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

    人最珍贵的品质之一就是反抗,反抗不公,反抗……所谓的“命运”。

    从高处俯瞰城市的繁华会让人有种错觉,有那么一瞬间,这些灯火好像和你有关,是真的有关吗?

    如同蚂蚁般忙碌穿行于每盏灯下,一个又一个为生存拼命的身影擦肩而过,而每个身影背后,六眼视角里逐渐明晰的、从天垂下的一根根丝线缠绕在一起,又联系着一群人的命运。

    曾经矗立于咒术最顶端的“最强”睥睨天下何其狂傲?

    自以为能够改变一切,大言不惭改造腐朽的咒术界,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泡影。

    因为强大,所以不断失去。

    因为强大,所以什么也留不住。

    徒留一个空荡荡的名号与随着时间冲刷愈发清晰的回忆。

    本该是这样的。

    “喂!”少年少女挤作一团吵吵闹闹的车后座因着过弯时的一个漂移,人还没反应过来,头就已经撞到左边车窗上了,发出一声闷响,几个半大小子叠在一起甚是壮观。

    驾驶位的金发男人略带沉稳的语气隐约透露出自信:

    “刚才的漂移怎么样?”

    撞得满头包惊魂未定的一年级学生:

    “……”

    在咒术界如火如荼进行的改革似乎并未能影响他们,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作为新鲜的血液来为垂垂老矣的咒术师注入活力,所见所闻皆是一派新气象。

    对此,资深赌狗,三年级学长秤金次表示:这不跟一毕业学校就装修一个样吗?

    至少在某些人眼里,率先引入企业实习这个概念的都是该死的吸血鬼!无良资本家!哦,或许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冥冥女士除外,通过对目前咒术界改革风潮的深刻理解,她超前而创新地提出了实习证明“年卡”制度,目前的业绩已经达到咒术界第一。

    今天正好是第一阶段实习结束的日子,终于不用每天起床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打卡,要不是还有迫近的歌合战邀请,这些学生早就把自己也打包好送到处疯玩儿去了。

    “虽然是一团乱麻也没什么可以纪念的青春,但是却已经完全和我没关系了嘛。”这种话说出口,带着家入硝子那种被生活反复捶打的独特的要死不活的语气。

    逗人开心这件事,其实挺不开心的。

    看着被拉过来充当摄影师的胖达笨拙地舞动着雄壮的身躯上蹿下跳指挥站位,仅仅只是拍个合照,那溢出镜头的生命力鲜活感就足以感染任何人。

    误入镜头的五条悟和自家学生们完美打成一片,但还有更引人瞩目的,比如经历过“盘星教私教课”的两位一年级生,光是往那一站,一叉手,一群青春洋溢学生仔中特立独行的的淡定。

    嗯,顺平的话,与其说是淡定,不如说是僵硬。

    有句话叫,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回忆。

    风微微拂过脸颊,裹挟着热气袭来,夏油杰还记得曾经某个傻叉大手一挥,“走!”,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那个时候就是一起出去了,直到漫无目的地逛了大半圈,才堪堪找个栏杆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明明隔的那么近,又好像很远很远。

    耳畔似乎总是萦绕着细密的噪声。

    他很难形容那种吵闹。

    燥热、蝉鸣、永无止境的节日。

    好像有种黏糊糊的情绪蒸腾成雾气扑在人脸上,呼吸困难,那些尖着嗓子的响动声似乎很遥远,但落在面前的时候又变成了满地的死麻雀,散发的腐臭的味道侵入鼻腔。

    ……如果有机会的时候不去抓,等可以预见的结局发生了然后去惩罚坏人,说什么正义或许迟到绝不缺席,多少有点虚了。

    看周围相似经历的人就发现了,人就是会反复的被同一类人吸引。

    那双微微带着的淡漠和漫不经心的漂亮的眼睛瞥过,随即转为肉眼可见的欢快:

    “杰!你又走神了!”

    “……我刚刚说到哪了?”

    “‘高等元素论’里元素力的应用能不能用在术式开发上。”

    眼前这个少年和当初挫败“最强”搭档的“天与暴君”相似的面容让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短暂地陷入一段深刻又飘渺的幻想当中,感觉好像自己又短暂地回到了那个时候,有种浅淡的安心感。

    沉吟片刻,他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伏黑惠:

    “那我们现在去试试?”

    眼看着伏黑惠顶着一脸“你认真的?”的表情,他轻咳了几声:

    “这也只是必要的可行性试验。”

    说着,他起身:

    “既然生在一个拥有反抗的意识与能力的时代,就不要辜负这种馈赠才对啊。”

    主角,天命,定轨。

    此行凶险,从他目前得知的信息来看,没有过去与回忆的人才是最强大的。

    再回头看固步自封的咒术界,摇尾乞怜的诅咒师,困苦挣扎的咒术师……有些事其实一直没变,只不过现在的选择变成从这摊泥沼里脱身罢了。

    只是有一点不可否认,咒术界不同于异能者各自为营,由御三家牵头形成了保守势力长期占据咒术界主流,纷争自然而然内部消化,但这是慢性毒药,也是滋养保护一些东西的温床。

    随着和正常社会接触的增加,许多老派守旧的咒术师群体不得不摆正一个事实——

    那就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咒术师的存在并非“保护者”或“统治者”,而只是类似都市传说的猎奇少数人群。

    他们才是少数。

    选择咒术师这条路的人那么多,又不是所有人都有宏大的愿望和与之匹配的能力,更多人只想普通的活着,不去背负那么沉重的命运而已。

    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真的不会祈求上天吗?

    真的不会做出一些看起来是封建迷信的事吗?

    社会最底层要怎么才能挑战最高权威?

    如果哪怕有一丁点办法,你会去求虚无缥缈的上天吗?

    真正的天才从不觉得自己是天才,因为被称赞是天才而感到高兴的人才是普通人。

    在这个世界上,正常人汹涌如浪,精神病多如牛毛,人类被很公平地赋予了进食,睡眠,和死亡,然后用无力感来划分人群。

    所以,好像“我们”,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人。

    夏油杰人生的至暗时刻,并不是他意识到自己被设计的那一刻,而是彻底被夺去主体性,无力反抗,无从选择,只能被动的承受着不公平和死亡的那一刻。

    在他的字典里,最恶心的感觉不是落魄,而是人生中的好坏都来自于他人的恩赐。

    明明如今渴求的都已得到,却还是无法理智对待。一边被别人的善行感动,一边又嘲笑“因为善良而受伤的人”不懂得社会的残酷,为善还是为恶,最重要的不是善恶,而是前面的那个为字,他要通过有所为来摆脱,无力摆脱精神上的饥饿感。

    所以,最终走上邪道不是他自我的毁灭,而是他扭曲的自救。

    要直接、建立一个新的秩序么……

    如果在一起的话,一定没有任何办不成的事吧?

    毕竟,“我们可是最强。”

    ——极端者争取的光会洒在懦弱者身上。

    搁置的手机不时亮起,几乎没有间歇,屏幕发烫,毫不例外是来自那对半路师徒的短信轰炸,中心思想不外乎是“不许一个人不同号刷票”之类的。

    行吧。他叹了口气。

    就当他没看见菜菜子美美子半夜偷偷缝的应援横幅,什么“盘星教主,万人之上”,不会到时候真有一群猴子来拜吧?

    手机屏幕上欢快地弹出来一系列消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网站自动推送的歌合战第一轮对战资讯。

    然后他就僵住了,倒吸一口凉气,物理意义上的,硬控咒灵操使2分钟。

    什么叫“决战南通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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