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相爷说了,让大人一切按制度办。”毕竟是小表小姐的夫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杨明能跟在杨思忠身边多年,也是个有眼色的,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个人喜恶,误了相爷的大计。

    “如何按制度……”这可把程鹏难住了。

    信里写的可是,刺客与杨府有关。

    程鹏不敢再往下想,如果他按制度来,就要让罗时先去查送信之人,然后继续查下去,查到最后,万一真和杨府有关,该如何收场。

    这阵子为了应付定北侯府,他已经是绞尽脑汁、苦不堪言,如今这封密信,更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此案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官家前两日刚下了旨意,必须……”程鹏欲言又止。

    必须严查明办。

    这些杨明自然知道,他只是没想到,堂堂京兆府少尹,竟然如此榆木脑袋,“你要是不会,多的是人想坐你这个位置。”

    他懒得废话。

    程鹏一整个哑口无言,他再不济好歹也是京兆府少尹,京城多少人家想走他的关系,如今又是杨相的亲家。杨明算个什么东西,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若搁以前,他大概率会火冒三丈。如今情形不一样了,他是杨相的亲家,要时刻注意维护杨相的形象。

    又因为这是杨相交给他的第一件事,他都给办砸了。

    所以他只能继续装孙子,“还请明叔指点。”

    “既然是密信,自然是要秘密地审。你只管做做样子,又无人管你如何审。”杨明极其想不明白,就程鹏这智商,也能从下面郡县被推举上来。

    推举他的那些人,该是多瞎啊。

    程鹏于是又好声好气地将杨明送到大门外,还顺手拿了好些下面人孝顺他的山货老酒。

    看着杨明走远,程鹏回头对官家说,“叫大公子到书房来。”

    程文章到的时候,他爹正在喝茶,闻着味应该是老家的白茶。

    “文章,离春闱没几个月了,准备得如何。”程鹏最关心的,就是儿子的功课。

    离开老家的时候,他可是发过誓的,一定要在京城出人头地。他这辈子也就到头了,好在还有几个儿子,只要又一个高中,他就算是得偿所愿。

    “回父亲,尚可。”程文章和他爹不同,他爹只在乎考不考得上,从不在乎其他。

    他其实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但是为了避免父亲太过得意忘形,凡父亲问起,他一直都说尚可。

    “尚可就是不可,按道理你刚成亲,为父不该如此管着你。可眼下杨相失去了主考官的职位,你自己也要清楚。”

    程文章是程鹏最喜欢的大儿子,仪表堂堂,学业优秀,谦虚孝顺,又深得老母亲喜欢,因此他必须严格要求。

    “儿子知道了。”

    程文章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明明他可以靠自己的实力,他们却总是自以为是地替他安排。

    父亲是,新婚的妻子也是。

    这个家的氛围让他越来越窒息,偏他又反抗不得。这般父慈子孝,夫妻和睦的场景,竟然让程文章有种直冲天灵的无力感。

    回画院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沈涤还要去创作,柳月明想回宿舍睡觉,她不好意思直接说,毕竟是兼职生,再说考试时间不多了,按道理该认真学习才对,可她真的有些累了。

    沈涤一直在前面走,听到后面没有脚步声,回头见她站在路口,他看了眼,是宿舍的方向,突然想起来,她才刚好一些。

    “回去休息吧。”他淡淡地说。

    柳月明就等这句话,“谢谢老师。”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撤了。

    沈涤看着她的身影,今日出了太阳,还如此冷,她落水的那日还是阴霾天,想她冻得哆哆嗦嗦的样子,终是没忍住,“月明。”

    柳月明回头,“怎么了?”

    “你身体好些了?”沈涤瞧着她隐藏在月白色襦袄下的瘦削的样子,心头涌上一丝酸涩。

    有种想要牢牢地将她抱在怀里,将身体里所有的热量传递给她,让她暖和起来,活泼起来,重新变成初见面时那个阳光明媚的柳月明的冲动。

    “学生已经好了,谢老师关心。”

    柳月明鞠躬行礼,她是累了,可主要原因其实是她没办法和沈涤独处。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那天落水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想他如果像故事里的男主角一样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可他没有出现。

    也没有驾着七彩祥云的如意郎君。

    那一刻,她其实有些羡慕张婉瑜。她虽然心思坏,可她有好姻缘。听说程文章也要参加春闱,而且他读书一向勤奋。

    如果程文章高中,张婉瑜就成了进士夫人,到时候天底下该有多少人羡慕她。

    柳月明叹气,为什么我没有穿越成为男子呢。

    如果我是男子,就可以随心所欲出入太平楼喝酒吃肉,还可以参加春闱考试入朝为官保家卫国,更可以骑马射箭……

    在大宣朝,当男子真好!

