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进入康塔林的城镇中时已经入夜了,但城中依然灯火通明。这里的街道十分宽敞,路旁偶尔会有行人趁着夜色在外散心。最热闹的地方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一间酒馆,每间里面都是人声鼎沸,整条街市依然如同白昼一般。

    康塔林的房屋明显要比之前费际的好上不少,不再是简陋的木制建筑,而是有着砖墙结构与装饰性物件的整齐楼房,街道也铺了平整的石板,走上去稳稳当当,也不会再有一不小心就踩到碎石的风险。

    舒徽妜来这边之后一直都不太习惯这里的鞋子,与大衡有着柔软鞋底的丝履不同,西大洲人穿的鞋子总是很硬,就算用牛皮纳底,多走两步脚也会疼。而且他们的鞋子带有鞋跟,这样走路更是累人,白天在山路上走了那么久,现在又在马上放松了半天,如今只要一落地脚上就会钻心的疼。

    城中不便跑马,昆图斯让舒徽妜坐在马上,自己牵着马往前走。他暗忖这位东方公主娇贵的同时,也不免又花心思去想怎么给她弄到双舒适一点的鞋子,他熟识的工匠一般都是铁匠,整天打铁铸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女人穿的鞋。

    好在昆图斯的朋友就在这条街上最大的那家酒馆里,很快就能见到他,到时候把舒徽妜安置在酒馆里就行,也不用她继续跟着到处跑。

    整条街上最热闹的地方无疑就是位于街道中心的波约酒馆了,它有四层高,占了这条街最繁华的位置,透过装着玻璃的木门可以看到一楼大厅装修得十分华丽,贴了彩砖的墙柱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分外好看。

    舒徽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鲜艳大胆的装饰,大衡的审美讲究的是自然和谐,所用的饰物大多都是天然的琉璃宝石,或者雕刻出来的精致纹样,很少有这种大面积的色块拼接而成的东西,杂乱但华丽。

    昆图斯在旁边的马厩拴好马,带着舒徽妜走了进去。

    推门时挂在门廊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几声,但屋子里纵情声色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进入酒馆里面,啤酒与面包的麦子香气扑面而来,原本宽敞的大厅因为人多而变得拥挤,在这夏夜里也有些闷热。

    客人们都正在喝酒打牌,舒徽妜对这些人玩的纸牌骰子很感兴趣,连脚上的伤都要忘了。大衡的娱乐游戏大多是围棋或者叶子戏,这些新游戏她还是头一次见。

    见她总是好奇地四处张望,昆图斯干脆继续牵着她的手走,这里鱼龙混杂,万一走散了可不是好玩的。

    挤开人群到达靠里的一张大桌子前,只见一个身着华丽西方服饰的英俊男子正用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手里的牌,他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已经有些掩饰不住了,但仍然在强装镇定。

    桌上的其他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能坐上这张桌子的人大多都会察言观色,那人的牌看起来很大,而现在桌上的筹码也不少了,还不收手可能会输个大的。

    犹犹豫豫之间,留给他们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终他们还是决定放弃跟牌。

    牌局结束,那男人微微一笑,将手牌展示给众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那牌分明小得可怜!

    “你诈我们!”右侧的壮汉气不过,拍桌站起来喊道。

    旁边围观的人也纷纷看向男人丢出来的牌,一时间唏嘘不已。

    拍桌的大汉似乎是喝了不少酒,已经醉得认不清人了,但他也知道自己被耍,气急败坏就想动手。可男人依旧不急不徐地将桌上的筹码往自己这边揽,眼见着就要被打到,他突然抬眼喜笑颜开地向昆图斯这边打招呼:“嗨,我的老朋友,最近过得还好吗?”

