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冈忒纳的城堡里,大学士正在极力向国王进言:“陛下,教会的人说是抓捕红发女巫,但底下的臣民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要是再放任他们这样下去,只会威信全无啊!”

    一个月前,凯瑟翰的国王与新光教的教皇起了冲突,为前线宾博立的军费安排争执不休,一向让自己三分的国王突然硬气起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退步,教皇恼羞成怒,这才下达了红发女巫的抓捕令。

    因为凯瑟翰的王后,也就是国王的妻子正是拥有一头美丽红发的女人,只要稍微对政事有所了解,都知道教会的这个指令到底寓意何为。

    国王坐在谒见厅金银筑起的王座上,听着大学士的话时,手指不自觉地抚摸上了王座之上垫着的珍贵熊皮。

    这张皮草是他的父亲,也就是前任老国王刚死的时候,他外出打猎得来的,那头黑熊高大但笨重,显然是手下安排好的已经被人伤过的猎物,来哄他开心罢了。

    但作为新王的他欣然接受了底下人的安排,装作不知地将这一切视为自己的强大,久而久之,他也开始笃信自己的确有猎熊之勇。

    此番自己妻子受到的羞辱其实并不能令他动容,只是教会一次又一次地打压他作为国王的权威,他又何尝不想与那群可恶的传教士兵戎相见?但想要除掉已经成为凯瑟翰历史遗留问题的新光教并非易事,他作为领权者做任何决定都不能操之过急,而眼前这位大学士却把他当个傻子,不依不饶地劝诫。

    但他只是按了按额角,侧眼睨着大学士说:“教会势力在凯瑟翰盘根错节,已经是经年累月遗留下来的威胁,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除去的。宾博立的事已经是我们占了上风,现在贸然追击,只会让他们抓住机会。”

    大学士仍然坚持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从教会手中夺权是从老国王开始就在谋划的事,可现在这位国王却一直期期艾艾缓步不前,不愿轻易冒险。

    “可是,我的陛下,现如今凯瑟翰到处都在猎巫,已经死了将近三千人了,我们是否......”大学士的副手忐忑地进言,却被大学士狠狠瞪了一眼。

    国王也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摸了摸手上的宝石戒指说:“他们也就敢找找那些下贱的蠢货,谁还敢真的找到城堡里来?正好由此转移他们那些部队的注意力,我们可先暂缓对付教会的事。”

    两人各自为了他们还能继续站在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的权力中心而争辩,那些枉死在教会胡作非为之下的平民也只不过是上位者博弈的工具,低贱的蝼蚁就算弃之如敝履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我们现在已经夺回了宾博立的财政命脉,只要卡巴瑞答应我们的事完成,教会的那群人根本不足为惧!”

    大学士说得慷慨激昂,让他原本就堆满肥油的脸红得像是熟了一般,但那语气停在国王的耳朵里,却像是进了一根针,扎得他眼皮直跳。

    国王当即便黑了脸,说:“若不是我还在坐在北崖堡的这个王座上,我都要以为你才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了,摩瑞。”

    摩瑞最讨厌的就是国王的这种论调,他总是比起打压如跗骨之蛆的教会更加担心他那原本就坐不稳的王位,若不是老国王对自己的信任,摩瑞根本就不想再搭理这个昏庸无能只知道发动战争拖延教会的新国王。

    “您才是掌权者,我的陛下,既然您已经做好了决定,那臣下就先行告退了。”说完摩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谒见厅,身边的副手不敢去看国王,低头行礼后也快步跟着离开了。

    国王没给摩瑞离开的背影一丁点正眼,他转头吩咐身边的近侍:“再给我跟卡巴瑞去一封密信,就说宾博立那条砂脉龙的事要是再拖,我们就要重新谈谈条件了。”

    舒徽妜久久未归让梅拉和萨莎都警惕了起来,恰在此时又有人进入了酒馆,说起了什么又抓到一个红发女巫的事,她们才知道大事不妙,立刻出去找人。

    等她们找到中心广场的时候,艾米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了,而被药剂点燃的大火仍然没有熄灭,这惨烈的景象就算是她们两个见过世面的都要震惊一会才能回神。

    更不妙的是,现在这个广场上除了仍燃烧着的石柱之外,只剩下了几个守夜的士兵等待着火焰燃尽后将焦尸挂上广场周围的木架,而那位并非红发的东方姑娘却丝毫不见踪迹。

    梅拉彻底傻了眼,任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事情竟然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现在已经不是好不好跟昆图斯交代的问题了,以那个人的性格,杀自己的时候能不能下手轻点都不一定。

