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

    深夜,森林里万籁俱寂。

    这座城堡如今时刻处于密切的监视下,城堡里的人休想走出城堡一步。

    大部分生物都已经在此时陷入了睡眠,能将人淹没的寂静中,轿厢上行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沉闷。

    “滴——”

    显示板上指示灯亮起,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眉眼清丽的东方小姑娘。

    瓦里安三楼,武器室。

    彭格列当然不会错误,在大家怀疑是不是要吃她席的那七天,整个武器库里,但凡是能用的都被搬空了,夏悠的视线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落到了角落里的铁条上。

    说是铁条,其实以前大概也曾经是把剑,只是做工本就不怎么样,堆积得太久了,被铁锈腐蚀了个彻底,真要拿这么个东西去上战场的话,还不如去清洁室里找根拖把。

    本部的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根孤零零的铁条,便成为了她的唯一选择。

    夏悠蹲下来叹了口气,用三秒钟怀念了一下自己不知道落到哪里的短剑,两根手指拎起了这根铁条,重新走到了电梯前,摁开了厢门。

    搭乘着她和新武器的电梯一路往下,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瓦里安地下一楼,训练场。

    她熟练地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手指触碰到吊灯开关,稍作迟疑后又移开了。

    她摸黑走到了训练场中间,有段时间没有摸到剑,现在就算手里只有根铁条,她也多少找回了些熟悉的感觉。夏悠甩了甩手试了下重量,摆出了练习的架势。

    虽然在斯库瓦罗面前她表现得很乖巧,但是不会真有人以为瓦里安会有人老实听话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人嘴上说着刚受伤要好好养伤,实际肯定都躲在房间里偷偷卷呢。

    夏悠撇了撇嘴,调整好姿势,举起铁条,自上而下劈下。

    已经被腐蚀得摇摇欲坠的长剑发出痛苦的悲鸣,被她紧握在手中划开了空气。手臂上的肌肉一松一驰,筋脉在皮肤表层下起伏。

    不够。

    夏悠略一思索,调整了一下持剑的方式,将刀柄往下拿了点。

    力量灌注在指尖,她尽量少去调动腰部的肌肉,大部分力量都靠手臂和肩膀提供。轻飘飘的剑尖在半空中打着颤,大有马上就要碎成粉末给她看看的架势。

    还是不够。

    一个合格的剑客需要什么?

    力量、速度、精准、控制,缺一不可。

    黑夜中女孩目光平静,一次又一次地挥砍着,似乎只要她足够努力,就能扭转局势。

    可惜,稍微劈砍了两下,腰间尚未愈合的伤口就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有点恼怒,喘了口气随手把铁条往地上一丢。

    倒不是真的不知轻重,非要透支自己的身体,可距离彭格列对他们的处置下来的时间越来越近,留给她挣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啪。”

    身后传来轻微的开关声,头顶的日光灯骤然亮起,过于强烈的光芒一时刺得她睁不开眼。

    “谁?”她轻声问,用手遮住眼睛,回头从指缝里望去。

    “没关系哦,是我,不是斯库瓦罗。”

    鲁斯利亚拄着拐,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朝她摆了摆手。

    他精准地说出了夏悠的担心,她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是你啊,鲁斯大姐。”

    “人家看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来训练场。还以为是斯库瓦罗呢,结果原来是你,小夏悠。”鲁斯利亚走过来,“你的伤应该还没好吧,这样可是不行的哦。”

    “虽然我没有证据。”夏悠扬了扬眉毛,慢吞吞地说,“但我敢肯定,你们也一定这么做了。”

    “嗯……倒也是呢。”鲁斯利亚没有否认。

    夏悠无声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的左腿:“那个,会好吗?”

    鲁斯利亚会意:“没关系的。以后还可以加装个钢铁护膝。”

    “那真的会变成冬兵吧……”

    训练场巨大而空旷,稍有点声音便会在其间回荡。夏悠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层一层地叠加回来,又再次陷入安静,她不甘心似的甩了甩手,松开又握紧。

    “害怕吗?”

    鲁斯利亚忽然问道。

    她怔了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总觉得不太甘心。”

    俗话说夜来非,白天有其他人在还能打起精神,到了晚上就开始脑内滚动播放战败的事情。再怎么嘴上说没关系,心里始终有个坎。

    其实哪里不明白,和彭格列的差距并不是一个她就能弥补的。就算她真已经把剑术练得和斯库瓦罗差不多,要想扭转局势也难于登天。

    但“不甘心”这种情绪,怎么会是明白了道理就能消除的。

    “鲁斯大姐,我们之后会怎么样呢?”

    她听到自己轻声问。

    鲁斯利亚扶了扶眼镜:“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她眨了眨眼,措辞直白:“嗯。彭格列会把我们都杀了吗?”

