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机械的劳动、反复的循环、肢体的麻木、僵硬的肌肉。

    光暗下,一个人披着皮大衣沉默地进行着劈砍的动作。

    那件大衣好像就是这个颜色,连同躯干,皮肤,血管,脏器,都染上了些肮脏的血肉颜色。仿佛是为了麻痹自己,只有坚硬破开坚硬,冰冷把生机变成无机,才能短暂的照亮自己,才能给行将就木的躯体添点油。把情绪燃烧化作双臂挥舞的燃料,又在一次一次的切碎,砍断,剁开中变成新的情绪。

    钟声响起。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沉重的斧头停滞在半空中,但终究还是重重落下。

    刚刚从沙中孵化的小人类们还没有长出身体,他们朝向月光,一点一点地向着光亮处蛄蛹去。

    蒙蒙细雨笼在身上,而行人已经失去了目标,这种孤独的空荡感无助地碰撞在人心上,迸发出进一层的无助。

    周围的路人都渐渐没有了五官,空气慢慢沉下来,路越走越长。

    眼前的酒店,即使破旧也掩盖不了外表的繁复 。

    然而,在这迷雾重重的废弃小镇上,竟然有这种建筑存在,并且还能按时敲响钟声,或许这就是问题本身。

    【饥饿在梦里是一种珍贵的香料。】

    行走于此般迷雾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但隔着厚重的云雾,听到的声音并不真切——

    “哥哥!是我啊!我是银啊!哥哥一直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好孤独啊!大家都没有回来,只剩下我一个!我好痛苦,所以快点回来,回到我的身边!哥哥!快点回来啊!”

    离别、每一次的停顿,就像分别时忍不住哭的厉害,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完,略有嘶哑的音色像是哭至嘶哑的、最后的挽留。

    他感到心头莫名一阵发胀发酸,正在同时,芥川龙之介的脚步停在了宛如镜面的帷幕前——

    熟悉的面容,眼神因憎恶而燃烧,通过他的口型能零零碎碎地拼凑出几个词“妹妹”、“黑衣男”、“复仇”。

    那么……

    镜子对面,是谁?

    ……

    事实上,除了[虚空终端]本身的性能,游戏进程可谓是相当平淡无奇,毕竟这相当于几个人坐一块做了几个小时的阅读理解。

    鉴于本场游戏的庄家在监视游戏的各方势力面前毫不掩饰的态度,其他玩家也就懒得配合气氛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不逾矩。

    “不恶堕的理由?当然是因为恶堕了想被调教还得求人啊。”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品鉴本子的越鸣歪歪扭扭窝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她从来不是一个要脸的人。

    很多时候,跟小命比起来,面子是最不重要的。

    “这种设定就得要保持光辉正义的英雄形象才对,然后光辉着去作死。”太宰治迅速跟上了她的脑回路,抛开事实不谈,他和越鸣实际上有很多共同点,是能够成为狐朋狗友的类型。

    但谁愿意从巧克力味的屎和屎味的巧克力中做选择呢?至少把屎塞进那个让你做选择的家伙嘴里才对劲吧?

    非常不想被拉到和这群人同一节操水平的绫辻行人表示了抗议:

    “作死和犯贱还是有区别的,作死害的是自己,犯贱气的是别人。”

    “这么没有逻辑的剧情居然都写的出来?”名侦探牌热点已连接。

    “这么看来,人类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费奥多尔感叹道,“即使只是为了短暂的快乐。”

    越鸣打了个呵欠。

    这几天和太宰治在其他人面前酣畅淋漓的演戏是早在初代乐团时期就有的默契,即使表面上大开大合破绽百出,事实上他们的每次交流都可能藏在每句看似俏皮的但只有乐团的人才能懂的玩笑话里。

    罕见的被大佬带飞的感觉的确很爽,至少目前来看,节奏一直把握在他们手里。

    ……所以,当初太宰治是怎么同意的呢?

    “只要你在横滨一天,无论是谁当家,最后还是会逼你选择一方。你这个人,总是不合时宜,不管干什么都迟了一步。”

    “……我有点讨厌你了。”那双鸢色的眸子低垂着,看着有些许暗淡。

    “所以才需要你来做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她耸了耸肩,“无所谓,反正你曾经是我推这件事也是我人生中不可抹去的黑历史,咱俩半斤八两。”

    原著里太宰治年纪轻轻就被森鸥外套了圈,后来因为挚友遗言被扣了帽子,兜兜转转还是在三刻构想里,倘若不是深知这家伙的脾性,她都要以为他是真的可怜了。

    当然,既然能绑在乐团这条战船上,总比放出去祸害其他人要好的多。原谅她没有多余的信任,对于太宰治,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她安心。

    跟这种垂死挣扎的人打交道,要记住一个核心原则,维持适当的距离,靠的太近,那他在溺水前会把你也拉下去,离得太远,那他至少也能溅你一身水。

    能做到客套但不失体面,表面亲切但若即若离,越鸣已经觉得自己是圣母病发作了。

    “他来了吗?你想要的……新玩家?”

