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

    秋末继续在南城待产,暮春繁花落尽时,木子来过一次。

    她见秋末微微隆起的小腹,惊讶失色:“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透露一点,和华也是,这都不跟我说。”

    秋末弯眉浅笑地摸了摸肚子,最近这段时间确实长得比较快,将一杯花茶递给木子:“还有两个多月就是预产期。”

    木子犹豫了半晌:“孩子父亲是?”

    “暂时不想说,以后有机会让你们见面的;怎么有空来南城。”她含糊过去。

    木子喝了口水,眼底闪过一丝悲色:“秋末,我上周刚签完离婚协议。”

    她怔住了,想起一年多以前婚礼上,两人何等幸福,低声探问:“接下来怎么打算呢?”

    木子眼含泪水:“孩子归他,财产一人一半,我爸妈知道后狠狠骂了我,希望我们复婚,我在家待不下去,所以才想着来南城找你,我真舍不得宝宝,但完全没办法忍受了。”

    她走过去将木子抱在怀里:“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那就不管别人怎么说,坚持走下去;如若不是,复合、谈判......这些都要细细考量一番。”

    “我想了好几个月甚至半年,不对,生孩子之前我就后悔结婚,婚前没有暴露的缺点在婚后一览无遗,妈宝男、家庭关系复杂、收入微薄、育儿观念不同....... ”

    木子说完吸了吸鼻子,继续控诉:“他只知道在外和朋友吃喝玩乐,常常半夜两三点回家,他父母觉得是我无能,甚至我妈妈也这样想,让我收着脾气,让我贤惠大度,我实在忍无可忍,好多次想和宝宝一起跳洹江....... ”

    “那他是否知道你的状态以及内心的困扰,你们是否沟通过?”

    木子抹了抹眼泪:“讲过很多次,他认为我斤斤计较,对他父母不好,我们不停地吵架,他说我无理取闹,到后来再也没有沟通。”

    她小心问:“你舍得孩子吗?任由他在那样的家庭里,在没有你存在的环境里长大。”

    木子定了定神:“我想上诉,虽然签了协议书,但我咨询了律师,孩子还小,如果我上诉,孩子大概率会给我。”

    她心里有些难过,想起那年工作时木子在栾树花下的笑靥,多么美好和谐,与如今的颓丧憔悴判若两人,婚姻到底给了她什么,除了一个孩子,她的内外已是断壁残垣。

    木子呆了三天,离开时感慨:“一定要经过长期的相处沟通,感受到彼此的本质,才能去考虑结婚的事,否则千万不要碰触婚姻。”

    她点点头,看着即将返回战场的木子,从花瓶里摘了一朵白玫瑰,别在她头发里。

    “当然,秋末肯定比我清楚得多,你看过那么多书,经历了那么多。”

    木子苦笑着用手摸了摸头上的花,继续说:“等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给我打电话,我感觉这会是个很可爱的小家伙。”

    说完伸手轻轻摸了摸秋末的肚子,双方拥抱后离开。

    秋末在窗口看她离去的背影,脑中回荡着她说的话,暗想:自己和怀冰,是否真的合适在一起,自从有了孩子以来,他们之间仿佛不像以前那般了,但不管如何,这都是她的孩子,这次绝不会抛弃她。

    *

    怀冰此时正给他的另一个孩子偿债,儿子的抑郁症在素娟去世后越来越厉害。他无奈请医生来家里,最后连医生也被轰出门,家里所有家具被砸烂,无一块好物,他没料到儿子会变成这样。

    被迫强制送去医院,医生诊断出儿子有精神问题,从此他每天公司医院两边跑,没有更多的精力给予秋末。

    他常在深夜想这是不是他的报应。

    可是想到秋末和即将出生的小孩,心里又生出些许安慰。

    可自己的年纪......等孩子长成时,他就差不多要离开人世,独留他们在世上......遗憾和错误仿佛是一个道理。

    儿子明天就要被送去精神病院,未来会如何,该如何去向父母亲人解释这一切。

    这些事情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秋末,孩子即将要生产,他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暗想:等儿子暂时稳定后,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

    秋末在待产的几个月里,将自己童年经历的那些事,父亲、母亲、善因,与怀冰的相遇相知相爱,全部整理成了一个文稿,算是送给即将出生孩子的一个礼物。

    等孩长大,告诉她母亲所经历的一切。

    等孩子出生,就会是一个新的篇章;她在电话里问怀冰有没有想好名字。

    怀冰难得展露笑容:“还不知道男女呢,可以出生后再想。”

    她充满期待:“出生证明上就要写名字,所以要提前想好,而且我感觉会是个女孩。”

    “那秋末有没有想到一些名字,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你先想一下,到时候我们见面时再商量那个好”,秋末停了停继续说:“我希望生产时你在。”

    怀冰听完后有些愧疚:“我知道,我会来,这边差不多快安顿好了,我尽早赶回来。”

    她听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我们的孩子会在栀子花,开得最浓郁的时候出生。”

    怀冰畅想:“那时候荷花也开了,你那样喜欢栀子,不如小名就叫栀子花。”

    “那就叫玉荷好不好,栀子花的别称。”

    “玉荷,这听起来不像小名,倒像是正经的大名,不过你觉得好就好。”

    她哎呀一声后对着电话惊笑:“怀冰,刚刚她踢了我一下,她已经听到了。”