    “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沈涤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为师见你中午都没怎么用饭,这是枣泥糕,你拿着垫垫肚子。”

    一盒用油纸包好的枣泥糕出现在柳月明眼前,是方才在太平楼她想吃,但是赵季臻在,又不好意思多拿的。

    她抬起头,看见沈涤深邃的眼眸,看不见的湖底中隐约有灵光一闪。

    没想到他都看在眼里。

    柳月明接过枣泥糕,“谢谢老师。”

    “回去吧,明日随为师一起去福宁殿。”

    “福宁殿?”

    “对,去献画。”

    沈涤说完人已经转身往画室去,明日是场硬仗,今夜应该又是个不眠夜。

    “哦。”柳月明抱着那盒枣泥糕看着他走远,“献画?”她想起前段时间柳善德让自己去给贵妃娘娘送画的事情。

    福宁殿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去一趟福宁殿也不会只是献画,柳月明猜,沈涤这是要去献杨思忠的罪证了。

    她又看了眼沈涤的背影,然后才转身回宿舍。

    从画院大门去宿舍的路有点长,还有点窄,天色有些晚了,她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地上还有些积雪,不远处屋顶下的廊柱上挂满宫灯。红彤彤的,五彩缤纷,映在积雪上,像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就这样抱着枣泥糕,怀着满心欢喜地往宿舍去。人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的。

    等她前脚刚踏进门,就看见一群不用洗衣做饭,整日就知道八卦看热闹的女史们挤在自己的宿舍面前。

    柳月明意识到情形不对。

    林雪莲站在门口,看见她出现,身子一歪,顺势依靠在门框上,“哎呦,月明你可回来了,我们大伙等你好久了。”

    柳月明抱着枣泥糕一脸疑惑,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走到林雪莲面前,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幅画。

    看样式,是她压在枕头下的那幅。

    “月明,你来告诉大家,这幅画是不是沈先生送你的?”

    额,柳月明送她一个白眼。

    不就是想要崔岩的画嘛,至于如此兴师动众,还拉上沈涤。林雪莲的这种小伎俩,她早就在穿越小说和电视剧里看过了。

    “不是啊,是我自己画的。”柳月明从林雪莲手里接过画,假装看了一眼,抬头说。

    “不可能。”林雪莲不相信,“我明明看见……”

    “明明看见什么。”柳月明才不客气,立刻戳穿她,“明明看见我拿了沈先生的画?”

    柳月明知道,那天林雪莲看见她将画藏在枕头下,她故意说她看见自己拿了沈涤的画,就是为了让大家以为,她一个文学院的女官,未经允许,私自去了画院。

    她为什么私自去画院?这里面可就有的说了。

    “对啊。”林雪莲还不相信,拿着画左翻右看,“那日你亲口说,是沈先生送你的。”

    众人纷纷看向柳月明。

    “大家来看看,这幅画是我自己的作品,这里还有我的名字呢。”柳月明将画从林雪莲手里抢过来,在所有人面前展示。

    众人纷纷上前,果然是有“月明”两字。

    “林雪莲,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亲眼看见是沈先生的画。”有人开始抱怨。

    “就是,还说是沈先生送给月明的。”

    “还说他们私相授受。”

    “我刚才就怀疑你在撒谎,不然你在文学院,沈先生在画院,你怎么可能看得见。”

    “她当然看得见。”柳月明适时站出来,将怀里的枣泥糕一一分发给在场的女史们,“因为她仰慕画院的崔待诏,经常趁没事的时候溜到画院,就为了能偶遇崔待诏。”

    “咦……”

    “额,原来是你仰慕人家崔待诏,还污蔑月明。”

    林雪莲面色瞬间泛红,想开口解释,可也没人给她机会。

    柳月明见状,笑着解释,“崔待诏如此年少有为,雪莲仰慕他很正常呀。难道你不仰慕她,你不仰慕她……”

    “还有你,我就不信,没仰慕过。”

    被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红了脸,还有脸皮薄的,更是捂着脸笑。

    “等哪天有机会,我让沈先生请崔待诏来给大家作画,好不好。”

    宫廷女史常常身不由己,柳月明也不是真的要林雪莲难看,她只是为了避免日后再遇到类似的麻烦,借此机会告诉所有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好啊好啊。”一群人纷纷凑到柳月明身边,“什么时候?”

    额,看来都是崔岩的粉丝啊。柳月明将最后一块枣泥糕塞进嘴里,不急不急,至少也要等她考完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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