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昆图斯最先找到的是席尔,席尔家就住在冯泊,然后再让席尔去找那个班瑞小队的人,反正他们是来收纳些新人的,肯定会在祭坛附近。接着昆图斯又去找了科达芮姆,这两天因为要进行转化仪式而生意异常火爆的科达芮姆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这种邀请大家一起共进晚餐的行为,别说昆图斯,在整个屠龙者群体里都找不出一个做过的人。

    尤其是小气的昆图斯要请客这样的情况,看来那些屠龙者猜得没错,芭娜湾的海难给他的脑子里多少添了点水进去。

    其实说起什么团聚这样的活动,如果是以前,昆图斯肯定会在城堡里过,但他昨天才刚把贾维斯吓傻了,今天就不太好去找华伦,虽然有点可惜吧,但华伦那样的大老粗也体会不到那个什么千里看月亮的含义,不叫他也罢。

    地点在屠龙者祭坛的顶楼,那座小城堡除了一二楼用作祭坛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屠龙者们可以随意活动的场所,有时没地方住的屠龙者也可以住在里面。城堡的顶部过去在战争时被破坏了,一直没有人修缮,不过露天的场所倒也合了赏月这个意思。

    祭坛里的几个屠龙者听说了昆图斯的想法后,也决定要来凑一凑热闹,对外昆图斯没提什么东方节日的事,只说是一起吃饭,他们倒是热心,开始帮着布置场地准备酒水。

    其实索戈利大部分屠龙者都是很喜欢昆图斯的,认识的自不用多说,那些只听说过昆图斯的人也会想着去和昆图斯交好,他这出去一路竟然还叫到了不少人。

    舒徽妜也很满意,看吧,他不是没有朋友,只是没有出去交际罢了。

    夜晚降临的时候,祭坛顶楼已经热闹了起来,这里大部分都是屠龙者,有舒徽妜见过的席尔、沙汀、班瑞小队的人,也有科达芮姆、帕奇斯这些冯泊大小商铺的老板,就连瑞比都来了,他正巧要来冯泊办事,顺带着将连夜打造好的瓦兰斯青钢剑带给了昆图斯。

    原本一派颓废景象的残垣断壁在摆上了满是食物的长桌与舒徽妜准备的鲜花后也开始有了人烟气,餐桌旁点燃的火盆给所有人的皮肤都染上了温暖的颜色,索戈利那明晃晃的月亮也将清辉洒在了在座每一个人的身上,喧闹与生机点燃了这个原本冷清的祭坛。

    瑞比的矮人兄弟送了他们许多自己酿的烈酒,帕奇斯也免费提供了一大罐醒酒药剂放在旁边,今晚所有人都可以痛快地喝个尽兴,并且不会耽误到后面转换仪式的进行。

    舒徽妜喝不了烈酒,昆图斯给她倒了一杯棘莓果汁,大家都很默契地把这次聚会上唯一的一壶果汁留给了昆图斯身边的东方姑娘。

    舒徽妜从没见过这么多屠龙者聚在一起,这里面年纪最小的应该是昆图斯,最大的那位发中也已经满是银丝,但看起来依然精神矍铄。只是每个人光是脸上就有着大大小小许多的伤疤,其他地方更不用想,最年长的那位甚至只有一只眼睛。

    受伤对屠龙者来说比眼前的食物更加常见,疤痕的确会让他们看起来更加凶狠阴翳,但此刻围坐在一起的屠龙者们身上完全看不到丝毫戾气,他们就像是长辈,是朋友,是一家人。虽然有些人酒过三巡后已经开始表露出了性格里暴力的一面,但没有人会在意他的酒疯,只会陪着他一起大吼大叫。

    科达芮姆走过来邀请昆图斯共饮,昆图斯没有拒绝,矮人酿造的烈酒香气醇厚,盛在粗糙的木杯中也如琼浆玉液。少年屠龙者面不改色地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复又被拿着酒壶到处巡查看看谁杯子里空了的沙汀倒满,然后已经染了醉意的席尔又凑过来,与他碰了杯。

