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昆图斯轻描淡写的安排却让舒徽妜听得十分不安,她知道自己又要被独自留下了。每次昆图斯离开她都会心神不宁,既是担心他也是担心自己,但她也清楚自己跟在昆图斯身边也只会拖累他而已。

    “原生狼人很危险吗,你若是真遇上了,可有把握全身而退?”舒徽妜无法阻止自己的杞人忧天,昆图斯是她在这边唯一的依靠,她不想他有一丁点意外。

    “原生狼人不难对付,只是它们很狡猾,甚至可以伪装成正常人类。而被它们咬过的人要是没有死掉或被吃掉的话,是有可能转变成次生狼人的,过去施泽塔就因为两只原生狼人而导致狼人成灾,最后不得不进行了一场大清理。”

    昆图斯随口与舒徽妜聊着,手里也没停下,又开始清点自己身上剑油的数量。虽然剑油是专门用来对付妖灵的,但有些剑油也会对一些怪物产生特别的效果,之前用在瑚虫身上的牙特纳剑油就是,而对付红色妖灵的伯爵剑油也正是斩杀狼人的最好助力。只不过红色妖灵比狼人更少见,所以现在的伯爵剑油大多都用在狼人身上。

    但伯爵剑油价格昂贵且只能在黑市上买,就连屠龙者都无法自己制作,相传这种剑油是由古斯特境内某位伯爵制作的,但昆图斯知道其中内情,如果不是实在需要他都不会去用,这个剑油根本没有其他人想象中那样简单。

    但舒徽妜不知道其中复杂的弯弯绕绕,只是顺着昆图斯的话问道:“大清理?”

    “嗯,因为狼人平时都是以普通人的样子出现,次生狼人两种形态之下记忆是不互通的,也就是说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狼人,只有在月圆之夜他们强行化身为狼人时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但那样做太冒险了,所以施泽塔当时的选择是,杀光了城里所有的人,准确来说,是所以没有安全保证的底层平民。”

    他以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时,舒徽妜却听得毛骨悚然,她不敢再问,但意识到狼人可怕之处的她也更加忧心,要是昆图斯也被原生狼人咬伤变成了新的狼人该怎么办。

    昆图斯则完全没有任何不安的情绪,他平静自在得就好像是要出去郊游一般,在找到自己那仅剩半瓶的伯爵剑油后更是喜出望外,毕竟伯爵剑油太贵了,从各种意义上说都是如此。

    屏风那边没了动静,昆图斯以为舒徽妜睡着了,见床头燃着的明亮烛火依然轻微摇曳着,他起身过去想要帮她吹灭蜡烛。可刚绕过屏风,却发现舒徽妜抱着薄被低低地哭着。

    她似乎很会这样不声不响地哭泣,就连五感异于常人的昆图斯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眼圈泛红,一汪盈盈秋水满满当当地盛在她那双烛火下异常明亮的双眼中,流下眼泪之后又能迅速积蓄起来,仿佛有流不完的泪。

    见他来了,舒徽妜立刻将头埋进了被子中,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软弱的自己。

    倒是昆图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公主又哭了起来,她总是哭,不管遇到什么都哭,仿佛眼泪就是她的武器,可以帮她解决一切麻烦事。

    娇气的皇室公主不都是这样吗,昆图斯安慰着自己,但此刻她两眼含泪的样子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一种令他烦躁无比的感觉因那双朦胧的泪眼而从心底升起,紧紧揪着他的心。

    果然,这个人看着是朵无依无靠的小花,其实茎叶上长满了棘刺,此时正扎进了他的肉中,让他心烦意乱却又拔不出来。

    昆图斯在脑中快速回忆着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是她害怕狼人吗,还是又在为施泽塔的惨剧而痛心。她的同理心怎么可以这么强,就不能做个自私自利的大小姐,整天以自我为中心,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吗?