    围观者纷纷被他这个举动转移了注意力,只见一个背着龙鳞剑的少年站在桌前,他脸上长长的疤痕十分骇人,众人认出了这是一位屠龙者,一时间都不敢有什么动作。

    倒是那个喝醉了酒的赌徒,被转移注意力看向昆图斯之后,立刻就被他身后的舒徽妜吸引了视线。

    绝世美人,还是异国的长相,这可是极品啊!

    色胆包天的他自动忽略了眼前这个面色不善的屠龙者,摇摇晃晃地向舒徽妜那边走去。

    “美、嗝——美人,我......”

    话还没个开头,他弯腰凑过来的脸就被昆图斯一个凌厉的抬腿给踹开了。

    那人长得十分高大,比昆图斯还要高上几分,被踢了之后也十分恼火,伸手抄起一把椅子就想往昆图斯头上砸,这边昆图斯也一点都不惯着闹事的酒鬼,抬手就要拔剑,惊得周围的人慌忙散开,生怕波及到自己,好在这一切都被赶来的酒馆老板和他的保镖及时拦下了。

    “都住手!”老板急匆匆地过来,指挥着手下把那酒鬼给拦住。

    老板显然认识昆图斯,但并没有过来交谈,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昆图斯见老板来了也没再继续动手,拉着舒徽妜往那个赢了钱的男人那边走去。

    这一桌的其他人都识相地走开了,谁也不想惹到一个脾气不好的屠龙者——事实上屠龙者们大多都没个好脾气。

    “拜尔德,找我什么事?”昆图斯毫不客气地坐下,还将一把椅子拉近了一点,示意舒徽妜也靠过来坐下。

    刚刚那个酒鬼色眯眯的眼神令舒徽妜感到有些反胃,她不敢离昆图斯太远,凑过来听话地坐好,终于能休息腿脚的她一下子也放松了不少。

    拜尔德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舒徽妜,他的目光在昆图斯与舒徽妜之间暧昧地来回了几下,随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昆图斯,可昆图斯直接无视了他。

    “这是优尼娅,我朋友。”随后他又对舒徽妜说:“他叫拜尔德,一个喜欢出千的赌徒,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用相信。”

    因为昆图斯叮嘱过自己,舒徽妜也不敢擅自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又对拜尔德微微行礼示意。

    但拜尔德显然对昆图斯的介绍有些不满,弯着手指敲了敲桌上成堆的筹码说:“今天这把全靠实力。”

    “难得。”昆图斯嘲讽道。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位朋友。”拜尔德将话题转移到这个漂亮姑娘身上,眼中的探究意味更甚。

    他和昆图斯认识挺久了,但从没见到他和女孩亲近过,且不说那张破了相的脸会不会吓到人家女孩子,就他那油盐不进的性格,的确很难招姑娘们喜欢。

    可惜了,他刚认识昆图斯的时候他还没有那条可怕的疤,那张脸连拜尔德都不止一次地妒忌过,当然现在已经不用了,所以他才会偶尔感到惋惜。

    “三句话之内你还不说正事的话我就走了。”昆图斯不理会拜尔德的试探,但他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却也没有表现出有多不耐烦。

    拜尔德了解他,但依然假惺惺地配合,装作急于挽留地说:“别走啊,我帮你把房间都定好了,要知道,波约酒馆可不便宜。”

    “只有两句了。”

    “可惜这里住宿的房间早就人满为患了,只剩下一间空屋子,现在可能也找不出另外的客房。”拜尔德笑意更甚。

    “一句。”

    拜尔德恢复了正经的神色,凑到昆图斯近前低声说到:“城北那个诺那顿庄园出现了狼人的踪迹,席尔说有可能是原生狼人,他有些搞不定,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托人找你过来,看看能不能解决掉。”

    昆图斯沉默着思索了一番,原生狼人很少见,它们是最原始的狼人种群,所有的次生狼人都是由原生狼人转化而来的。原生狼人是高智生物,而且它们人形态与狼人形态的记忆是共通的,几乎可以说是有着人类智慧的强大怪物,十分难对付。

