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东大洲的具体礼节昆图斯不懂,他也不知道一个公主深夜里的拥抱有什么含义,但窗外的云层越来越厚,遮住了月光,黑暗里他被舒徽妜抱着,就像是被她拉入了深渊。

    他的胸甲坚硬冰凉,上面有散不去的血腥气,他知道公主不喜欢这样的味道,所以见她时总会清理干净或是刻意远离,只是这一次她的眼泪让他短暂地忘掉了这回事。

    隔着一身软甲,舒徽妜身上温度渐渐传到了他的皮肤上。她身上的香味,她哽咽的呼吸声,还有她身上带着致命诱惑的温暖,促使他不由自主地抬手环住了她的腰背,坚硬的臂弩和冰冷的护臂稍一用力就能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硌下一片青紫,所以他的动作小心又谨慎,轻到像是拥着一个气泡,稍不留神就会破碎在空气里。

    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动了一下,然后它开始疯狂地跳动,似乎想要跳出胸腔,跳进怀里唯一的那处热源。

    窗外突然有一瞬间亮堂无比,将房内相拥的两人都照亮了,他们就好像两个孤独的灵魂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彼此舔舐着对方身上或大或小的伤口。接着一声惊雷炸开,怀里的人明显被吓得抖了一下,昆图斯下意识抱紧了她,略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将舒徽妜的心神拉了回来。

    头脑一热的情愫褪去,舒徽妜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一件多大胆的事,她竟然会在深夜里仅穿着一件寝衣与外男抱在一起。

    热度瞬间攀上了舒徽妜的脸,她赶紧挣开了昆图斯有些僵硬的怀抱,然后什么也不管地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怀里的人有挣扎意图的一瞬间,昆图斯那因为这个拥抱而昏聩的大脑慢慢清醒了过来,见她这比逃命还流畅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一下没控制住笑出了声,这一笑惹得舒徽妜更是挂不住脸,又将被子捂紧了一点,这下倒是让昆图斯觉得她那些规矩和教养堆积起来的距离感消失了,整个人都真实可爱起来,于是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窗外下了大雨,这一场雨洗走了这个夏天最后一丝浮躁的热意,天地间似乎要被雨幕完全包裹住,只有这个小房间内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第二天早上,雨小了些,却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今天的波约酒馆依旧生意惨淡,不过好歹大堂里还是坐了些客人,昆图斯与拜尔德在上次那个包间里闲聊,一楼的小剧团正在热热闹闹地表演着一出宫廷剧目。

    似乎是根据最近的传闻新编排的一出戏,讲的是特维尔在海难里失踪后,马特莱纳国王的私生子边争权夺位边与寄住在城堡里某位领主的女儿风花雪月的故事。

    拜尔德带来了一些最新的消息,诺那顿的马科尔子爵意外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马科尔的家族没什么背景,他又没有留下子嗣,于是诺那顿那块土地再次回归马特莱纳的国王所有。而这次马克特莱德家与史威达亲王的黑麦生意一旦做成,亲王答应会将马克特莱德家主的爵位提到子爵,由他来掌管诺那顿那一块的土地与村庄。

    当然袭爵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拜尔德,只不过可以供他肆意挥霍的钱更多了而已。而缇比家现在还处在家族内斗争夺掌权之位的时候,只要马克特莱德家把握住史威达亲王给的这个机会,以后康塔林就再也没有能与马克特莱德家比肩的家族了。

    昆图斯听完抓了一把桌上刚被人端进来的曲奇扔到了拜尔德脸上,他愤愤地说:“家里升官发财了也不舍得替兄弟赔钱是吧,说起来还是因为你我才招惹上那个恶魔的。”

    拜尔德也不恼,轻轻拍下了还沾在衣领上的曲奇碎屑,从善如流地解释道:“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回索戈利的路上带着一个漂亮的东方女人和一大箱子钱,是个人都会想从你那抢点什么走的。你放心,等我成了子爵家的小儿子,你再来就算康塔林的座上宾,有得是好处给你。”

    好友的歪理多的很,昆图斯不想再跟他扯这些没用的,只是说:“明天我们就走了,回索戈利要经过些难走的沼泽湿地,马车就不要你的了,给我准备几匹好马就行。”

    “不再多留两天了?难得你有空闲,那位东方小姐的身体也好了,不带她到处玩玩?”拜尔德作势要挽留,但他知道他这两句话还改变不了这位屠龙者好友的决定。

    “不了,今年的转化仪式很快就要开始,我还得把那个女巫送到才行。”

    “对了,你不是说,那个凯瑟翰蠢货要你去宾博立吗?”像拜尔德这样的传统马特莱纳人都不太喜欢凯塞翰人,“最近就有传闻,说在宾博立出现的那条龙干扰了战场,目前看来双方在龙手下的死伤也不在少数,你去屠龙,很有可能被误解立场。”