    他厌烦着舒徽妜毫无节制的善良纯真,但也暗自被她这种纯粹的美好特质所吸引。

    这样的人真的很少见,昆图斯见过不少贵族少女,她们要么天真到头脑简单,要么骄傲到自大妄为,从没有人像舒徽妜这样矛盾。

    她好像天真懵懂不愿相信人间疾苦,又总是过度思虑以至于常常暗自哭泣,她不是大衡最尊贵的公主吗,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昆图斯十分不解,在那样养尊处优的环境下,皇室子女很少会察言观色或者掩藏情绪,更不会以己度人为别人考虑,因为她们就算行事张狂也不用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昆图斯并没有隐藏自己的疑惑,反而直接说了出来。

    “你的性格一点都不像是个公主,倒像是教堂里的胆小修女。”

    舒徽妜听到他的话后一愣,她不知道修女是什么人,也不清楚是不是昆图斯发现了自己假公主的身份,这件事在西大洲这边是无人知晓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向昆图斯隐瞒。但如果自己不是公主,没有那样的身份,昆图斯还会帮助自己吗?

    在她思量忖度的时候,昆图斯已经放弃了深究的打算,可能是因为东大洲过于讲究礼仪教养,才会让自己国家的公主这样谨小慎微吧。

    他没有等待舒徽妜的回应,只是按照原计划帮舒徽妜吹灭了烛火,退了出去。

    将房间里的其他光源也尽数熄灭后,昆图斯回到躺椅上坐下,他本想研究一下那些从海里捞上来的东方器物和书籍,但这些横平竖直的大衡文字被海水泡得晕成了一团,看着看着就总是让他想起舒徽妜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从小昆图斯的学习能力就很强,这也使得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西大洲最顶级的屠龙者了。但东大洲的语言尚且可以通过和舒徽妜交流而逐渐熟练掌握,文字却是一件难事,大洋两边两个地区的文字结构是完全不同的,他接触得也不多,自己摸索根本就找不到方法。

    看来只能等公主心情好了找她帮帮忙,她不是总因为自己什么也干不了而苦恼吗,刚好给她找点事做。

    这一觉舒徽妜睡得很不好,她总是浅浅地睡着,又被噩梦惊醒。就这样熬到天边蒙蒙亮,寂寥的晨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淡淡地照进房间里,给整个空间添了不少色彩。

    舒徽妜疲惫地睁眼,她虽然根本没睡多久,但也一点都睡不着。

    隔着屏风,昆图斯正轻手轻脚地起身,他最后一次清点了这次去应付狼人会需要的物品,然后背上自己的两把剑,无声地离开了。

    舒徽妜就这样躺在床上,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柔软的床了,本应在这里睡个好觉的。

    隔着屏风镂空的装饰看向屋外,天光渐亮,万里无云,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又过了不知多久,有人轻轻叩响房门,舒徽妜缓缓起身道了声进来。

    来者是这间酒馆的后厨老媪,她带来了食物和清水,在询问有没有别的吩咐且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又退出房间并带好了门。

    洗脸净面穿戴整齐后,舒徽妜坐到了昨夜昆图斯坐着的那张躺椅上,前面的木制矮桌上还放着他没有收好的东方书籍。

    舒徽妜随意拿起一本翻看,却发现这是大衡一些关于秘术之类的典籍,东大洲没有怪物袭击的烦恼,除了山间野兽之外就只有难见首尾的祥龙,这些典籍多是些修道方士所用,其中虽不乏东大洲常用的清修之术,但似乎对西大洲这样险恶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帮助。

    不过有几本像是药典,记载的都是些药草之类的东西,里面的内容涵盖了膳食药物,毒药解药,还有一些神秘的丹药。被海水泡了很久,上面的字还勉强能认,但所配的花草图鉴却看不清了。

    正好舒徽妜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就当作打发时间看看书算了。

    与这边的清闲不同,昆图斯那边则麻烦地多,他刚到诺那顿庄园就看到了正在与果瑞思兽战斗的席尔。

    果瑞思在马特莱纳的北方方言中是“熔岩犀牛”的意思,虽然只是个不太贴切的形容词,但这种叫法很快就传开了。它背上有硬质外壳,头顶的位置长着一些长短不一的角,是他们用于攻击的主要武器。成年的果瑞思体型能有三个正常男人大,且经常三五成群地出现,它们喜欢袭击麦田,啃食农民的作物,眼下应该是诺那顿庄园周围那一大片农田吸引了它们。

    席尔此时正挥着剑吃力地应付三只果瑞思,还有两只见同类完全可以拖住那个拿剑的人类,也不上前帮忙,只是低头啃食着田地里的麦苗。

    那三只果瑞思围成一圈将席尔困住,它们攻击的手段很单一,无非就是低头冲撞对手,但它们力气很大,且同时对一个人进行攻击时很难躲避,要真被撞到,哪怕是屠龙者那样的身板都难以抗住。

