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怎么这许久才出来?”姜云道,“没事吧?”

    叶茗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姜云惊道:“他们打你了?”

    叶茗摆摆手。

    “真打你了?”姜云快步走上前,扶住叶茗的胳膊。

    “哪儿能。”见姜云真的有些担心,叶茗赶紧解释,“报案的人多了些,我等得有些久,站的时间长了自然腿脚有些麻。”

    “那你一副挨了打的样子吓唬我们?”姜云翻了个白眼,扶人的手却丝毫未松。

    叶茗讪笑:“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死者身份也已确定,名为李大壮,四十有三,家中有一子,名为李顺。”

    “这么快就查出这么多东西了?这县令可以啊。”叔己叹道。

    “也是巧了。”叶茗道,“县衙的人刚刚见过李大壮。”

    一进县衙,叶茗就被那排起长龙的队伍吓了一跳,也不是菜市场买菜,这报案的人怎么就那么多。然而报案的人虽多,衙门里却是井井有条,官差各司其职,无人喧哗,叶茗心下稍安,最起码这个县令不是个甩手掌柜。

    他见身边的大娘面善,便攀谈起来,旁敲侧击问了许多问题,从大娘口中得知,此地县令姓解,解微明,是当地有名的青天大老爷,刑罚虽重了些,大家也都理解。

    “犯了事,不多打几板子难道给他供起来?狠狠地打!打到他下次不敢再犯!”大娘恨很道。

    “我家中就是遭了贼,今儿个正巧撞上他偷东西,就带这小贼来了,多打上几板子,最好是打得他不能动,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我东西!”

    叶茗心里有了些数,找准机会便拉住边上的官差,简单说明来意,那官差让他在一旁候着,按照他的供词去找了尸体,确定确有其事之后,便带他见到了县令。

    见到解微明,叶茗还有些惊讶,听大娘说的话,还以为这个解县令是个上了年纪的笑面虎,可面前的人年纪尚轻,不过而立之年,端坐在堂前,面上威严尤甚,让人不敢直视。

    解微明声音毫无波澜,简单问了叶茗几个问题,句句切中要害,叶茗便知他不是无能之辈,不会胡乱冤枉他人,无需耍什么小聪明摘清自己,便如实回答,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怎么发现的,可还看见什么其他的人。几句话问完,叶茗一一回答,见无甚可疑,解微明便示意放他离开。

    方才在堂下,他见边上一官差表情复杂,似乎认识死者,叶茗有意多探听些消息,于是便跟那官差套起了近乎,多年经商,叶茗早已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一个官差,轻轻松松便拿下。

    官差叹道:“早些天他还来告自己儿子,没想到今日就这样死了。”

    叶茗这才知道,死者李大壮,前些日子,他怒气冲冲地赶到衙门,又是喊又是骂,说自己儿子李顺是个白眼狼,两人在家起了点冲突,居然顶撞自己这个当老子的,还想动手打人。于是当堂状告自己儿子,告他顶撞父亲,为不孝之徒,要求衙门惩处。

    “不孝可是重罪,这是起了什么冲突,居然告自己儿子不孝。”叔己有些吃惊,“也难怪县衙的人记得他,毕竟这么狠心的父亲也是不多见。”

    “不孝怎么了,这不是家事吗?怎么就是重罪了?”珠珠不解。

    “谋反知道吧,这种诛九族的罪名,与不孝一同归于十恶之中,十恶之人,悖伦逆天灭礼贼义,乃王法所必诛,你说是不是重罪。”叔己解释,“若真的被认定不孝,斩首都是有可能的。”

    “没错。”叶茗点头,“君臣父子,三纲五常,容不下不忠不孝之人。”

    “多数父母告子女忤逆一般就是走个过场,震慑一下子女罢了,李大壮也不例外,之后也还是选择息词。”

    “那会不会是李顺心怀怨恨,杀了自己父亲?”叔己道。

    叶茗摇头:“不会,虽然李大壮息词,李顺还是挨了二十板子,如今还在牢里关着,出不来。”

    “现在都已经报官了,我们不管那么多了。”叔己道,“走吧,我要饿死了。”

    余光瞥到吞玉又开始埋头在他的小包袱里面翻倒什么,叔己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被吞玉支配的恐惧,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意识,连忙道:“我不吃蘑菇!也不吃老鼠!不对,我不饿!对,我不饿,你别掏了!谢谢谢谢谢谢!”

