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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随大流

    张萱琳回到家,洗了手又喝了半杯水就倒下昏睡,一口气从早上九点睡到下午四点。并且做了好几个梦,都是熬夜太多导致交感神经、副交感神经紊乱心脏骤停猝死的梦。

    醒来后的张萱琳:“……”

    张萱琳赖在床上滚两圈,伸了好几个懒腰,才摸索着抓过她的手机,看有没有谁找她。

    向珩给她发了五条微信,皆是问张萱琳的情况以及大年初一能不能见面的。

    张萱琳回复,“今天见不了面,我要去爸妈家,要跟亲戚们拜年。明天再见吧,明天我在医院值班。”

    还有一些群发的新年祝福,张萱琳都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又复制两句别人发给她的新年祝福,发到医院的几个群里。

    未接电话有两个,一个是大学比较要好的舍友,张萱琳摁下回拨键,给舍友拜年,又约定好年初五晚上和几个老同学见面聚一聚。

    另一个是张母打来的,张萱琳没回电话,想也知道她妈妈是为了问她今天有没有空陪着去拜年。

    张萱琳给自己煮了碗面吃,又去洗了个澡,将自己收拾好,拿出往年买的死贵死贵的大衣穿上,而后出门去父母家。

    父母家里很热闹,沙发上坐满了人,全是平时交往甚密的亲戚。

    张萱琳往自己脸上挂一个礼貌的笑,逐一同亲戚问好并解释自己除夕夜没去吃团圆饭的原因,再给每个长辈说几句吉祥话,讨回只有十块钱的红包。最后给她的爸爸妈妈各送上一千块的大红包,她的新年任务就算是完成大半了。

    晚上大队人马到斜对面的酒楼吃饭,热闹到九点才散,各回各家。

    张萱琳又回父母家,陪父母坐一会儿喝喝茶嗑嗑瓜子。

    张母问张萱琳:“明天我要去你大姨和姨丈家拜年,你的小姨和小姨丈也会过去,还有你的表哥表弟都在,你怎么样?”

    张萱琳毫不觉得可惜地说:“我去不了,要值班。你和爸爸还有萱乐一起去吧,帮我跟大姨她们解释一下。”萱乐是张萱琳的妹妹,此刻已经躲回房间玩手机了。

    虽早就知道张萱琳的工作性质如此,但在一年一度的团聚节日里再度认清,滋味不太好受,张母不满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别人当医生一年能挣上百万,你当医生,钱嘛没有,活嘛一大堆,团圆饭没吃上,拜年也没空拜,逢年过节都要忙,你现在啊,都不像是我们家的孩子了,你现在就是一心一意给医院卖命。”

    张萱琳扯了个笑,淡淡地说:“那也没办法,总不能辞职不干了。”

    张母愤怒地瞥了张萱琳一眼,又看见萱乐出来拿瓜子,便在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包新的递给萱乐,并交代她别乱扔瓜子壳。

    待萱乐回房后,张母凑近张萱琳,小声说:“你妹妹都找到男朋友了,每天都在房间里和男朋友打视频电话,感情挺好的。你看,时间过得多快啊,你要抓紧点,不然就晚了。”

    张萱琳心里升腾起一股剧烈的烦躁,皱眉道:“抓紧什么呀……”

    张母瞪大眼睛煞有介事盯着张萱琳,再凑近一些说:“抓紧结婚呀,你不是说你交了一个男朋友吗?不是说感情还不错吗?既然处得还行,就带过来见见爸妈,让爸妈帮你掌掌眼,可以就抓紧把事情办了,不可以的话……就再说吧。”

    张萱琳知道结婚生孩子是大多数人的选择,是绝对的社会主流做法,随了大流的父母劝说儿女也随大流,是无可厚非的做法。

    但是每次听到妈妈或是别人催她,她都无比反感,一件会改变她下半生的事情被轻描淡写地说出,又被装模作样地催促着加快进程,简直是不拿她的下半生当回事。

    方才在饭桌上已经全面催过一轮了,现在又来。

    张萱琳冷声道:“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的。”