    就在又一轮攻击开始之前,昆图里赶紧下马前去支援。

    他抽剑直奔其中一只的面前,要杀果瑞思,只能攻击它们柔软的胸膛,其他地方的硬质皮肤没有任何利器可以将其刺穿。

    那只果瑞思也很敏捷,见前方来人立刻低下头做出攻击的姿势,短暂蓄力之后便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昆图斯见它已经反应过来,也不硬留,转身避开了它的攻击。

    而原本准备一起发动攻击的其他两只见攻击节奏已经被打乱,也没了章法,开始对着两人乱冲。

    昆图斯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等果瑞思冲过来,在它接近时直接翻身滚到它身下,两手握剑狠狠刺入了它的心脏。

    果瑞思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叫,吸引来了另外两只仍在麦田里的同类。

    此时被伤到的那只奄奄一息,席尔和昆图斯面前还剩四只巨兽需要对付。

    “昆图斯,你回来了!”席尔看清来人的样子时兴奋地大喊。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去那边拖住那两只,左边那只行动怪异应该是右腿受伤了,你先攻击它。”昆图斯迅速安排好作战计划,随后提剑挥向正朝这边奔来的两只果瑞思。

    昆图斯一边闪躲着果瑞思的攻击一边寻找进攻的机会,好在果瑞思这种生物行为方式很单一且智力低下,只要掌握规律其实很好击杀,昆图斯很快就又解决掉了两只。

    他转头去看席尔,他也解决掉了受过伤的那只果瑞思,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只了。

    它眼见着同伴都死于这两个人类手下,发出了悲愤的怒嚎,随后抬起身准备做最后的放手一搏,可这一个短暂的动作却被昆图斯抓住了机会,虽然与那边还有不小的距离,但他反应很快,在果瑞思抬高上半身的一瞬间抬手射出一只弩箭,箭头将将擦过席尔的头顶,直直贯入果瑞思胸腔。

    没想到这场战斗结束得如此迅速,席尔对昆图斯的崇拜又多了几分,他正想走过去与昆图斯打招呼,却发现昆图斯正在死掉的果瑞思身上收集战利品,根本没空搭理他。

    果瑞思的掌筋一直深受一些工匠的欢迎,因为它们坚韧且保质期很长,在制物方面用途很广。

    这个时候,诺那顿庄园年轻的女管家也来到了这边,她等到一切都结束后才敢踏足这片田地。

    “席尔先生,危机解决了吗?”女管家上前询问到。

    席尔点点头,说:“这群果瑞思兽都已经死了,它们领地意识很强,这周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谢天谢地,以前这些怪物出现时,我们都只能躲在房子里不出去。”女管家抚着胸口感叹道。

    席尔指了指一旁还在切割果瑞思掌筋的昆图斯说:“那边那位是我的屠龙者朋友,他处决过的原生狼人不少,这回应该也能帮到我们。”

    他不会轻易说出昆图斯的身份,芭娜湾的事他也听说了,诺那顿庄园的男主人是马特莱纳的贵族子爵,不能让他们知道昆图斯的下落。

    好在女管家并没有继续打探那位前来救场的屠龙者,她对屠龙者的事并不感兴趣,只希望他们在解决狼人危机之后赶快离开。

    等到昆图斯将掌筋收集完毕,女管家将他们带到了庄园西北侧一个偏僻的小房子里,这里是低等佣人们休息的地方,家中的主人不会允许屠龙者进入住宅,所以只能将他们安置在这里。

    不过昆图斯和席尔在屠龙者中已经算是好相处的了,习惯了这样的对待方式之后也懒得去计较,只是在房间里分享情报。

    “我来之前这边就有不少狼人袭击的事件发生,不过都是在北边一点的村子里传出来的,我怀疑那些狼人是从奇比德过来的,毕竟之前就有人在奇比德发现过原生狼人的踪迹。”席尔分析道。

    奇比德位于康塔林以北,那里的环境更加复杂,狼人吸血鬼众多,居民大多苦不堪言。

    昆图斯看着席尔拿出来的地图,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说:“下一个月圆之夜就在后天晚上了,究竟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就能知晓。只是这个庄园里到底有没有狼人还需要进一步查探才行,我晚上悄悄去看看,你就留在这边检查佣人房里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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