    舒徽妜看着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虽然会有些担心他喝得太多,但此刻的昆图斯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二九少年,与朋友开怀畅饮本就是这个年纪的人该做的事。

    就在她觉得欣慰无比的时候,席尔也端着酒杯靠近了她,“优尼娅小姐,不嫌弃的话也来和我们喝一杯吧,果汁就可以了。”

    高大的屠龙者拘谨地看着舒徽妜,小心翼翼的询问像是在征求某个紧要的意见。周围其他的屠龙者们也早就对这个东方姑娘好奇地抓心挠肝了,借着酒劲无视了昆图斯不满的眼神,起哄着要让舒徽妜加入他们共同举杯。

    西方人的劝酒不同于东方人的含蓄,直白热烈得让舒徽妜根本不好意思拒绝,她也不会拒绝。她杯子里酸甜爽口风味极佳的棘莓果汁就来源于他们给予自己的善意,没有一个人因为她东方人的身份而对她另眼相看,也不会因为她有些口音的西大洲话而投来奇怪的眼神,他们平等地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相识了很久的朋友。

    舒徽妜用着东方家宴上姑娘家的礼仪对每一位朝她举杯的人行了礼,然后转头独自与昆图斯碰了杯,与他们一起喝下了杯子里的东西。

    沙汀身边一位醉意上脑的屠龙者含糊不清地看着舒徽妜说:“那一定是、呃是、那个臭屁大王叫什么来着?西维尔?管他呢,她一定是那个马特莱纳臭屁王子的......”

    坐在旁边的垂德虽然并不认识他,却还是条件反射般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打断了他的话:“干什么,莫勒都说了不要谈论优尼娅小姐,昆、嗝——昆图斯要生气了。”

    那位屠龙者被垂德这一巴掌拍得咬到了舌头,疼得他立刻生起气来,拍着桌子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扯过垂德的袖子将他拉到身边:“你干嘛小子,想打架是不是?还是想和我一起出去找女人?还是想和我玩康塔林扑克?我都奉陪......”他原本高亢的声音越说越小,已经不太清醒的脑子说的话也越来越不着调。

    垂德却反手拉住了他,不服气地说:“什么扑克什么女人的,就要打架!”

    两人说打就打,被酒精染红的脸上表情十分严肃,只是双眼有些无神,时不时还会打个酒嗝。没有人阻止这一场闹剧,甚至还有好事者在旁边开了赌局:“我赌三片尼德卡火腿,米恰仑会赢。”他指着原本坐在沙汀身边的那人说。

    沙汀也凑了过来,说:“那我再加两勺啤酒酱,米恰仑。”

    莫勒不甘示弱,抄起一瓶酒就说:“小孩过家家呢?我赌两杯,垂德!”

    于是众人都开始围观米恰仑和垂德的决斗,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虽然两位喝醉了的屠龙者动作都软绵绵的,没什么观赏性,却还是看得他们热情高涨。

    舒徽妜好像有点明白了之前领主话里的意思,索戈利的确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一位连皇家秋猎捕射猎物都不太敢看的东方姑娘,竟然能在一片喧闹与打斗中找到归属感。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一样,原本看着他们打醉拳的舒徽妜回过头,正巧与转头来看她的昆图斯眼神撞在了一起,没有喝酒的她脸也慢慢开始变红了,但在周围火光的映照下并不明显,她头一回没有羞着避开昆图斯的眼神,而是对他露出了微笑。

    她很开心,昆图斯看得出来,她喜欢这里吗?其他地方的人避之不及的、被称为“野种之都”的索戈利。

    “今天开心吗?”昆图斯听到舒徽妜这样问自己,东方姑娘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映着他愣怔的脸,他有些想不起开心是什么意思,但他点了点头。

