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父母

    月光皎洁,山下房子都沉浸在银色的光辉里。

    善因在窗前枯站了许久,漆黑天穹逐渐露出浅淡朦胧的微光。长时间注视着黑暗,眼睛有些发干、泛酸。

    屋内电脑还打开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一个小小的礼物,献给我的女儿,玉荷。

    她不时回头看向那句话,内心泛起无限惆怅。

    兰生从楼下端上两杯热牛奶、面包、煎蛋,一些蔬菜沙拉。

    “已经四点多了,我随便弄了点吃的,来吃点吧,吃完再好好休息一下。”

    善因点点头,抬头再看了一眼远处山峰微显的轮廓,停顿几秒后走进客厅。

    一看见桌上的食物,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

    兰生见状心下了知,挠挠头:“我也不知怎的,看冰箱里有这些就直接拿了出来,完全是无心的。”

    善因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端起牛奶笑中带泪:“这样正正好,让我们在黎明时分,用这相似的早餐来缅怀一下这感人的故事吧。”

    “真想看看秋末是什么样的女子”,兰生边吃边感慨。

    “我在十二岁暮春时见过一次,与恩慈在修善寺做义工时。”

    “文章里提到过,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么?”

    “没有印象,那时只当是一个陌路的缘分,恩慈也从来没有跟我讲,只留下这串项链,让我每天都戴着。”说完将胸前的项链从脖子上取下,递给了兰生。

    兰生拿着端详了一会儿:“这样红的玛瑙比较少见,记得你在大学时候就天天戴着,那天接到你时,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以为是父母留给你的。”

    随后又解释:“我的意思是,类似传家宝之类的存在。”

    “书中也说了,确是我亲生母亲的东西;恩慈当时应该也有所感应,所以叮嘱我不要随意取下,我毕业时,恩慈给了我一个翡翠玉镯。”说完将左手伸出给他看。

    “是的,你也是这个故事中的一份子,这个镯子很美,她们都很爱你,善因。”兰生细细观详后将项链还给她。

    “你看完这些文字有什么感受?”善因忽然问起,她此刻需要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秋末的人生很有戏剧性,童年成长经历坎坷,好在长大后比较幸运地遇到了怀冰,还有默默爱着她的和华,当然也有一直陪伴的挚友木子。”

    说到此处兰生停顿了一下:“只是与怀冰的感情有些不合时宜,如果怀冰不出车祸,不知会怎样。”

    “是的,这是不太健康的爱,但或许秋末本质上并不爱怀冰,只是将他当作治愈伤痕的良药,当中出现数次的纠结、愤懑、逃离......便是证据。”

    她声音有些沙哑:“也有可能是经历了最开始那段虚假的爱恋后,乱了心性,而童年凄惨是这一切的源头。”

    兰生摇摇头:“如果不爱,为何最后要随怀冰一起离开呢?我感受是因为太爱了,以至于无法独活。”

    “与爱情还是有点距离。日本一些作家以及作品,便出现过很多赴死的男女,比如著名的太宰治;情侣一起赴死需要极大的勇气,或许怀冰离开后,她意识到在世界上再无温暖可言,所以才会走向极端吧。

    浸没在黑暗太久的人,只要出现了一点点光,是宁愿抓着光一起消失的。”

    她说完眼泪又流下来,背靠在软椅上,看着兰生:“如果没有恩慈,或许我还不如她,我没有她那样坚强、博慧,所以我才是最幸运的那一个,我偷走了秋末所有的运气。”

    兰生听后心里也生出一些伤感,怜惜道:“不要那样去想,我一直认为人生的崎岖、平顺、乃至波峰波谷的弧度都是预先设定好的,就像我经历过的大起大落,那些状况来了,唯一的方式只有直挺挺地面对;这些都和外人无关,更何况你们现实里没有交集。”

    她嘴角浮起一丝短暂的浅笑:“我小时候刚刚来到恩慈身边那几年,经常做一个相同的梦。一个面部模糊的妇女常常在大庭广众下打骂我,从酷暑打到深冬,我孤零零承受身体和精神上的迫害。最近这段时间,这个梦又出现过几次。”

    兰生惊讶:“那是不是小时候的经历,但从那篇文章上来看,你们的母亲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不知道,八岁之前的记忆完全消失了,我之前讲过,记忆是从与恩慈汇合后开始的。”

    “这样看来,还好你遇到了现在的母亲。”兰生抬头盯着天花板感慨:“收集起这些文字,抚养念冰的和华真是一个很痴情的人,他应该至今都未婚吧。”

    “应该是的。”

    兰生自语:“还是感觉不可思议啊,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

    善因看向屋外,此时天空在不知觉中渐渐发亮,远处群山呈现出白蒙蒙的身影,山顶处有些鱼鳞状的云像鱼一样浮动着。

    “一夜过去,天快亮了。”

    兰生同她一起看向屋外:“差不多应该去睡一会儿了,善因也去休息一下么?”

