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对此一无所知，带着无知者的无惧，她坦然地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六点，闹铃准时地响起了。有条不紊地洗漱完，夏悠习惯性地沿着走廊往和室走，在电梯外和有几天没见到了的迪诺狭路相逢。

    这十年里迪诺大概是和斯库瓦罗的联系多了起来，和夏悠说话时有种对老同学家小孩的熟络感，用的甚至还是只有鲁斯利亚才会用的爱称：“哟，早上好啊悠酱。”

    “早上好，迪诺先生。”看在他长得如此优越的份上，夏悠决定对他礼貌一点，“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哈哈，这不是他们拿到彭格列匣子也有几天了。我作为家庭教师，也是时候该来检查一下他们的修行成果了。”迪诺爽快地回答了她。

    夏悠回想了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觉得他应该得不到什么好消息。

    反正也轮不到她操心，夏悠摇了摇头，按下了电梯：“那你去召集他们吧迪诺先生，我先去和室了。”

    “诶等等——”迪诺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神神秘秘地朝她眨了眨眼，“你就一起来吧悠酱。”

    夏悠不解：“我又没有彭格列匣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

    迪诺仿佛很想告诉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剧透。他使劲朝着夏悠挤眉弄眼，试图让她看懂自己的暗示：“总之对你来讲绝对是好事！你就一起来吧！”

    夏悠根本没看懂他在暗示什么，不过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还是跟去了。

    守护者们很快被集体召集来了会议室，因为女孩子们的罢工，这些天男生们的生活与训练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修行进度相当缓慢，只有库洛姆通过玛蒙留下来的幻术装置，得到了不少的提升。

    夏悠见状，抱着胳膊嗤笑了一声：“男的就是麻烦。”

    迪诺侧脸看了她一眼，这个岁数的女孩说这种话，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修行进度一直落后，沢田纲吉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脸颊，小声道：“……不过，昨天和京子聊到关于匣子的事情的时候，我忽然有了想法，或者这孩子只是和我一样害怕……”

    “你说什么？！”

    在关于妹妹的事情上，总是没心没肺的了平出奇的敏锐，骤然沉下了脸——他一直坚持着不肯让女生们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危险，似乎这样危险就不会波及到她们：“你告诉了京子她们关于黑手党的事情！”

    沢田纲吉察觉到他的怒火，迟疑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饱含着哥哥愤怒的一拳就把他打得撞翻了办公桌，飞出去贴到了会议室的墙上，“哐当”一声砸得人仰马翻。

    “十代目！”狱寺隼人怒目圆睁，飞身过去扶起十代目。

    夏悠一个哈欠打到一半也卡住了，她惊叫了一声，短暂地和狱寺隼人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你打他干什么！”

    她一把将沢田纲吉提溜起来，叉着腰加入了争论之中。

    “……”迪诺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打算出面阻止，这个年纪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摸索着解决的。

    转眼间少年们就遗忘了他们是来检验修行成果的，吵吵嚷嚷中，悬挂在墙壁上的显示屏忽然自行打开了，屏幕上蹦出了一段没头没脑的短片，没有人物，只要许许多多类似贪吃豆的东西吱哇乱叫着从四面八方涌出，堆积在画面的正中。

    画质不太清晰，画风看起来像是上世纪末动画节目的开头，不知道到底是想表述什么。夏悠忙中抽空看了一眼，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强尼二的新发明？”

    “不是啊！”强尼二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冤枉过，“是有人入侵了我们的线路啊夏悠小姐！”

    “啊？”怎么天天都在被入侵啊？

    “啪！”

    不过几秒，贪吃豆就占据了整个屏幕，随之同时炸裂。一个Q版的小人笑嘻嘻地自爆炸后冒了出来，呼喝着给了在场所有人当头一击：“白兰！”

    我靠，是大魔头！

    夏悠火速从电视前弹开了，生怕晚了一秒就会粘上脏东西。

    到底是谁，竟然还煞费苦心地为白兰的视频通话做了个片头，感觉偶像包袱很重。q版小人在完成使命后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精致的脸。

    毁灭世界的大魔头还是和之前一样，眉眼弯弯，笑容和熙温柔，手肘随意地撑在桌子上，不知情的人要是看了，肯定会以为他只是和朋友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怎么样，很有趣吧？”

    白兰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杯巧克力圣代，好似是嫌还不够膈应彭格列众人，说完这句话，他笑眯眯地舀起了一勺圣代，跟个吃播一样递到了摄像头前面，语调轻松地问道：“你们要来一口吗？很好吃哦。”

    夏悠不得不承认，自己成功地被恶心到了。她忍不住低下头，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能不能去死啊，求求你了快点去死吧。”

    “这么说话我会很伤心的哦，小夏悠。”

    用脚后跟都能想到，这个时代夏悠的死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可白兰就是能把话说得像是他们很熟一样。青年满足地咽下一口圣代，语气里似乎有威胁的意味：“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夏悠吗。你真的觉得，你拥有的一切是属于你的吗？”

    只要我什么都不在乎，就没有什么能够拿捏到我。夏悠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阴阳怪气地反问：“你问我有什么用？你去问boss啊，去啊，让boss把我从瓦里安撵出去啊。”

    “嘛，你是说XANXUS吗？”白兰不仅没有被她的嘲讽激怒，反倒竟还真的顺着她的话说，假装苦恼地叹了口气，“怎么办，他肯定不会听我的话的。”

    夏悠很想现在就一拳穿过屏幕打烂他的脸。

    白兰特地潜入彭格列的通讯信号，当然不单单只是恶心夏悠。而是带来了关于选择战更多的细节。

    夏悠撑着脑袋细想着规则，狱寺隼人满脸怀疑地靠近了她，刚刚因为沢田纲吉建立起的短暂同盟关系脆弱得不堪一击，转眼间他已经换上了审问的口吻：“白兰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问就是别问。”夏悠本来就已经够烦了，没好气地说，“老子死都死了，要问你现在自杀去地狱问好了！”