    张母略有些着急,尖着嗓子说:“还考虑呢?这有什么需要考虑这么久的?遇到合适的人就赶紧着手把事情办好,再拖拖拉拉的,一年又过去了,你就三十了,三十以后再结婚,你什么时候生孩子呀?年纪大再想要孩子可不如年轻时简单,你学医的你应该知道,高龄产妇多难啊。”

    远远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张父也搭腔:“是啊,你的堂妹比你小四岁,可人家去年就结婚了,今年开始备孕,时间上合适得不得了。你看人家多会规划人生啊,你学学人家。”

    他们越说,张萱琳就越烦躁。

    她的父母在她的听话乖巧方面上是永远不会知足的,他们照着大多数人一生中的几个重要节点来要求她,并美其名曰关心、教导、指点。

    小时候要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照做了,稍大一点要她好好念书当个医生,她照做了,现在又要她找个好老公并生几个小孩,她觉得她在这么照着做下去,她的人生就太可悲了。她会过上和父母一模一样的生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生命的延续吗?

    张萱琳心里也明白父母的催促是没有恶意的催促,他们依照他们的人生经历和认知给她提出人生建议,的的确确是对她的关心,的的确确是担忧她以后的生活会不如大多数人。

    她不能因为自己活在现在的时代里,就指责过去时代中产生的认知,这太不公平。一个人逃不出他的经历,逃不出环境对他的影响,在他的时代中,大多数人的一生就是他的一生。

    离经叛道的行为之所以会成为被指摘的行为,是因为大多数人觉得背道者是背叛者。

    没几个人会脱离出大多数人的行列,他们不敢。

    而对于他们身边的人,他们也会规劝不要过于胆大妄为。

    张萱琳挫败地答应父母:“我会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的。”紧接着就站起身,说,“很晚了,我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值班。”

    父母住在十楼,也不算高,张萱琳没有等电梯,直接走步梯下楼了。

    期间她一直在想自己如果成为社会主流的背叛者的话,应该会有怎样的局面。

    反正对于她自己,大概是很合适的。

    没有公交车了,想叫网约车又看到要加服务费,张萱琳的耳边顿时响起张母方才的话,“钱嘛没有,活嘛一大堆”,她翻了个白眼,不叫车了,骑共享电瓶车回家,她这个穷鬼要省点钱。

    夜晚的冷风撞到脸上时是有痛感的,张萱琳没戴围巾,在电瓶车上被吹得脸颊快裂开也无处可躲,只能缩着脖子半眯着眼放慢速度,一点一点挨到家楼下。

    全身都冷透了,从外套到贴身衣物都是冰的,张萱琳只觉五脏六腑都在抖,赶紧小跑到24小时便利店买一瓶温热的奶茶缓缓。

    热腾腾的救命般的暖流滑进胃中,张萱琳舒服得长舒一口气,在嘴边制造了一团轻雾,并且计算了一下费用,发现自己此举几乎没有省下几块钱。

    张萱琳愤愤地又喝了一大口奶茶。

    而方才父母说的话也趁机涌进她的脑海里。

    她在大学毕业后就一直被父母和亲戚催促着要相亲、要结婚、要生孩子,规培时她还住在父母家,在家里基本上是她和父母一对视,就会引发出一轮催婚的程度。

    可她那会儿却没有当一回事,那些日夜在她耳边回荡的话根本没有被她听进去,她觉得他们说的不是她,觉得他们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无论他们说得多么热烈,多么激动,多么手舞足蹈,她也无动于衷。

    她以为是因为她长大了,拥有自己的独立思考,面对父母的命令时可以泰然处之了。

    谁知其实是因为她那时不在有选择的圈层内,所以她可以置身事外。

    现在或许是身边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她的目光不再是漫无目的,而是拥有确切的落点。

