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柳善德不敢细想,从杨明手中接过那根老山参,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画院。

    去值房的路上遇到崔岩,问他为何行事匆匆,柳善德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山参。

    月明年纪轻,无福消受,还是给你吧。你吃了好降降火,不要再瞎折腾画院了。

    崔岩拿着一根老山参,心里乐开了花,连给画学生们上课都思路清晰了许多。

    他以为,这是柳善德在向自己示好,因为掐指一算,离柳月明参加画院入学考试,没多少时间了。

    不过他崔岩,一向铁面无私,别说是根老山参,就是黄金白银,他也是丁是丁卯是卯,不会偏袒柳月明分毫。

    殊不知柳善德与他分开后立刻就去找沈涤,没想到沈涤不在。

    他回到值房,左思右想。

    杨相的意思他也可以理解为,创作一幅比盛世图更得官家喜欢的画。如此,沈涤无事,月明也平安。

    可他的确老了,这么多年,该画的,能画的,会画的,都画过了,实在想不出比盛世图更好的画来。

    柳善德陷入沉思。

    今日云深同他一道出的府,如今沈佑安又不在画院,该不会……

    柳善德这才意识到,他们柳家和沈涤,已经分不开了。

    从杨府回来,张婉瑜仍有些心神不宁。外祖虽然同母亲保证会解决那件事,可近几日定北侯府的动静还是让她不由地多想。

    想不到那个挨千刀的余昌明,死就死了,还引起这么多的麻烦,让一向与外祖同一阵营的定北侯府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如此不管不顾起来。

    余昌明死有余辜,可外祖却因此丢了主考官之职,来年春闱夫君就麻烦了。

    想到程文章虽然一直勤学苦读,可奈何天资有限,原想着外祖任主考官可以网开一面,这下好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思及此,张婉瑜秀眉紧蹙。

    当初若不是见他老实,一心只为考取功名,没有其他的花花肠子,他们程府在京中又是好拿捏的,于她和母亲也是条出路,谁要和他这个书呆子约会。

    张婉瑜又想起沈涤,听说送亲宴那日,他是和太子一起来的。可惜她当时在后院,连见一面都不能。早知他今日能攀上太子,当初就不应该听母亲的。

    白白便宜了柳月明那死丫头!

    “夫人这是怎么了?”程文章收拾好后从屏风后走过来,抬眼便看见新婚夫人面色不好。

    张婉瑜自然不会让他知道余昌明之死和自己有关,“婉瑜在想,如今外祖父已经不再是主考官,对夫君怕是没有帮助了。”

    程文章摇头,“夫人此言差矣,我程文章考科举靠的是真才实学,杨相是不是主考官都无甚关系。”

    额,还真是个书呆子。

    张婉瑜媚笑着扑到程文章怀里,一脸娇嗔,“夫君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自然不需要靠外祖父。只是老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如今外祖父和公爹都在朝中任职,夫君日后仕途一定一帆风顺。”

    程府不是高门大户,是因为程鹏领了京兆府少尹一职才从外地迁入京城的,在遍地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的京城里,总觉得不被人待见。所以程文章才拼了命读书,只求来年高中,他们程家也能真正融入京城。

    这些道理程文章自然懂,父亲同他说过入朝为官之道。外祖父是朝廷重臣,攀上杨府对程家只有好处。

    所以特意要他在春闱之前娶妻。

    如今他怀抱美妻,只差功名。程文章暗自下定决心,来年春闱,一定高中。

    赵季臻离开后,柳月明要同沈涤一起回画院,就和柳云深说,让他回家和爹娘说一声。

    去画院是妹妹的工作,柳云深没办法,只得看着两人走入和宁门。想着明日诗会还能再见,倒也放心,遂一个人回家去了。

    沈涤在前面走,柳月明跟在后面。他今日倒和平常有些不一样,身上是件藏蓝色长衫,深邃的色彩称得整个人轮廓明显许多。

    走近和宁门后,沈涤突然停下脚步,“月明,你有事情瞒着为师。”

    柳月明愣了片刻,她瞒着沈涤的事情太多,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

    “你见过刺客?”沈涤加重语气。

    哦,柳月明松了口气,点头,“我只见到他的后背,他脖颈上有一颗黑痣。”

    “黑痣?”沈涤若有所思。

    “那天在杨府,我见到刺客和一个人在假山里面说话。”柳月明越说声音越小,“还提到了您。”

    “杨府假山,刺客,黑痣……”沈涤看了眼柳月明,小姑娘眼中有些害怕。

    “方才你为何不说?”