    她点点头:“是要去睡一觉,这一晚也辛苦你了。”

    “不辛苦,看完这些,让我心里安定了许多。”兰生说完站起身,收拾完餐余,下楼去了。

    *

    善因回到房间,在黎明前的寂静中躺下,闭眼后没多久,脑中便浮现出秋末的背影。

    一身墨色衣裙站在鲜红的枫树林里,蹦蹦跳跳踩踏着干枯的落叶,右手拉着冰天雪地里的怀冰;世界裂成两部分,紧握着的双手在景象交界出欢快地晃动着;他们站在碎痕的中央,一步一跳向前走去......

    忽然画面又切换成大雨滂沱的深夜,雨声、警笛声、哭声、救护车声、婴儿的哭声......一齐出现在耳际。

    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像被强力胶缝合上了似的,当快撕开一点时,又被重物压了上去;脑中嗡嗡响,再也没有任何画面......

    突然脑中出现一束光,她睁开双眼,回到现实世界。原是梦境。

    楼下仿佛有人讲话的声音,她轻轻按压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起床拉开窗帘,柔和的阳光透过竹叶,竹叶间的光斑在微风里翩翩起舞,蔚为奇观。看竹影的位置,已经临近中午。

    洗漱后从螺旋梯走下去,穿过木屏风向外。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院中合欢花树下,兰生相陪在旁,彩色蝴蝶在花丛中起舞。

    善因在屏风外五步远的位置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半分钟不到,兰生似是有所感应,转过头,浅笑示意。接着他们三一齐站起来笑着走向她,她也嘴角微扬地迎了过去。四人相视而笑。

    兰生率先开口:“才十一点不到,怎么没多睡一会儿,这是我父母,他们刚刚到家不久。”

    她有些嗔怪:“你应该提早叫醒我的。”

    接着对老人表达歉意:“不好意思,到清晨时才睡。”

    兰生父亲有些寡言,只是点头笑着说了几句听不懂的方言;而母亲握住她的手,叽叽呱呱讲了一大堆;她听出来大概是欢迎之类的话,兰生在旁挑一些翻译。

    两个老人端出许多水果、零食放在客厅,热情得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等他们一齐去厨房准备午餐时,她含笑:“你父母看起来身体很好,很热情。”

    *

    兰生招呼她在客厅落座,剥开半个橘子递过去:“山里人都是这样,我回来后只让他们种种菜,在院子里活动,其他重活基本不做了,身体这两年好了一些,前些年不算好。”

    她尝了一口:“这橘子很甜,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只是你们这的方言我听天书一样,听不懂分毫?”

    “在杏溪没有方言么,感觉中国的方言已经细化到了每个县镇。”

    “有一些,但是恩慈家里一直讲普通话,所以对方言接触较少。”

    兰生打趣道:“语言的差异,实际上是野蛮人之间,为了对其他种族隐藏本种族秘密而产生的。”

    她听后表示同意,接着问:“这边还需要我做什么,如果没有了的话,我想差不多这两天就走了,已经叨扰你很多天了。”

    兰生听后感到有些寂寥,沉思片刻:“说叨扰就太客气了,山里需要你帮助的事情太多了,但我也不好总耽误你时间,不过已经决定了去南城么?如果还没决定好,可以再留几天。”

    她点点头:“是的,但还没有与和华联系,实际上在看昨晚那篇文章前,我就决定好了要接受那份嘱托;现在的顾虑是,我如果出现,会不会破坏掉念冰与和华的最后时光。”

    兰生听后眼睛泛出些许光芒:“那可以先跟对方打个电话,沟通一下再决定;山音茶这边还缺少一些文案和泡茶的视频,如果不耽误的话可以帮我参谋一下。”

    她思忖片刻,温笑:“那先帮你弄完这个,我也正好再消化一下那篇文章,看完后总觉得有千言万语想当面去问问和华。”

    兰生半靠在沙发上:“我也是,清晨一直睡不着,很久后才眯了一会儿,直到三叔打电话说父母在路上。”

    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她站起身问:“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忙?”

    兰生摆摆手:“我们进去肯定会被轰出来,这点不用客气;他们很喜欢家里来客人,只是很多时候又不知道讲些什么,等会午饭多吃一点,他们会很开心。”

    此时兰生父母正在厨房杀鸡剁肉,父亲烧火,母亲在灶台与碗柜之间转悠,两人用方言细声说着话。

    母:“这个姑娘长得真好,像电视里出来的一样,脸细细的,皮肤那样白,比生宝媳妇要高出不少。

    父:“老婆子,别打那注意,生宝不是说人家是来喝喜酒的么。”

    母:“我只是想想,再说那姑娘笑起来虽然好看,但眼睛里好像有心事,精神塌塌的。”

    父:“我也看出来了,生宝神情也有些不对,不过他们年轻的人事我们也不要瞎掺和,你忘了秋兰的事了。”

    母:“我晓得,还用你唠叨,我现在就希望见见孙女,总在照片里见也不是个事,生宝媳妇也只见了一次,他们不会离婚了吧。”

    父:“他们结没结婚都还不一定呢,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水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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