    听起来很地狱,更地狱的是如果本部真的要这么做,那她也没有办法。

    “人家没有和你这么大的小孩子接触过呢,该怎么解释?”鲁斯利亚苦恼地挠了挠头,蹲下来和她的视线持平,“但是小夏悠,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还是有用的。”

    “有用?”

    “对。”鲁斯利亚缓缓地说,“因为我们还有用,所以彭格列也不会舍得放弃我们的力量。只要我们还有用得上的一天,就不会死。”

    很简单的道理,夏悠领会了他的意思。

    不管鲁斯利亚是不是在骗她,起码听了心里会舒服点。

    “总觉得小夏悠你比普通孩子更能藏住事情呢……”鲁斯利亚有些为难,他想了想瓦里安的另一个孩子,忽然灵机一动,“也许你可以向贝尔学学?他总是发疯,所以谁也困不住他”

    夏悠皱眉:“发疯?”

    “对。”

    鲁斯利亚摸了一把她的狗头:“老是憋着心事不好,不如也发泄发泄吧。”

    .

    到底要强到什么程度,才能算作“有用呢?”

    夏悠坐在房间的窗边,苦恼地想。

    在玛蒙那里耍赖打滚要学幻术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起码这个时候,她便能隐约能察觉到那些异常波动的空气。

    此时此刻,在围绕着这座城堡的森林里,不知道用幻术伪装了多少监守,把他们围成了一座海上的孤岛。

    和玛蒙相比,那些幻术还远不够稳定,才让她也有了触动。

    到底藏了有多少人呢?这个时候,是不是他们也在注视着坐在窗边的她?

    到底藏了有多少人?

    她坐在森林里的城堡窗户上,望着空无一人的森林发呆的时候,是不是其实周围正有无数人在默默地盯着她?

    或许她现在靠着这里发呆,旁边都围了几个人在监视她。

    一旦存了这样的念头,连自己的房间都瞬间显得鬼魅起来。夏悠甩了甩脑袋,把那些疑神疑鬼的念头暂时抛到脑后。

    这倒是忽然给了她灵感,她的脸上浮现起一个诡谲的笑容,猛地跳下了窗台,拉开床头柜,那把伴随着她经历叛乱的玩具塑料木仓静静地躺在里面。

    夏悠笑嘻嘻地一把抓起玩具,两下便又翻回了窗台上坐下。

    深夜,森林,古堡,坐在窗外的小女孩,本身就已经把阴森BUFF叠满了。她故意把手背在身后,作出一副明显的藏着东西的模样,然后忽然拔出木仓来。

    看不见敌人在哪里,她便只是伸长了手臂,直直地举起木仓,木仓口毫无目标地对准了黑漆漆的夜空。

    看不清、摸不着,但直觉却感觉得到。几乎是她拔出木仓来的同时,有无数道带着恶意的视线投到了自己身上,潮水般密密麻麻,几乎能用目光把她扎成刺猬!

    “有这么多啊?”

    她一惊,随即捧腹大笑!

    完全不是该笑的时候,她却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眼角都沁出了眼泪。

    原来彭格列有这么忌惮他们啊!

    不过想想也是,作为胆敢反抗第一黑手党家族的叛徒,她在顾忌彭格列,彭格列又何尝不是在忌惮他们的反咬?

    小女孩咯咯直笑,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像是美式恐怖片里的旁白:“你们也太警惕了吧,放松一点嘛!”

    面前的森林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反应。她看起来完全是在自言自语,只有夏悠自己知道,那些视线从未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好吧好吧,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严肃嘛。”她声音清脆,笑嘻嘻地将木仓收进了怀中,“不对着你们总可以了吧?”

    手指在怀中灵活地将玩具木仓调转了一个方向,那些带着敌视的视线还未撤去,她已经又举起了玩具,只是这一次不是对准了夜空,而是直直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她投降一样举起了另外一只手:“都说了让你们放松一点,不要这么警惕啦。”

    夜幕像是宝石,她的眼睛也像是宝石。小女孩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假如不是在这个场景下的话应该会很可爱:“看!给你们变个魔术!”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哗啦!”

    随着脆响,五颜六色的碎纸片四散分落,一只青蛙瞬间从木仓口弹出,撞到了她的脸颊上!

    “看吧!”小女孩举着玩具,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好像已经找不出其他更令她开心的事情了,“都跟你们说啦,只是一个魔术而已!”

    无人回应,无人作答,森林里静悄悄的,如果这真的是魔术,大概也是世界上最凄凉的表演。

    空气里的波动更明显了,就连夏悠都察觉到眼前的景象出现了些许的扭曲,似乎背后操纵的人心神不宁,一时间难以维持幻象的平静。

    鲁斯利亚说的居然是真的,只要我够疯,压力就能转移到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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