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祷告完之后,老管家领着舒徽妜从教堂离开,这一路上老管家的眼神都十分瘆人,舒徽妜只想快点离开,找到昆图斯才能放心,但就在这时却在走廊里碰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见到他,老管家显然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约书亚维持着他一贯的礼貌笑意,答道:“小少爷的课程结束了,他说他有东西忘在了老房子里,希望我能帮他跑一趟拿回去。”

    听他这样说,老管家也不再多言,似乎想快点把客人送走,可约书亚却看着舒徽妜主动打起了招呼。

    “您好,优尼娅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惊讶于他们两人的相识,还不等舒徽妜答话,老管家就疑惑中又带着点警惕地开口问道:“你们认识?”

    此时约书亚却不回话了,只是笑着看向舒徽妜,似乎想让她来回答这个问题,舒徽妜也不好晾着不管,只好强行从紧张的情绪中稳住声音解释道:“是,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约书亚补充道:“在书店里。”

    老管家听了他的话,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既然认识,那就拜托你将客人送走,我还有些事要做,先告辞了。”说罢他向舒徽妜点头示意,接着就离开了。

    虽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但老管家的离开让一直环绕着舒徽妜的紧张与不安都消失了,与这位管家在一起,总有一种可怕的压迫感在她身上,管家偶尔递过来的诡异眼神也总是让舒徽妜心里发毛。

    见她走神,约书亚也不恼,只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您还没回答我呢,您怎么在这里,那位屠龙者朋友呢?”

    原本对他还有点防备,可听他将昆图斯称呼为“朋友”,舒徽妜又觉得他没那么坏了。

    看,有人能把屠龙者看成是正常人,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只当他们也可以是成为朋友的对象。这多好啊,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不起屠龙者的,所以只要昆图斯也能试着迈出那一步,是不是总有一天他也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舒徽妜忘掉了关于“被龙血腐化而变异成怪物”这件事,反正在她心里,昆图斯是不可能成为怪物的。他那么厉害,什么怪物都能解决,自己身体里的怪物之血又怎么会难倒他呢。

    答话时能明显看出舒徽妜松快的心情,她说:“我是代拜尔德前来吊唁缇比家主的,我朋友此刻正在外面等我。”

    约书亚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说:“可我来时,门口并没有人。”

    看来昆图斯还没有检查完,舒徽妜只好找了个借口:“他的性子有些不拘,许是觉得在门外无聊,跑到哪里玩耍解闷去了。”

    “原来是这样。”约书亚点点头,不再追问。

    这也让舒徽妜松了一口气,刚想提出要离开,约书亚又邀请道:“对了,这次的财产分配里,我这个家教也有幸得到了老家主两瓶好酒,既然你和拜尔德也熟悉,能不能请你跟我去取酒,顺便转赠给他?老家主待我很好,可我和他们家的其他人有些合不来,想试试看能不能去马克特莱德家做事。”

    他的话说得很诚恳,又只是个举手之劳,舒徽妜当然不介意,正巧昆图斯也还没结束,拿完酒回来应该也差不多。

    等她同意后,约书亚带着舒徽妜去了缇比家的地下酒窖,酒窖的位置在院子的后面,一丛丛人工种植的花草将窖门围住,还有些许别致。只是这个院子最角落的位置是老夫人的墓地,虽然在这个占地大得夸张的院子里,一个小角落可以说是人迹罕至,但人埋在那里,青天白日也显得有些阴森。刚刚被怪异的感觉缠了一路,舒徽妜不敢多看,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约书亚走。

    似乎是为了更好地储藏美酒,酒窖里的温度要比外面更低,炎炎夏日里也有些令人打颤。

    昏暗的灯光与空气里的凉意让这里显得有些阴森,舒徽妜在门口就望而却步了,但还是在约书亚的盛情邀请下走了进去。刚进去两步,厚重的木门突然合上了,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舒徽妜回头时只来得及看到老管家站在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舒徽妜被突然合上的门吓了一跳,又瞧见了老管家的身影,心里暗道不好,她得知了老管家秘而不宣的心思,他定是不想让她活着离开了。虽然昆图斯发现她不见了定会来寻,但这个酒窖的位置并不起眼,万一他要是没找到......