    柳月明摇头,“我担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了,我也只是看见刺客的后背,不知道是谁。”

    杀手有杀手的组织,每个杀手都有自己的特点。一刀毙命,背后有颗黑痣,李啸风应该可以查到。

    “走吧。”既然有了这些信息,余下要做的就是等。等明日诗会周莹的答案,等李啸风的回信。

    等真相大白。

    沈涤已经迈步向前,柳月明还停在原地,“老师,月明有一事不明。”

    沈涤停下来,回头,示意她问。

    “定北侯府此次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

    为何,还不是为了权力和利益。天下之大,又有几人可以真正做到两袖清风,一心为民。

    这些年定北侯日薄西山,朝中无权,府内无银。儿孙众多,良才零星。靠着定北侯当年征战沙场积累的恩赐,早就不足以支撑整个侯府的日常开销。

    定北侯年老体弱,侯府各房又心思各异。等了这么多年,天上终于掉下来这么好一个机会,没理由不抓住。

    攀龙附凤要有本事,抱紧大腿要受人冷眼,都没有自己强大来得实在。定北侯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更何况他们定北侯府,还不缺一个整日花天酒地的庶子。

    当然,沈涤不会将这些告诉柳月明,她的世界只能有清澈澄明。

    “可能是定北侯年纪大了,管不住几个儿子,才由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地瞎折腾。”

    不知天高地厚,是杨相亲口说的。

    哦,可能是,这两日柳月明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听说定北侯因为常年征战,落下了很多伤病,行走不便,如今都是靠药养着。

    怪不得那日,杨思忠说,让他定北侯亲自来。他都无法正常行走,如何亲自来。

    刺客杀了余昌明后消失无踪,却又出现在杨府,如此看来,他定和杨府有关系。沈涤抬头看了眼天色,如果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京兆府,不知程鹏会如何做。

    沈涤轻哼一声,带着柳月明往画院去。

    得闲斋内,杨思忠收到密信,有人给京兆府送了个条子,说见过刺杀定北侯府公子的凶手。

    “相爷,该不会是……”

    杨思忠摇头,“不可能,那日他一直在本相的视线范围内。”

    不会是沈涤,因为他根本没去后院。也不会是祁王,他来是来了,坐了一会就回府去了。

    “杨明,你说那日在后院假山处看见了月明?”

    杨明点头,“明丫头说是去竹园迷路了,当时情况紧急,老奴也没多想。”

    “难道明丫头看见了?”杨思忠想到后来三人落水之事。

    “应该不会,老奴派人盯了一会,明丫头后来是直接去竹园了。”

    杨明努力回想那日在后院碰见柳月明的情形,她看起来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那日在假山附近出现的,也就那三个姑娘。”杨思忠欲言又止,“去查,最近这几日她们有什么动静。”

    杨明领命,“那程大人那边该如何处置?”

    “按制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当初听大女儿慌慌张张跑过来,哭着说婉瑜派人刺杀了余昌明,他本以为是个可以做些文章的机会,让程鹏立刻派人去太平楼,就是为了给人制造一种假象。

    没想到,如今却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趋势。

    这些天不仅让朝堂之人看遍了他们三家的笑话,还传到官家耳中,害他失去了主考官之职。如今又让程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杨思忠追悔莫及。

    唉。

    杨思忠想起定北侯,莫名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不过他没有时间伤感,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如若不然,等沈涤献上盛世图,来年春闱再高中,恐怕只会愈发不可收拾。

    可如今事到临头,若按杨明提出的计划,杀了刺客,定会再次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实为下策,还是暂且静观其变吧。

    杨明带着旨意秘密来到程府,程鹏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明叔,您可来了!”见杨明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相爷再无指示,我的项上人头就要交代了。”

    “是你的人头重要,还是相爷的人头重要?!”杨明最见不到程鹏这种人,胆小如鼠,还偏一幅谁离了他都不行的姿态。

    出事的时候说的好听,愿为相爷肝脑涂地,如今事情办砸了,又想着来求相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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