    狱寺隼人日均勃然大怒八次：“你这家伙，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想隐瞒吗！”

    “悠酱？”迪诺也没听懂白兰的意思，微皱着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这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他的视线，夏悠一寸一寸地抬起了脸来。她似乎有些生气，收敛了笑意，她的眉眼就显得会格外具有攻击性。

    和大多数人不同，夏悠被激怒的时候反而比平时更冷静，神情漠然得像是在看一群陌生人，语气里含着似有似无的讥讽：“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

    “去啊，去问boss啊，彭格列难道还联系不上瓦里安吗。如果boss同意了你们的要求，那我就从头开始解释。”

    “不然的话——”笑意只浮现在她的嘴角，夏悠毫不客气地展露出了汹涌的恶意，“你们也配命令我？”

    她泾渭分明地将自己和彭格列阵营划分了开来，即使攻入梅尼洛基地的过程里大家曾经同生共死，不是没有建立起羁绊或感情，但这一刻她依旧流露出了近乎无情的态度，迪诺从未听过她用如此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话，每一个字都在想尽办法地激怒对方。

    那甚至也不像是失控，反倒更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好像其实她本身就是这个样子。夏悠嘲弄地仰着头，眼底隐约闪烁着疯狂的快慰——世界末日？大局为重？这个时代的夏悠早就死了，她根本就不必为任何事情考虑！

    这一切都和迪诺记忆里的夏悠大相径庭，十年后在黑手党中闯下“证剑女”名号的雨系剑客，情绪明明远比她的监护人来得稳定……哦，对，念及此处迪诺忽然反应来了过来，他从来没有单独见过夏悠。

    他和夏悠的每一次见面，都有斯库瓦罗在场。

    发起疯来可比吵起来震慑力大得多了，一时间在座的各位都有点不太敢惹她，一副夏悠要单挑彭格列全员的样子。

    “嘎吱。”

    直到一声沉重的闷响，会议室沉重的木门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刻，被人推开了。

    一条蹬着短靴的腿迈了进来，来者的大衣里裹挟着海水与风霜的气息，凌冽仿佛暴雨将至。被浸湿的银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本该是潇洒美丽的象征，生在他身上却硬生生掺杂了几分杀气，如同最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下映出的倒影。

    说曹操曹操到，正是三十二岁，论年龄已经足够当夏悠亲爹的二代剑帝，斯库瓦罗·斯贝尔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从看清了斯库瓦罗的脸那一刻起，讥讽的笑容就凝固在了夏悠的脸上，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你怎么来了。”

    斯库瓦罗没有理会夏悠的问题，他旁若无人地走进了会议室，二话不说，将一条几乎等身高的鲔鱼硬塞给了迪诺，干脆地吐出一句话：“见面礼。”

    夏悠：“？”

    鱼？为什么会有鱼？

    “好慢啊，斯库瓦罗。”迪诺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接过了这条鱼。

    “斯库瓦罗！”山本武从方才的震惊中挣脱，惊喜万分往前迈了一步。

    见状，面对着他的夏悠忽然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山本武怔了一下，还来不及思索出这个动作的含义，斯库瓦罗的一拳便迎面袭来！

    刚刚才发生过的的事情再次在会议室里上演了，但斯库瓦罗下手可比笹川了平要狠得多，一拳打得山本武晕头转向，随即又是一记重踢，狠狠地踹在了最柔软的小腹上。山本武猝不及防，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旁人连阻止都来不及。

    沢田纲吉刚从了平那一拳里醒过来，就看到自己的雨之守护者也在挨打，属实是难兄难弟了。他挣扎着要去拦住斯库瓦罗：“山本！”

    迪诺按住了他的肩膀，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掺手。

    斯库瓦罗下手狠得让沢田纲吉怀疑，他是真的想杀了山本。一通毫无缘由的暴打后山本武彻底失去了意识，斯库瓦罗这才像是满意了一样，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站定，缓缓地回头，垂眸看向了夏悠。

    夏悠的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崇拜，她不说话，专注地望着这个十年后的斯库瓦罗。见到真人的感觉和隔着屏幕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时空穿梭，十二岁的夏悠根本不可能与三十二岁的斯库瓦罗相遇。

    这个时代的斯库瓦罗，气势比十年前更盛，显然比二十二岁时强大了许多。光是站在那里都会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他扛起地上不知死活的山本武，往夏悠的方向迈了一步。

    要动手了吗？来吧，我可比山本武了解斯库瓦罗的战斗习惯，绝对不会站着挨打！

    那股子还没被按下去的疯劲见风而长，夏悠的嘴角甚至还重新露出了点笑意，她从背上拔出剑来，炫技般挽了个剑花，扬声道：“怎么，下一个该到我了吗？”

    斯库瓦罗大踏步走了过来，夏悠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腾出了可以回旋的余地。然而预想之中的攻击却并没有到来，斯库瓦罗毫不犹豫地和她擦肩而过，只在出门的一瞬间冷冷地甩下一句话：“滚过来！”

    看样子，她躲过了步山本武后尘的悲惨命运。本该是庆幸的事情，但夏悠的面色反而一瞬间阴沉了下去。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沉默不语地收剑回鞘，视线依旧紧紧地跟随着斯库瓦罗的身影。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刚刚吗？还是白兰开始说话的时候？

    经年累月的习惯早就深入骨髓，夏悠脑子里思绪连篇，脚下已经条件反射地动了起来。

    连去哪里都不用问，她缀在斯库瓦罗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