    胡思乱想时,舒徽妜的手腕突然被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抓住了,她惊慌之下想要挣开,却被人紧紧握着动弹不得。

    约书亚的声音自身后温温柔柔地传来:“放心吧优尼娅,这个管家的确有点奇怪,不过他不知道我有酒窖的钥匙,等我们取完酒就送你回去。”

    儒雅的声音仿佛蛊惑着舒徽妜一般,让她心里的紧张惶恐突然消散了,舒徽妜镇静下来,她点头同意了约书亚的提议,推脱着让他松开了抓着自己的手,随后跟着他走向了墙边的酒架。

    幽暗的灯光下,酒窖的红砖墙壁起来玩宛如一个地下墓穴,阴冷的空气里隐隐泛着些醉人的葡萄香味,闻得舒徽妜有些头晕目眩。

    约书亚没有注意到舒徽妜的不对劲,在一个酒架前停下时还用一种松快的语气与舒徽妜闲聊:“也不知道拜尔德会不会喜欢波纳蒂的酒。”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苦恼,弯腰反复对比着手上的两瓶酒。

    舒徽妜不了解拜尔德的喜好,也给不出什么意见,只觉得头越来越晕,耳边恍惚间又开始出现那首奇怪的诗。

    追逐无妄之梦的旅人......

    眼前昏暗的酒窖突然浮现出了大团晕染在一起的绚丽色彩,周围的事物开始模糊起来,然后渐渐消失,眼前的约书亚也不见了,整个梦幻般的空间里只剩下了舒徽妜一个人。

    在这里,舒徽妜感觉不到上下前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切感官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意识朦胧间,一只猩红的眼睛出现在舒徽妜面前,它像是一个黑洞,要将她永远困在这个泡影般的空间里。

    有谁也有这样一双眼睛,舒徽妜好像记得,但被浆糊堵住般的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已经碎片化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它。

    “漂泊的旅人,想要回到家乡吗?”又是那个陌生的声音。

    舒徽妜想回答,却说不出话,只能愣愣地盯着眼前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红眸。

    陌生的声音似乎能听到她心里所想,又说:“漂泊的旅人,吟唱家乡的歌谣吧,乐曲结束,便能回到心安之所。”

    舒徽妜的思绪都开始混乱起来,她只听到了“回家”,而这两个字对她有着莫大的诱惑力,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陌生且可怕,只有回家,家里才能给她温暖的宽慰。

    就在舒徽妜想要开口的时候,有人像是捞起一个溺水者一般猛地拉了她一把,约书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优尼娅,你没事吧,怎么了?”

    眼前的斑斓的幻影消失了,舒徽妜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约书亚有些焦急的神色。

    约书亚扶着舒徽妜的肩膀,但并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只是低头查看着舒徽妜的情况,舒徽妜也回过神来,见自己仍在酒窖里,终于回过神来。

    “你刚刚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了。”约书亚关切地问道。

    舒徽妜摇摇头,向约书亚微微行了一礼以示谢意,她意识仍有些混乱,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行的是东大洲的礼节,“方才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幻觉。”

    约书亚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地窖老旧的木门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整个地窖几乎都要为之震动。紧接着又是一声,厚重的大门从中间被人破了个大洞,来人还嫌不够,又踹了一脚,伴随着老管家焦急的制止声,整扇门碎成了一地粗糙的木块。

    “你这个小杂种,流着怪物血的行尸走肉,你知道这扇门有多久的历史了吗?这可是马特莱纳第六代正血统亲王亲自派人打造的门,你!”老管家虽然身处地窖外,但中气十足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地窖中两人的耳朵里。

    但这些似乎都没有被气愤的屠龙者听进去,昆图斯踩着一地木屑走进了地窖,老管家眼看着他进去,也无力阻止,只能停下了咒骂声,站在地窖门外却并不跟进去,似乎忌惮着什么。

    在昏暗的地窖里待了许久,舒徽妜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门那边传来的光亮,但她知道是昆图斯来了,被那些奇怪的幻觉弄得失措的神魂都回归了本位。

    “昆图斯......”她开口唤他的名字,这个已经熟悉起来的西大洲名字哪怕只是喊在嘴里也能让她感到安定。

    昆图斯听到了舒徽妜微弱的声音,两三步就跑来了这边,目光触及约书亚时变得警惕起来,边盯着他边问道:“优尼娅,你没事吧?”