    开心应该是接到高价委托的时候,不,应该是完成任务拿到全款委托金的时候,或者是得到一把好剑的时候、自己随意捣鼓的药剂成功被做出来的时候、随便杀了两只海妖却发现它长着毒腺可以卖钱的时候......今天晚上这次聚会当然也是开心的,但要说最让他一回想起来就觉得心跳加速,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忘记的时刻,那应该是——

    应该是芭娜湾那个下着太阳雨的下午,天空中海妖盘旋,海水中水鬼成群,他遇到了正缓缓下沉的舒徽妜。她轻薄的纱裙在海水中展开,与她的长发一起随着水流飘荡,阳光透过海面照进水里,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打下粼粼波光,就像是一位被贬下凡尘的天使,向幽深的海底坠落。

    他阻止了她的坠落,抓住她的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就连水底涌上的气泡都失了声音,他和她在海水中与世隔绝。

    就好像现在,他们在醉酒的朋友们嘈杂的嬉闹声中对视,人声渐渐远去,他只听得到她说:“月有圆缺不能总是美满,但我希望你能常常开心。”

    这是她对这个总是护着自己的屠龙少年一些微妙的私心,人生难得圆满,但如果能常有开怀的时候,也算是不辜负这片月光。

    昆图斯觉得自己醉了,如果面前的公主要推开他的话,他就用这个借口来获取她的原谅。于是他缓缓凑近了舒徽妜,一手扶着她的腰背,一手按住她的手,低下头用贴上了她秀气的浅色嘴唇。

    棘莓的甜味在他口中漫开,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想不到可以用什么来形容,这一刻世界甚至有些不太真实,只有猛烈跳动的心脏在尝试拉回他的理智。

    但仅仅是浅尝辄止,他就不敢再继续,怀里的公主已经开始抗拒起来,她的眼睛水盈盈的,好像要哭了。

    连稍大一点的花束瓶都端不起来的公主轻易地挣脱了少年屠龙者的禁锢,她低下头用双手遮住了滚烫的脸颊与不知该看哪里的眼睛。

    她的手有些凉,连昆图斯刚刚的触碰都没让她暖起来,但她摸着自己热得不像话的脸,手心都浸出了薄汗。不善言辞的屠龙者并没有说清他的目的,不如说他在沉默中对她做出了无礼的事,她惊疑不定,不知道这是西大洲别样大胆的礼节还是屠龙者醉意催生出的举动。

    舒徽妜借着指缝间隙偷偷去瞧身边的少年,谁知竟看他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这更是让她又羞又气,连身体也转过去,不愿意对着他。

    回过神来的昆图斯先是对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同行们递去了威胁的凶狠眼神,随后又凑到舒徽妜那边,语气中带着些讨好地说:“对不起优尼娅,我......”之前找好的开脱理由在见到她的眼泪时全都忘干净了,似乎是知道自己对含蓄的东方姑娘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事,昆图斯赶紧拉过她的手腕,用她能承受的力道将她整个人都带回了自己身边。

    “舒徽妜。”这个他知道了很久却从来没有正式叫出口过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他口中竟然如此熟稔,就连他说他那已经没有口音的大衡话时都没有这么亲切过。

    舒徽妜也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这三个字弄得愣了神,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以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哪怕之前教他认字的时候也没有。

    昆图斯这才顺利拉下了舒徽妜捂着脸的手,抬起她的头认真地说:“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被他捧着脸,不得不看着他的舒徽妜又一次不知所措了起来,其实她心里并没有怪昆图斯,只是无法接受这种不合礼节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国公府与皇宫里多年的教养让她的廉耻是非观已经成型,这样是不对的,她不能与一个不是丈夫的人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但是话又说回来,来到西大洲后他抱过她牵过她,她也帮他脱下衣服上过药,她自以为是地习惯了,却没发现这些都是不合礼数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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