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因为有了华伦承诺的战区通行证,昆图斯他们也没必要急着去赶行程,干脆留在冯泊过了两天清闲日子,让舒徽妜看看转化仪式再走。

    仪式的当天,昆图斯一早就带着舒徽妜去了祭坛,几天的准备将这里布置得十分隆重,中间的圆台旁有两个玻璃瓶与一口大罐,其中一个玻璃瓶外封有龙鳞,应该就是装龙血的瓶子,另一个则是药剂。那口罐子则装了满满一罐松鸦油,因为长期带着一枚龙蛋,舒徽妜对它的味道还算有些熟悉。

    到了二楼的看台舒徽妜才发现,圆台中间是个大凹槽,现在里面正盛满了松鸦油,旁边干净的地方摆了一个沙漏,此时正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尼芙丝身着一件黑色长袍,抱着一颗暗紫色水晶球,站在圆台下方的入口处。

    第一个上前受试的人是个高大的古斯特人,他看着还算年轻,估计是常年在外行动,一身皮肤黝黑肌肉饱满,就算不当屠龙者应该也是一个强健的战士。

    他按照要求走到尼芙丝面前,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暗紫色的球体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尼芙丝看得见,球心那种不同于往常的漩涡转动。

    确定了他需要用到的比例后,尼芙丝领着他上了圆台。一旁的两瓶需要的东西早已准备好,尼芙丝按照水晶球的指示来为他调配龙血与野芽药剂的混合液,而他则是被在一旁等待的沙汀与米恰仑整个人按进了装满松鸦油的池子里。

    也许是第一个受试者总会莫名让人期待,所以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紧张得等待着他的结果。

    很快尼芙丝就制作好了混合液,沙汀和米恰仑将他从池子里拉起来,等他喝光这瓶药剂后迅速又将他按了下去。

    滑腻的松鸦油表面平滑如镜面,连水波都没有漾起一道,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他,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旁边的沙漏自他喝下药剂开始就被翻转了过来开始计时,随着沙子飞快地往下流,所有人的心也开始越来越紧张。

    突然,那人面部的位置一串气泡浮出水面,接着在旁按着的两位屠龙者手上力道突然一紧,几乎是一瞬间就暴起了肌肉与青筋,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力道。

    有经验的围观人员都知道,这个人已经成功不了了。

    松鸦油里突然伸出一条长长的黑影,舒徽妜都来不及看清楚那是个什么,沙汀就快速抽剑将它斩断了。

    “刚刚那是什么?”她问昆图斯。

    昆图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是见过太多失败的案例,早已见怪不怪:“他的身体直接受到了龙血的腐化,变成怪物了。”

    那剩下的怪物尸体被沙汀捞了出来,扔到了后面空着的地方,而等待的时间里尼芙丝早已开始和第二位受试者接触。

    一般喝下药剂后需要在松鸦油里浸泡十分钟才能彻底完成转化仪式,但在此之前就失败的比比皆是,有时根本不需要考虑十分钟的间隔,有些人几乎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就能被龙血或是野芽药剂毒死。

    紧接着第二位受试者的沙漏开始计时,有了第一个人的失败,围观的人们开始耳语起来,祭坛里开始有了些低低的交流声响起,舒徽妜也才开始有了实感——刚刚有人那样轻易地死在了自己眼前。

    然而随着沙漏里的沙子流淌干净,第二个受试者也没能从松鸦油里站起来,米恰仑把他拉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舒徽妜看得有些不忍,如果不是身边站了一位成功者,她真的会怀疑,这样的仪式真的有人能活下来吗?那些一个一个前来参加仪式的人,他们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吗?他们是抱着什么心情走上这个祭坛的呢?

    昆图斯看向她,似乎明白了她突如其来的沉默和紧锁的眉头是因为什么,她并不把这个仪式当成一场表演。

    二楼的看客大多是其他地方来的贵族或是什么很有名的商人术士之类的人,在西大洲,人命其实并不值钱,像这样死亡率极高的转化仪式在这些人眼里只不过是一场猎奇秀,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与探索欲,死亡人数对他们来说只是数字。

    但舒徽妜不一样,她没有在欣赏演出,她正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眼前。

    冰冷发抖的手被抓住时,舒徽妜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身旁一位贵族打扮的人,见有个衣着简单的女人冲撞了自己,那人正要生气,却见她身后站着一位面色阴沉的屠龙者,此时正如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一时心下怯懦,硬是没发出火来。

    舒徽妜自然是赶忙道歉,可她这不说都还好,一说那人便认定她是个好欺负的,他是索戈利邀请来观看仪式的贵客,也就想当然地以为昆图斯不会对他做什么。

    “东方人在索戈利倒是少见,不过这里是你们的地界,我也就不追究了,你过来帮我把鞋擦干净,我可以既往不咎。”他傲慢地指了指自己的小羊羔皮马靴,高贵的东方客人不会来索戈利,会出现在索戈利这种地方的只有东方来的奴隶,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按照昆图斯的性格,不管这是什么场合他都不会惯着这些嚣张跋扈没有脑子的贵族,但有人先他一步制止了这个人的动作。