    怀冰心下有些发酸,决定尽快抽出时间前往南城,他已经缺失了秋末太多时间。

    当晚秋末在文稿第一页空白处写上:一个小小的礼物,献给我的女儿:玉荷。

    *

    怀冰在儿子进入精神病医院后,将家里收拾整理干净,公司事情安排妥当后,在傍晚开车前往南城。

    秋末看到天气预报说有雷暴,南城和上海之间整个在雨带上,有些不安,电话过去:“不用那么着急,最近雨特别多,等白天雨停了再开车过来。”

    怀冰异常激动:“已经安顿好了一切,我想早点见到你,这点雨问题不大。”

    “那你隔一段时间进服务区给我打个电话,否则我心里不安。”

    “好的,那我现在出发了,等我。”

    秋末在不安中挂断电话,心里莫名有些焦躁,小腹隐隐作痛,但她没有在意那么多,一心关顾着天气情况。

    七点半来过一个电话后,连续三个小时没有消息,她开始焦急后悔,也不管是不是安全,直接拨过去,电话无人接听,再拨还是无人接听......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接听,接听的是警察,对她说:“车子在高速暴雨中超速行驶,出现一连串碰撞,车毁人亡...... ”

    对方还未讲完,她感到腹部巨大的疼痛袭来,孩子要出生了......忍受着悲伤和疼痛拨了120,再给和华打了电话。

    和华先一步赶到,看到正在出血的她,慌乱不已,一直催救护车。

    秋末虚弱地说:“和华,孩子的父亲刚刚出车祸走了,你要帮.......帮我。”

    她倒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如果,如果我也走不过去,你帮我给这个孩子找个人家抚养...... ”

    和华眼泪留下来:“不,我不帮,你会没事的,你和别人的孩子你要自己养着。”

    她眼含微笑:“我有预知,我会和她父亲一起离开,你是个很好的人,我明白你的情谊,只是你出现的太晚了,所以对不起。”

    救护车很快赶到,在大雨中秋末被送去医院,和华一直陪同。

    在车上秋末一直握着他的手念叨:“孩子的小名叫玉荷,是栀子花的别称,大名我们本来准备见面后再商量,就念冰吧...... ”想到怀冰,内心剧痛不已。

    护士在旁提醒和华让她不要再讲话耗费精力。

    秋末进产房后,和华在外等待,并联系了木子。

    经过六个小时的疼痛,秋末生下一个女儿,但随后大出血,在医生输血之际她主动拔掉针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和华听到消息时,抱着孩子痛哭不已。他现在才明白她是一心向死,才会在开始跟她讲那些话。

    秋末到底是爱惨了念冰的父亲,他终究是晚了。

    *

    秋末最后看了一眼床边的女儿,粉粉嫩嫩,眉眼间像极了怀冰;想到怀冰,她反而不那么伤心了,因为他们很快就会相见。

    他们今生都承受了太多痛苦,直到相遇后,才有这一两年短暂的美好时光,所以她要去陪他。

    她终究成为不了阿祥妻子那样的女人,在她心里,怀冰远远比孩子要重要;又想起年幼时母亲说她是克星的情景,或许确实如此;只希望她走后,念冰可以不用继续她的痛苦。

    她看着护士出去的身影,流着泪对孩子说:“玉荷,不要怪妈妈,妈妈要去陪爸爸。”最后撑着最后一股气拔掉针头,含泪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与怀冰团聚。

    木子赶到医院时,和华正在签秋末的死亡通知书。他红着眼看着木子:“她走了。”

    木子听完呆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这一事实,一个月前她们还在一起说话,秋末还宽解鼓励她,现在她怎么就先一步走了......

    和华将木子扶起来,领她去看念冰,并对她重复了一遍秋末留下的话。

    他哽咽:“那时候完全预想不到她说那些话是这个意思,我想她那时候就不想独活了,她太爱念冰的父亲了。”

    木子看着婴儿那酷似秋末又有些英气的脸:“你见过孩子的父亲么?”

    “没有。”

    “我也没有,她怎么藏得那样深。”

    “她一看就是那种会保存秘密的女孩。”

    和华想到她临走时的那些话,心里又泛酸。

    木子满脸愁意:“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办,她让你帮忙找人抚养,有谁会养呢?我虽已经离婚了,可正在打争夺孩子的官司;我知道秋末还有个姨妈,但以前听说闹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不过我们去可以去问问。”

    和华看着熟睡的念冰沉吟了半晌:“我来养,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

    木子吃惊地看着和华:“你还没有结婚,就带着一个孩子,这怎么好,再说你怎么跟你家里交代。”

    和华平静地说:“我总有办法和理由。”

    木子有些激动:“这不好,我想还是交给我,我找人照顾一段时间,然后等我打完官司,我再接回来;我本就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这方面比你有经验也方便的多,再说我和秋末十几年的交情。”

    “我爱她。”

    和华终于将这句深藏许久的话讲出口,随后走出病房,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木子有些诧异,跟出去,安慰说:“我想她这样敏感聪慧,她是知道的,人已经走了,你要慢慢放下。”

    他站起身来:“所以我想抚养念冰,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

    木子看到他如此真诚坚定,想到秋末临产时跟他说的那些话,心想或许这就原本就是秋末的意愿吧,遂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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