    吞玉站在原地,整理好自己的小包袱:“这么客气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师父你干什么去?”叔己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深深呼出一口气,就看见姜云正往前面人群聚集的地方移动。

    师父现在越来越八卦了,什么热闹都愿意去凑,姜云背着手,小老头一样挤在人群中,听得认真,看着姜云聚精会神的背影,叔己心里吐槽,身体却很诚实,也跟着挤了进去。

    烈日当头,衙门口躺着一具尸体,用担架抬着放在地上,脸上盖着白布,看不清长什么样子,正对着衙门口,跪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众人议论纷纷,姜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地上躺着的人是这妇人的女儿,家中贫寒,还有一幼子要养,无奈之下将女儿卖给一户富贵人家,为奴为婢。女儿记恨父母卖了自己,一年来从未见过双亲一面,但是钱却分文不少,按月寄回家中。

    这个月月钱迟迟未到,昨天人却突然被抬着送了回来,来人气势汹汹,什么话都没说,把人往门口一扔便拍拍屁股走人。

    等人都走了,丈夫让妇人出门看看什么情况,妇人放下怀中稚子,壮着胆出门看去,看清面前情况的一瞬间就软了腿,地上的女儿紧闭着眼,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连忙喊丈夫来看,女儿大张着的嘴僵硬可怕,似乎在念些什么,发出些让人听不明白的拟声词,不知是在喊凉还是在喊娘。

    妇人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抱着女儿,哽咽着应声。

    地上的人用尽全力也只把眼睛睁开一道缝,也不知看没看清眼前的人,只仰着脖子,用微弱的气声一个劲叫唤:“娘,娘,好疼……”

    “娘……”

    “娘……”

    不多时,怀中的人便没了生息,衣领不知何时挣扎得乱七八糟,少了府中统一外衫的遮掩,一件熟悉的里衣出现在她眼前,她急不可耐地掀开外衣,想要证明些什么……毛了边,还有些短了,胳膊露了半截在外面,惹人发笑,笑着笑着,妇人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心跳,像是回到了那段时光,那段两个人曾经是一个人的时光,以一种世界上最最亲密的姿态,共用同一副身体,共享同一份心跳。怀里的人像刚出生的孩子一样,软软的任人摆布,怎么会记不得这件衣服呢?这件衣服,是当初女儿还在家中时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改小了给女儿穿的。

    妇人去女儿做工的人家去问,一开始人家不跟她说,撵她走,问得多了,人家嫌她烦,才跟她说她女儿笨手笨脚,打碎了主家要紧的东西,惹恼了主家,被主家打了几杖,便成了这幅模样。

    看着女儿满身的伤痕,男人沉默半晌,让妇人给孩子收拾齐整,把儿子托付给邻居,板车一拉,便跪在了衙门口,自己进了衙门,连声喊冤。

    没多久,富商被传唤来。

    没多久,一群人乌泱乌泱走出来,男人满脸麻木,手里多了一袋钱,富商被小厮抬着,捂着挨了五十大板的屁股,痛得发不出声音。

    男人扶起妇人,拉上板车,不管围着的人群,沿着来时的路,径直往前走去。

    突然,姜云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回头告诉叶茗:“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转了几道弯,周围人渐渐散去,护城河的水波光粼粼,周围一片寂静,姜云停下来,声音听不出情绪:“出来吧。”

    “你果然认识我。”一道女子声音笑盈盈传来。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女子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姜云转过头去看她。

    微风轻拂,掀开女子衣袖,皮肤上鱼鳞样纹路在阳光下若影若现。

    “做生意啊。”女子笑道,“不过我现在瞧着人人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想想也对,死人活不过来,活人的日子还得过。”

    “你倒是想得开。”姜云道。

    “当然,人人都是是厉害的商人,我不一样,我可是最厉害的商人。”女子一脸得意。

    “你引我来不是光想跟我说这个吧?”

    “报答你啊。”女子道,“防我跟防贼一样做什么?”

    “这个富商,活不久了。”女子突然正色道。

    姜云错愕:“为什么?”

    “你觉得他付出这样的代价足够吗?就是打了几板子,罚些钱财这样。”

    姜云沉默。

    “不过你怎么想也不重要了,左右你也不会去惩罚他。”

    “你是说有人会动用私刑。”姜云立马抓住女子话中的关键。

    “你知道李大壮为什么要告自己儿子不孝吗?那李顺又为何要忤逆父亲?”女子话锋一转,转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不等姜云回答,女子继续道:“李大壮打死了自己儿媳妇。”

    “李大壮打死了人,闹到官府去,告的是李顺,最后是李顺挨了板子。”

    “然后没多久李大壮就死了。”

    “你瞧,咱们这位不知名的判官在匡扶正义呢!”

    “所以呢?”姜云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他审判到你的头上吗?”

    “我可是良民,不能乱说。”女子连忙辟谣。

    “真的吗?”姜云突然喊出了她的名字,“杨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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