    “这位是领主的座上宾,还请您不要口出妄言。”沙哑冷漠的女声从那个人的头顶传来。

    高出那人一个头的妲吉勒斯将他指着靴子的手拉了回来,早就觐见过华伦的他这么可能不认识这位威严的女骑士长,悻悻地收回了手。

    舒徽妜也向妲吉勒斯行礼致谢,可她并没有回应她,直接转身离开了。

    华伦没有亲自来看仪式,而是派了自己的骑士长过来,妲吉勒斯也算是他的代言人了,没有人会去招惹这个索戈利最凶悍的女人。

    而昆图斯只想快点带着舒徽妜离开这里,见妲吉勒斯提前结束了这场还未开始的争执,也不再管那人,拉着舒徽妜离开了。

    “你不看仪式了吗?”舒徽妜提着裙子跟在后面问。

    “一个也没成,有什么好看的。”昆图斯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但脚步其实并不快,配合着舒徽妜的速度往前走。

    此时有不少人聚集在祭坛之外,昆图斯找了个熟悉的暗道从城堡下方离开。暗道里燃着火把,四周的墙上满是厚厚的暗红色污垢,在火把的暖光之下熏出了恶心的腥臭味。

    “这里通向哪里?”舒徽妜发现了这个地方的不对劲,并不敢到处看,只是低头跟着昆图斯走,可走了很久似乎也没到出口,忍不住发问。

    “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小村子。”也就是他以前的家。

    这个祭坛的前身是冯泊城堡,原本是当时的铎西塔公爵在索戈利堡附近修建的一处私宅,但在索戈利的独立战争中被毁坏,后来就用作了转化仪式的场地。

    当时的战争十分惨烈,索戈利几乎到处都是葛西利亚的军队,公爵甚至不得不被逼出了索戈利堡,在冯泊城堡暂时落脚,为了防止这最后一处防线也被攻破,他们在冯泊城堡的地下挖了许多四通八达的暗道,方便制定一些更灵活的战术。

    冯泊的这一战成了索戈利的反击战,也让冯泊成为了索戈利的中心城市,如今虽然暗道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但还是可以被了解内情的屠龙者用作快速通道。

    再次回到地面上时,外面刺目的阳光晃得舒徽妜几乎睁不开眼,地下沉闷的空气也终于不再像个如影随形的污浊水池,从暗道出来就好像是逃离开了那个可怕的杀人仪式。

    舒徽妜在能接受现在这个亮度后仔仔细细地看了昆图斯,十四岁的他是怎么喝下那个掺了龙血的药水的?又是如何在松鸦油里泡了十分钟不换气的?龙血的腐蚀药剂的毒性还有浸泡在松鸦油里的窒息感,她光是看看就觉得无比压抑。

    “我们直接去菖蒲镇吧,正巧要走这边的路,倒还省事了。”昆图斯没有理会舒徽妜望向自己的那个眼神,他只是觉得自己有义务带她远离她不喜欢的那个仪式。

    这个出来的地方离昆图斯过去的那个小房子很近,他们要回到正路上时还会经过,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那间小房子的门正开着。

    要知道这个地方可是脏乱差到空置多年也没有人愿意占的,怎么会有人过来?

    昆图斯带着舒徽妜凑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那张已经烂到不能睡人的床上躺着自己昨天刚见过一面的屠龙者师父。

    老酒鬼此时正鼾声震天,如果不是这惊人的动静,里面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烂草席里躺了具尸体。

    “那好像是昨晚那个人。”舒徽妜说,虽然昨天昆图斯对这个人的身份只字未提,但从他们的谈话里也可以听出那人的身份。

    昆图斯冷眼看着他脱下盔甲后衣不蔽体的样子,并不上前。

    幼时为数不多见的几面,这个不着调的师父总跟他说,女人不是好东西,当时的他不理解为什么师父边说这些话边每天去酒馆找女人,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也就是个会为情所伤的蠢货而已。

    焕灵龙是所有龙类中最危险最强大最有智慧的龙,整个西大洲只有四个屠龙者敢接焕灵龙的委托。一个是被葛西利亚当作国宝的屠龙者,人称“格瑞坎之剑”的葛西利亚本土屠龙者恩特伯格;一个是曾在女巫世家潘奎斯家的大本营大肆屠杀女巫并且全身而退的女巫杀手,“迪罗佩斯屠夫”麦瑟斯;一个是整个西大洲最富盛名,年仅十八就把所有龙类鳞片覆在剑鞘,斩龙委托无一单失误的昆图斯。

    剩下那个,就是年轻时的韦沃罗,也就是现在躺在烂茅草堆里呼呼大睡的昆图斯的师父。

    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把焕灵龙的委托交给韦沃罗了,哪怕他曾经被人称作“索戈利焦蛇”,是上述四个人中斩龙最多、经验最老道的那个。

    其实昆图斯还小的时候,韦沃罗并不是现在这样,相好给他留了间小破屋跑路了,他也并没有多颓废,只不过是往酒馆里跑的时间变多了而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工作不接,随便弄到点钱就跑去喝酒的呢?昆图斯早就不记得了,也没地方去知道关于韦沃罗的那些事,只是他多少也猜得到,和那个离开的情人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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