    她眨巴着眼睛:

    “或许吧。所以后续操作准备的怎么样了?”

    “托那位草神的福,一切顺利,”太宰治语气戚戚,“至少所有的角色目前都就位了。……还有,那个人的条件,你那么斩钉截铁的答应,倒是真不怕被穿小鞋。”

    “这就是你们读书少的原因了,虽然我智商远不如你们,”越鸣这样说着,语气不乏嘲讽,“但我是个学生,你知道学生最擅长的事是什么吗?”

    “——阳奉阴违。”

    不等式做题就是快。实际上答应和去做这两者并不矛盾,非此即彼的思维终究是下乘的。

    对比起这群老狐狸,越鸣的社会经验或许不足,但是作为一名精通规则下糊弄学的高中生,她起码还有些反抗能力。

    ……

    钟声再度敲响。

    再次抬头,他看见了酒店的阁楼之上,穿着神父袍子表现文雅的少年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如此粗苯的钟,竟然让一个文弱的少年神父去敲么?

    ……不对,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到底是……

    可是他却着魔一般的,一步步踏上阁楼老旧的阶梯。墙壁上的石刻经过多年的风蚀雨侵已经脱落得坑坑洼洼,一如命运一般。

    终于,在阁楼顶部,他看到对方背对着自己,面前是沉重的钟,目光投向迷雾遍地的小镇,语气不乏悲悯,长袍罩在文弱的身躯上,在微微光芒的映衬之下甚至有几分神圣的味道。

    尔后,对方转身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倍感不妙。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此时此刻,乙骨忧太已然失去了与诅咒女王的联系。

    “恭喜您,第一个来到了这里。”

    “我是这里的敲钟人,你可以叫我……阿廖沙。”

    最开始设置的三个任务五个区域八个游戏里,酒店、实验室、乐园、阁楼、礼堂,任务二的隐藏支线就在阁楼的中控室,这下倒好,第一个解开谜题拿到证据的中原亚郎没上来,前期一直打野两眼一抹黑的乙骨忧太却被下场的小号直接捕捉了。

    很好,天糊开局。

    事实上,在越鸣没有管制的情况下,几乎每个小号都实质性掌控着至少一个区域。

    嗯,热衷于拉郎参加婚礼随份子的也是。

    她毫不怀疑自己同学的凶多吉少,毕竟被这些小号带歪的下场,除了太浪被自己的路径反坑,事实上也是成功大部分的名侦探之外,其他人都在不同的赛道发力。

    ……至少目前的两位“主角”们可都在其他玩家手里。

    狭窄的通道口,白炽灯下方堆满了飞蛾的尸体。

    “您认为,人的灵魂是之所以徘徊在世上,是因为什么呢?”在领着乙骨忧太到中控室时,神父突然停下了脚步,这样问道。

    “……”显然,乙骨忧太做不出评论,或者说,他本身已经有了那个藏于心口的、缄默的答案。

    然而对方只是轻笑一声,并无更多回应。

    “吱呀——”厚重的金属门被推开,锁上面的锈迹似乎在触碰到的瞬间已然侵入了手掌。

    除开几乎实体化的霉味,凑在一起的监控屏幕全是雪花,这个很快没人住过的中控室意外的干净。

    在回过神的瞬间,这里只剩下了乙骨忧太一个人。

    自称“敲钟人”的少年神父何时离开的?不知道。

    控制台意外地干净,除开几张便签。

    厚重的门已经关上,就算是他再迟钝现在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冷静下来后,他并不急着出去,而是就地找起了出去的办法。

    那五张便签成为他最直接而最有效的证据——倘若并未作假的话。字迹从最开始的工整到潦草,最后只剩下震耳发聩的短短三个字。

    【这是我在这里值班的第一天,为什么必须要切断和外界的联系?加油,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报酬,艾琳还在等我。】

    【……该死,为什么我的头这么痛?三楼走廊里有个黑影,是我忽略了什么吗?按照规定,需要禀报给上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在■■■里藏了什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艾琳不是在■■上班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不对不对!!■■■■■■,一切都是我的错!】

    【救救她!!!!】

    乙骨忧太感觉自己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在这瞬间,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那种失力感可以将他彻底吞没。

    按照时间来看,这个人肯定在中控室遇见了什么,才导致精神失常的,而且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根本就没出去过!