    不过现在能确定死亡的只有艾米,眼下显然是行踪不明的舒徽妜的情况更加紧要,肯定是教会的那群人把她带走了,所以她们的首要目标是先找到舒徽妜的下落。

    教会的恶行一直都是萨莎看不惯的,她和梅拉都对新光教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感到憎恶,现在有机会对教会出手她还是很跃跃欲试的,但梅拉将她留了下来。

    “找人我在行,你就留在这里处理好艾米的后事,还有等昆图斯过来跟他说明情况。”

    梅拉怎么说也是个屠龙者,找人这种事她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她的确说得上是专业。只是萨莎怎么听都觉得她只是为了逃避与昆图斯见面才这样安排,不过她也没有拆穿,只是和梅拉说好下次碰面的地点后便各自行动了。

    广场上处刑的女巫是不允许被人私自带走的,按照教会的规矩需要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挂上七天示众,同时也是所谓的“等巫术消散”后才可以由教会的人拖下去扔进乱葬岗。

    夜晚轮班的人本就不多,刚刚处理完一位“女巫”也让他们十分松懈,没有人注意到萨莎的悄悄靠近。

    一块小石子忽然落在了处刑石柱前,摇摆不定的火焰将它的影子东拉西扯,在此情此景之下异常诡异。不明真相的教会士兵以为是女巫的灵魂在作祟,都有些紧张地握紧武器往那边靠了靠,就在后方松懈的一瞬间,萨莎跳了出去,抽出身后的宽刃大刀便冲向了那边。

    她并没有恋战,此行也不是为了杀人来的,解决掉两个棘手的士兵后,她快速从石柱上解下了艾米那已经焦硬的尸体,也顾不得衣角被火焰波及烧出黑洞,扛起人就迅速离开了。

    说实话就算女巫的尸首丢失要算他们的失职,也没有士兵愿意去追回那个晦气的玩意儿,只是派了人去向早已离开的神父禀报。

    萨莎一个人的闯入就轻易乱了他们的阵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下手又快又狠的女人吸引过去,没有人注意悄悄靠近的梅拉。

    梅拉潜入了广场中心火堆旁的空地上,现在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士兵都在处理着自己的伤口,根本没人管她。

    她凭借着屠龙者敏锐的感官找到了舒徽妜被拖行的痕迹,跟着痕迹一路往蕊花镇的西边城区走去。

    萨莎与她走的不是同一边,她虽然没什么同情心,但也见不得普通姑娘被疯子一样的教会污蔑成女巫,并且以这个耻辱的身份死去,她扛着尸体找了靠近城墙的河岸边一处还算景色清丽的空地打算将她埋了。

    就在她从不远处一户农家偷来一把锄头打算开挖时,一个矫捷的黑色人影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借着周围高耸的树木缓冲灵巧地落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秘银软甲映出了清冷的月光,而他的面色却比那月光还要冷冽。

    梅拉临走前交代的那些话迅速从萨莎脑中回放了一遍,但她饶是心中没底,却还是不像梅拉那样在昆图斯面前唯唯诺诺,直着胆子说:“你那个东方姑娘被教会的人弄走了,梅拉正在找,我还要安葬这个索戈利女孩,你是打算帮她还是......”

    眼前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一个快速离去的背影告诉她,接下来的话就不必说了。

    昆图斯赶到蕊花镇的时候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间,他被拦在了外面,但城墙和那些士兵根本就挡不住他,他十分轻易地从城墙上翻过来的时候,守城的人甚至没发现他。

    只是在刚刚落地没多久,他就闻到了一种令人感到不安的焦糊味。

    他是记得舒徽妜身上的味道的,甚至有自信就算舒徽妜化成灰了他也认得出,就像一只锁定猎物的恶狼,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对方跑掉。

    眼前这个黑炭般的尸体并非是那个一向很倒霉的东方公主,他原本紧张得有些发凉的四肢终于回过了血色,只是他也知道萨莎亲自搬运的人还能是谁。

    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与人有关的委托,他没能带回马修,也没有将艾敏温特送到。拿怪物的赏金只需要带回战利品就行了,而在人命薄如草芥的西大洲,想要保全一个弱小的人类却是最难的,他们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他沉默地快步向中心广场那里跑去,此时什么事都不再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再让舒徽妜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广场上满是令人作呕的气味,但其中掺杂了一丝让他有些发颤的血腥味,不是来自士兵,也不是来自艾米。

    那是舒徽妜血的气味。

    他自诩将她保护得很好,能让她见血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一旦有这样的味道出现,他全身的每个细胞都会沸腾起来,叫嚣着想要杀人。

    教会的士兵仍三三两两地坐在火堆前,不远处忽然走来了一个表情十分可怕的屠龙者,他那双金色的眸子已经含满了愠怒,燃烧着比广场上的圣火更加热烈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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