    她将那些话听进耳里了。

    社会之主流,不动脑子就能立刻加入其中,被众人之力推着往前走。

    拥有独立思考的话就会产生两种结果,一是考虑利弊后带着些许遗憾、不算十分心甘情愿地走入那潮流之中,一是决绝地突破阻拦之汹涌力度,一次又一次,背道而驰,筋疲力尽,走出这洪流,走到无人之境。

    张萱琳尚未想清楚自己想要做哪一种人,但有点知道了自己不想成为哪一种人。

    如果进入她根本不想进入的世界里,她大概会长长久久被心中的遗憾折磨。

    大年初二白天的医院是平静的,病房里几乎是空的,能走能动的病人都是打完针就请假回家了,剩值班的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无所事事消磨时间。

    张萱琳和向珩聊了一会儿微信,打了一个电话,聊聊大年初一要被长辈拎着后颈去做些什么事,又说好了今晚一起吃饭。

    而后张萱琳写病历写了两分钟,在手机上乱逛了十分钟,就进入无穷无尽的发呆之中。

    亦没有真的在思考些什么,她只是呆滞地在某个地方徘徊。

    终于熬到下班,张萱琳慢吞吞往医院门口走去,还没完全走出去就看见了向珩笑眯眯朝她挥手。

    看到向珩的那一刻张萱琳突然心思活跃起来,忍不住要想如果他就是那个……即将作为她的丈夫出现的人。

    张萱琳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脚步猛地一滞,踉跄一下,又赶紧装作没事继续往前走。

    在一个特殊头衔之下的向珩显得更加陌生,他仿佛穿上了不合身的衣物,处处别扭。

    张萱琳无法想象自己的以后都要与他息息相关。一辈子和另一个人息息相关,甚至是被另一个人负担着,到底能够如何被她接受?

    她的人生如同旷野,另一个人再强大,再为她所爱,充其量也是旷野上的一棵参天大树,无法支撑起全部大地。

    张萱琳在短短的路途里慢慢地走,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丢掉对向珩的奇怪想象,让向珩恢复此刻的原貌。

    向珩还笑得没心没肺,凑到张萱琳跟前说:“新年快乐张医生。”

    “新年快乐向老板。”张萱琳不太自在回一句。

    两人都没有戴手套,两只冷冰冰的手一握在一起,两人同时被冰得一激灵。

    向珩赶紧将张萱琳往车上带,边走边问:“你上班的时候可以用暖手宝吗?”

    “不可以,领导说那样不好看,太像是在家里懒懒散散待着的样子了,有损我们医护人员的光辉形象。”

    向珩叹道:“这么冷,让你们干熬着也太不人性化了。而且手太冰了触碰到病人也不是很好吧?”

    张萱琳无奈笑道:“我们领导的意思是,知道不好就提前跳几下让身体暖起来再接触病人。”

    坐进车里,向珩调暖风让两人都暖暖身子,问张萱琳今天忙不忙。

    “不忙,过年期间白天值班都挺轻松的。”张萱琳懒洋洋地答。

    逐渐温暖的环境使得张萱琳僵硬如坚冰的某种紧张感融化。

    张萱琳叹了叹,放松身体瘫在车座里,喃喃道:“我还是想过些舒坦日子的……”

    向珩没听见,他正在专心地留意路上车况,缓慢地进入到车流中。

    张萱琳看着车窗外无比熟悉的街景被昏暗天光包围,而她亦在走进这片昏暗中。

    她记起之前看过的《使女的故事》,她在其中看到了一句诗,“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后来她去找原诗,发现其实要连着下一句一起念才更有力度——“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她恍惚觉得自己心里对是否要做一个随大流的人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

    它被一层厚厚的迷雾包裹着,且仍在酝酿,尚未彻底成形。

    因此她望向它时,根本看不清它的面目。

    她只是知道它的存在。

    张萱琳从此陷入一种深刻的沉默。她的身体里一派寂静,全心全意地注视它的成长,全然将自己精神世界的力量供应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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