    “艾琳”这个名字在便签里出现的频率最高,几乎可以窥见写的时候,那个人深刻而浓重的情愫。

    可是一开始最终的结局就摆在他这个后来者面前。

    无端地,他想起了自己和里香。

    ……或许并不是无端,而是刻意为之。

    【爱是世间最扭曲的诅咒。无疑,诅咒了她的人,正是你啊。】

    《咒术回战》,第0卷。

    这预示了他们大多数人本该有的结局的样子。

    或许其他人还多少有些调侃的心思在里面。

    但乙骨忧太却是一开始就被钦定的“前传主角”,非常遗憾,他看到的只是世界对于角色的恶意。

    青,梅,竹,马。

    明明是那样诚挚的诺言,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无一诉说着,是他束缚了里香,是他让里香久久不能解脱成佛。

    乙骨忧太的这种情愫其实是有很强的一厢情愿的色彩在里面的,同时也是因为自己的不幸才会对于自身幸福的原点愈加痛苦。

    这是不合理但合情的想法。

    他不曾祈求过再遇见她,也不曾期待。他只知道有一个信念曾支撑着他走过无比漫长的时光,让他不至于失却了自我。

    但是这个事实却让还未曾经历过众多事件的少年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本是最有理由对他心怀怨恨之人,却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最初的善意。

    灰色的天空,空气里还泛着清新的雨的味道,和腐蚀的朽木混合起来。

    乙骨忧太觉得自己或许没有睡醒。

    他分明透过电子屏幕,看到了那个绝对不会认错的身影。

    她站在走廊上,微微对着他笑,他认得那个口型——

    “忧太,我来找你啦。”

    可是……怎么会呢?

    里香离开的那天,似乎也和他们幼时定下的戏言一般,真的带走了他的半条灵魂,如果再抓不住唯一的念想,那他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乙骨忧太忙起身,却发现门在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张开了,那条向下的通道就好似一条吞咽的食道。

    门外的天蒙蒙亮,只有少年神父在做着祷告。

    “有什么事吗?”光从阿廖沙的背影里渗透到地表,微微的尘粒在空中浮游。

    “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这么高披着头发的女孩子?”他犹豫着开了口。

    他当然知道这有问题。

    但乙骨忧太已经无法再忍受这个结果。

    “如果您想见到她的话。”

    出乎意料的,这份欣喜砸中了乙骨忧太。

    阿廖沙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一样,微笑着发问:

    “您看起来很想和她见面。”

    “每个人来到这里,都会见到想见的人。”少年神父眼波流转,踏入了中控室,围绕着乙骨忧太踱步,“但最终能够回来的,也没有几个人。”

    “您,确定要去么?”

    “……嗯。”明明应该是高兴的,但一想到要接近,心中突然生起的胆怯就开始阻止他,“我要去找她。”

    “那她一定是对您很重要的人。”阿廖沙叹息着,又像是不忍看见他的结局,摆了摆手,“既然如此,我来为您指一段路吧。”

    点点滴滴的回忆,堆砌起来的爱意,懵懂的喜欢也能变成日益加深的深爱。人,如果没有回忆是活不下去的。但是,只有回忆却也是活不下去的。因为梦总有一天会醒的。醒不来的梦,终有一天会变成悲哀。

    即使遵循内心的选择,有时,那个选项还是会让你心痛的。

    “忧太,不要去。”冰冷的手臂遮住了少年的眼睛。

    “不要去。”少女认真的对他说。

    可他似乎恍若未闻,急切的脚步,就好像他是去参加自己一生一次的婚礼……

    亦或是葬礼。

    费奥多尔这盘可谓是实力展示了三句话如何让别人心甘情愿为你去送死。

    可怜的纯爱战神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咒灵里香都绷不住了,拼了命提醒他,只可惜作为管理员之一,对面的确是有权限ban掉“特殊能力”的,真正是做到了所谓的“一视同仁”。

    只能说,玩心理战的人心都脏,甚至早期的太宰治都能算坦诚。

    这些大佬们都玩得很大啊。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靠谱同学被带到沟里,越鸣实在无力吐槽,什么人啊这是。

    现在好了,芥川龙之介他们倒是可以慢慢cosplay他的小“三刻构想”,可她还得冲在前面去和这群聪明人play a game。

    我常常因为太过正常,而与这些大佬们格格不入啊。她仰头长叹,真特么刺激啊。

    在既定的体系内,权力不是信息的多少,是对规则的把握。

    这群聪明人说话拐三拐四是常有的事,要想知道他们藏在插科打诨背后真正的话,必须得先看清各自目的,再去分析各自的对话与行为。

    在座的几位都是玩弄计谋的高手,这又是一场名副其实的“烧脑”游戏,很容易就陷入了弯弯绕绕,但实际上,一般的计谋是简单一些更好的,因为简单,步骤就少,执行中可能出的差错就少,意外也会少。

    常玩□□的人都知道,猛然投入重注的确能把对面吓退,必须要克制情绪,但前提是你知道对方要炸胡,而你的手牌大于对面。

    纯粹是为了止损而下重注,必败。

    而碰巧,在越鸣所受的义务教育里有科普过,费奥多尔的原型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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