    来找昆图斯屠龙的人无一不是追求速度解决,只有那天那个凯瑟翰人却不慌不忙地要求他三个月后再出手,打的什么算盘昆图斯心里多少也有一点猜测,但他既不是马特莱纳人也不是凯瑟翰人,战争的结果他不在乎,国家内部的政治斗争他也没兴趣参与,拿钱办事后离开就完事了。

    “是吗,我被误解的也不差这一回。”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旋即起身离开了。

    回到舒徽妜所在的那个房间时,她依旧有些不敢看他,昆图斯也不管那么多,径直走到桌边坐下,与她交代着后面的打算。

    好在来这里这么久,舒徽妜也渐渐学会了少纠结些礼数上的事情,乖乖地记下了昆图斯说的穿越沼泽地的事项。她不会骑马,赶路的时候昆图斯会带着她,但偶尔停下来休息时他可能不会一直在她身边,而马特莱纳西境有一大片沼泽地,那里算得上是马特莱纳为数不多人迹罕至的地方,出没的怪物不在少数。

    很快就到了要出发的时候,拜尔德跟着他们一路骑到了康塔林城外,随后目送着他们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刚下过雨的路面泥泞不堪,他们没走太快,慢慢催着马往前走。

    就这样往西走了大概三天,他们经过了进入沼泽前的最后一个有人的小村庄,村民们并不欢迎屠龙者留宿在村里,他们只能买了些食物然后继续前行,找个能停留的地方休息。

    可是越往前走就越荒芜,走到后面连路都很少能见了,四处都杂草丛生,根本没地方落脚。

    “等等。”这一路一直沉默不语的尼芙丝突然开口,“那边的山坡上有很多药草,我可以用它们做点药剂,进入沼泽后用得到。”

    昆图斯原本并不想理会这个女巫,但尼芙丝说过这一路上他可以叫她做任何她做得出来的药剂,给她多预备点原材料也不是不行。

    “那你们来帮我。”尼芙丝笑了笑,毫不客气地指使。

    席尔倒是没什么脾气,反正是要停下来等她,还不如自己也有点活干,免得无聊。而昆图斯原本是不乐意的,但看到舒徽妜一脸期待地想下去走走,干脆带着她下马在这个小山坡上到处转悠。

    山坡上的确长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植物,但入秋后大部分的长势都不算太好。

    昆图斯给舒徽妜指了一个开着紫色长茎小花的植物,说:“那个就是紫喙草,开在这里倒是罕见。”

    舒徽妜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到现在她每每想起当初喝的那碗药,牙根处都会隐隐传来一种酸胀感。

    她问昆图斯:“要摘掉它吗,这个可以解海妖的毒,尼芙丝或许也有用得着的地方。”

    昆图斯带着舒徽妜走近,说:“管她干嘛,她想要自己会找的,你要是好奇就自己留着玩吧。”

    说罢他攥着紫喙草的根部用力一掐,整株植物就躺在了他手上,舒徽妜接过,他又说:“女巫都狡诈得很,她叫我们停在这里保不齐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你小心着点她。”

    舒徽妜看得出来昆图斯并不喜欢尼芙丝,听他这么说也只当是他闹脾气,嘴上是说着自己知道了,也没多往心里去。

    两人就这么随意地在山坡上走着,舒徽妜一碰到不认识的新奇植物就会问昆图斯,昆图斯总是边回答边扯一束下来给她,走到后面舒徽妜满满一怀的花花草草。这里面有些是可以入药的植物,有些就纯粹只是普通的装饰性植物,偶尔见到的珍稀的药材昆图斯也会给舒徽妜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抱着一大捧艳丽的花草,怎么看都像是个出来踏青的贵族少女。

    就在他们还要往山坡顶部走的时候,昆图斯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舒徽妜不解地看向他,他却已经底下身去看裸露的泥土上出现的奇怪痕迹了。

    湿润的土地上有一串很清晰的足迹蔓延到山坡顶上,这似乎是某个爪类动物的脚印,但它也太大了些,不像是什么野鸡野鸭,更不会是什么鸟类。

    舒徽妜有些踌躇,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她问道:“这是什么?是怪物吗,还是西大洲的大型鸟儿?”

    昆图斯起身的时候脸色没有刚刚那样放松了,他转头看着舒徽妜,似乎在思考是将她留在原地还是带着一起上前检查。他有把握在怪物碰到舒徽妜之前解决掉它,但舒徽妜似乎很怕这些东西,他不太清楚这样会不会吓到她。

    “是狮鹫兽,从脚印的分布来看,上面似乎是它的巢穴,但现在还不能确定它在不在家,你要跟我一起上去看看吗?”昆图斯询问道,席尔和尼芙丝不在这附近,他不能让舒徽妜一个人回去。

    原本舒徽妜以为自己听到一个陌生的怪物名字是会害怕的,尤其是它很有可能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时候,但昆图斯邀请她一起去查看情况时,她却有了一种隐隐的兴奋感,这是她第一次即将面对西大洲怪物时没有像往常一样害怕。

    “嗯。”舒徽妜坚定地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异议,昆图斯向舒徽妜伸出手,舒徽妜也十分自然地让他握住自己的手腕,跟着他往山坡顶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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