    拜尔德从不轻易打扰思考中的昆图斯,但他也无聊,毕竟自己只是个有钱的马特莱纳人罢了,猎杀怪物的事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转而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叫优尼娅的女孩身上。

    优尼娅......这是索戈利语,索戈利盛产屠龙者,但那种地方是不会养出这样尊贵优雅的姑娘的,那里只有彪悍的女战士。

    而且这个优尼娅一看就不是西大洲的长相,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有开口说过话。拜尔德不认为自己的屠龙者好友会去黑市上买人来做朋友,况且他刚刚从东大洲回来,那么这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从东大洲带来回的......相好?

    拜尔德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样一位美丽娴静的姑娘,怎么会看上他呢。

    舒徽妜却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这个人奇怪得很,盯着自己莫名其妙地摇头,仿佛她是一件待人估价赏玩的物品。她有些不适应地往昆图斯那边躲了躲,这个举动更是让拜尔德大跌眼镜。

    他看起来难道比这个疤脸屠龙者还可怕吗?

    这边昆图斯也注意到了好友不礼貌的眼神,他对东方礼仪了解得不多,但是也知道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绝对不会是善意的表现。他侧头看了眼舒徽妜,果然见到她正不自在地缩在自己身后。

    给了拜尔德一个警告的眼神,昆图斯问道:“席尔呢?”

    “他还留在诺那顿庄园,那里的男主人马科尔子爵经常外出,子爵夫人和一群仆妇根本对付不了狼人,于是雇了他保护她们。”拜尔德边说边收回了目光,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既然昆图斯给出了警告,那自己也只能适可而止。

    “知道了,我明天就过去看看,你说的房间在哪?”昆图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从拜尔德身上占便宜的机会,毕竟他找他帮忙总是不给钱,还说得好听叫什么朋友之间应该只有人情往来。

    拜尔德聪明地不去探究优尼娅的来由和与昆图斯的关系,只是指明了地方便目送他们上楼了。

    特维尔在返程时遭遇海难的消息在整个马特莱纳人尽皆知,拜尔德也清楚昆图斯作为受雇护卫队的一员,现下在马特莱纳肯定不会好过。平常昆图斯来康塔林都会住在拜尔德的家里,但现在他家人多眼杂反而成了危险的地方,只能将他安置在波约酒馆,好在酒馆的老板曾受惠与昆图斯,也不会把他的消息透露出去。

    另一边昆图斯带着舒徽妜上楼,路过第三层的某个房间时,昆图斯皱眉瞟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但他什么也没说。他们直接去了最顶层唯一的一间房,这里是整个酒馆最清净的地方,一般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房间很宽敞,靠窗的位置一张柔软干净的大床周围放了几扇木制镂空屏风,隔断了屋内其他地方与休息处的空间。此时房间里的灯都亮着,能看出这里用品齐全,和之前费际的小旅馆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昆图斯不需要睡眠,也就很大方地把床让给了舒徽妜,自己则斜靠在外面柔软的长躺椅上,隔着屏风与舒徽妜说着自己明天的安排。

    “诺那顿离城区不远,但如果真有原生狼人存在的话,把你带去太危险了,明天你就留在这儿,这里的老板和我认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

    昆图斯边说边擦拭着自己的两把剑,那把熔铸时掺了杜赫银的剑是用来斩杀怪物的,另一把铁剑则用来打人,狼人介于两者之间,需要看时机选用。

    屠龙者之间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例如杀过怪物的剑不能用来伤人,因为杜赫银本身就是性质特殊的银矿石,对所有触碰到它的生物都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害,只有附有龙鳞的剑鞘能将其封存。

    而那些剑上常年沾染着怪物身上留下的□□或留下的残秽怨气,还有各种剑油药剂,简单的清洗打磨并不会彻底将它们弄干净,那些残留物保不齐就会在被伤到的人身上发生某些反应,致使新的怪物产生。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至少沼泽地蛊婆就是这样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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