑出来,杨依依接着道:“她说,人是人,东西是东西。”

    “那你是不是说人不是东西?”

    “你看,不都会那么说。”杨依依满脸无辜。

    闻言,林婉儿笑得东倒西歪,捂着肚子一边指责她一本正经地逗人笑,一边毫不见外地靠在人家身上,笑了半晌,终于平复下来,擦了擦眼角笑出来地眼泪,见她本来穿得好好的衣服被自己蹭得有些凌乱,伸手给她整了整衣襟,收敛笑意,目光如炬,突然话锋一转,温声道:“那现在这盒子,可以给我了吗?”

    看着这双眼睛,杨依依想起了一些往事。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先生给自己拍了拍胸口顺顺气,努力平复心情,眼前的小姑娘看着病怏怏的,嘴皮子倒是利索,说话针针见血,句句往自己心窝子上面扎,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些欣慰的表情,清醒或许痛苦些,也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就是实在让人心疼。她叹了一口气,放下书卷,视线跟着缭绕的檀香往上移动,移至依依脸上时眼神已恢复沉静,墨色的眼睛映在依依眼里,莫名安抚了她烦躁不平的心绪,“一辈子还很长,万般皆有可能……”依依的眼睛慢慢亮起来,显出一股子期待来。

    话未说完,远远听见外面几个丫鬟行礼的声音,先生打住话头,与扎着双髻的依依对视一眼,站起身来,恭敬地站在书案前等待来人,依依理了理皱成一团的衣服,歪着头瞧了瞧先生,用眼神询问自己是否得体,待到先生点头之后,乖巧地贴着先生站定。一个腰背有些佝偻的男人迈着四平八稳的脚步走了进来,依依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父亲。”

    父亲点了点头,眼神慈爱,伸出手摸了摸依依的头,转头看向先生,温声道:“辛苦先生了,前厅已经备了上好的茶点,先生不如去休息休息。”

    这便是在赶人了,先生识趣地拱手道别。

    依依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父亲,又低下头盯着地面,衣摆下方露出一点鞋子来,缀着点点小花,依依看着这花样,心里悄悄生出些隐秘的欢喜来,藏在裙摆下的鞋面上用上好的金线绣着一枝瘦骨嶙峋的梅花,我偏偏不要牡丹。过不多时,又沮丧起来,她心不在焉地想,这金线绣出的梅花果然不伦不类,什么时候我能长得高一些,仰着脖子怪累得慌,不过自己真的能活到那时候吗,可能有人的一辈子长着呢,可惜自己怕是不行,先前觉得活不活无所谓了,像个物件一样的日子不活也罢,不过现在……

    “这些日子身体还好吗。”父亲突然开口,把依依拉回现实,说罢也不等依依回答,继续道,“这段时间你好生养着,等东西准备齐全就可以开始了。”

    依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如今找到了合适的替死鬼,自己年龄也到了,入太子府的事情也要着手准备,不过,她还是不死心,抬起头,不知第多少次试探着问自己父亲:“父亲,等我身体好了,您也能歇上一歇,许多事情,女儿可以帮您……”

    父亲不在意地挥手,眼神慈爱,语气却不容置疑:“你这孩子又在说傻话了,好生养着身体,太子说了,不日便将你抬进门。”

    依依在心里嗤笑一声,果然如此,旁人总说杨老先生开明,对独女如此上心,琴棋书画自不必多说,自启蒙开始还请了这一片颇负盛名的女先生,不仅学些女诫,四书五经之类也有涉及,便是许多男子的学识也比不得杨家小姐,这才养出这么一个远近闻名的才女。

    依依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她仰着脸,望着父亲满脸依赖,亲昵地说:“待到女儿长大些,就可以为父亲分忧了。”父亲很开心,笑着摸了摸依依的头,开怀道:“乖女儿。”便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把管家喊来,宣布府上中馈从此由小姐掌管。依依很受鼓舞,对待课业更加认真,父亲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以后是要继承父亲衣钵管理家业的。唯一忧心的就是自己身体,不知何时才能好起来,她看着边上研磨的丫鬟,这一块小小的,不甚起眼的墨便抵得上这丫头一年的工钱,只要可以好起来,就算用上一些不是那么光彩的办法又怎么样,有些人命贵,自然就有人命贱。

    后来她常常跟父亲提起跟着他经营家中产业,父亲总是笑着敷衍过去,依依有些疑惑了,她安慰自己,兴许是父亲担心自己身体,直到一日,她终于忍不住告诉父亲:“女儿想学些经营的手段。”

    她永远记得那天,她第一次觉得父亲像是一座高山,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隐在浓雾中的高山,他皱着眉头:“学这些做什么,日后也用不上。”依依有些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用不上?”

    这下真相大白了,父亲还是那个最高明的商人,他要制造一件最值钱的商品,去换取他想要的,如今买家也定下来了,他与太子一拍即合,太子想要杨家的万贯家财,允诺了杨家一个未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己蠢,自己一厢情愿,自己眼盲心瞎,她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要让自己准备好了一切之后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你应该做的!不是你应该想的!一腔怒火却不知如何宣泄,她泄了气,觉得自己像是一头蠢驴,一头被人用一根胡萝卜吊着的蠢驴。

    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依依终于明白了,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不过是为了那才女的名声,只会玩乐的女人是低俗的,再美貌也上不了台面,但是知书达理的才女就不一样了,她们上的了台面,配得上良人。

    但是她从书里看见过更加广阔的世界,知道未来有那么多可能,怎么接受接下来的一生都要困在笼中,像一个傀儡一般,任由旁人摆弄,她要逃,要离开这里。那个道士,他一定不一般,父亲奉他为座上宾,他一定可以带自己离开,依依故意做出些让人误会的举动,让那道士误以为自己喜欢他,然而……

    依依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当时若是成功了,现在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转念一想,那也许就没有活路了。

    “太子是个有野心的,这天下早晚是他的。”父亲压低声音,“我心里清楚,他愿意纳你进门不过就是为了我们家的钱财,他要这些钱用来办大事,等事成之后,我们怎么也是大功臣,你要早些怀上太子的骨肉,这样日后才更加稳妥。”

    依依露出一副害羞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既然父亲油盐不进,就不能怪我了。

    父亲还是年纪大了,识人不清,那杨仁远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是他不小心知道自己就是给别人续命的,会不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出来呢?那道长想必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为人又刚正不阿,怎么能忍受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妖怪存活于世?

    依依提笔,写下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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