    舒徽妜摇了摇头,快步走到了昆图斯身边,她闻到了熟悉的药水味和剑油味,还混合着一丝微弱却无法洗去的怪物血的腥味,说不上好闻,但却能给与舒徽妜莫大的安全感。

    约书亚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他看着被吓到了的东方姑娘跑去屠龙者的身边,坦然地任由昆图斯审视,还向他颔首问好。

    “他怎么在这里?”昆图斯依旧没有理睬约书亚,只是问着舒徽妜。

    舒徽妜解释道:“约书亚是缇比家的教书先生,来这边找东西的,他说要我带瓶酒给拜尔德,我就跟他来了。”

    “你们俩一起来的?果然是那个死老头锁的门。”昆图斯愤愤道,缇比家的线索表明这个独留在老宅的管家并不是善茬,来找酒窖时他看到了老夫人的墓地,听说缇比老家主与老夫人的感情很好,死后怎么可能会独自葬在后山,这一切疑点都与那个老管家脱不开干系。

    但舒徽妜还在这里,昆图斯没时间和那个老管家多说什么,这个庄园虽然没有怪物的气息,却让昆图斯总能感觉到一种异常的氛围,他从来不怀疑自己作为屠龙者的直觉,所以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找到舒徽妜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见昆图斯没有质疑自己的意思,约书亚也很识相地不再多说,只是拿过一旁刚刚挑好的酒,递给了昆图斯。

    “既然你的屠龙者朋友来了,那就交给他帮忙带给拜尔德吧。”

    这是一瓶从包装上看起来就很贵重的酒,纤长的琉璃瓶身上并没有酿酒厂的标志,而是被人雕刻了一幅人物画像,似乎是某位贵族女性,暗雕的凹陷部分填上了彩绘颜料,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颜料的色彩仍旧光鲜。

    昆图斯接过酒,随手检查了一下,他对美酒没什么兴趣,但也能看出来这瓶酒价值不菲。虽然他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约书亚,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家教可以随意动用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过他对舒徽妜的确没造成什么威胁,他也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什么疑点。

    将手上的酒随手抛上天,琉璃瓶在壁灯的照耀下泛出了温润的光泽,在舒徽妜的惊呼声中,昆图斯又气定神闲地伸手接住,然后随意握住酒瓶的瓶颈。

    “你知道我是屠龙者,我不做没报酬的事。”

    他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比琉璃更加焕耀,但眼神却并非如宝石般清澈,反而透着些狠厉。

    不知是没看清昆图斯的眼神,还是本就浑然不惧,约书亚笑了,他说:“举手之劳而已,屠龙者这都要斤斤计较吗?那我还是找优尼娅小姐帮忙好了。”

    昆图斯当然不会答应继续让舒徽妜和这个可疑的人接触,将手中的酒瓶往后高高一抛便不再多看一眼。

    约书亚似乎没料到他这么干脆,嘴角的笑意一僵,几乎是脱口而出:“给你。”

    昆图斯动的时候,舒徽妜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身影就消失地悄无声息,接着身后就传来了他说话的声音:“我不想说多话,你给多少。”

    舒徽妜回过头,昆图斯依然轻松地握着瓶颈,似乎只要约书亚给的价不满意就会立刻再次将手中的瓶子扔掉。

    约书亚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想找个安稳下家罢了,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五比托做一件顺手的事,应该没问题吧。”

    昆图斯当然不愿意,他都能给拜尔德这么好的酒,自己就拿五比托,也太不像话了。但是前面舒徽妜看过来的眼神里,那期待他松口的眼神太过灼烈了,昆图斯想避开,但他头一次觉得被人盯着是一件那么难以忽略的事。

    “那行吧,但这种小钱我都是现给现结。”

    约书亚只能给了昆图斯五比托,但他依然保持了自己的绅士风度,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不情愿,他们临走时,约书亚还笑着向舒徽妜道了别。

    离开酒窖时,门口的老管家还在心疼那扇“大有来历”的木门,看到昆图斯与舒徽妜就像是看到了仇敌一般,再加上他们来时马克特莱德家的名头,更是让他愤恨不已。

    “告诉马克特莱德家的小子,这件事我跟他没完!”

    后面跟着走出来的约书亚却笑着打趣道:“您只是一位留在老宅守丧的家仆罢了,有什么资格跟人家没完?”

    不知道是不是他马上就要跳槽离开的缘故,舒徽妜觉得他的语气远没有之前那么谦逊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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