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柳云深说不带妹妹一起去,就不带妹妹一起。可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他这个妹妹从昨天起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妹妹了,她接受了新教育,脑袋里装满了独立自主的思想,你不带我去,我自己想办法去。

    哼!

    柳月明说到做到。

    去清雅居给爹娘请过安后,她没有直接回藏绿阁,而是拉着翠云绕过厨房躲在后门,等府里采买的杂货车到了,勤叔忙着吩咐人收拾时,主仆二人趁机溜了出去。

    柳府在清河坊,从后门穿过一道巷子才到御街,柳月明听翠云说杨府在长庆坊,要沿着御街穿过朝天门才能到。经过熙春桥时,看到一些玩杂耍的,柳月明凑过去看了几眼,有个瘦小的孩童站在长凳上摇摇欲坠。她担心人掉下来,想进去说两句,可看了看时辰,大哥和沈涤这会儿肯定快要到杨府了,只好作罢。

    等两人一路小跑着来到杨府门前,他们果然在门口等候通传。

    柳月明笑嘻嘻靠过去,先唤了声哥哥,又朝着沈涤规矩行礼,“月明问沈先生安。”

    沈涤倒是一早瞧见这小姑娘了,约莫是怕她哥哥发现,鬼鬼祟祟地在巷子口等了好一会。眼看他们要进去了,这才壮着胆子走过来。她应该也是知道自己理亏,为了向哥哥示弱,礼节上没有半点疏忽,顺带还拉他一起下水。

    这的确是个极聪明又有主见的姑娘。

    沈涤脸上笑意彬彬。

    柳云深听见声音扭头,看见自家妹妹竟然跟过来了,刚想让她快快回去,杨相身边的明叔意已经来到眼前,也不好再说什么。

    杨明是在杨相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专职负责相爷生活起居、待客接物,在杨府身份尊贵,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呢逢人都是一幅笑脸,让人亲近又不敢放肆,尺寸把握得极好。

    换做常人根本无需杨明亲自来接,只是相爷夫人喜欢柳府的小子和姑娘,更何况今日相爷的得意门生沈佑安一同登门,他自然要亲自笑迎。杨明是个人精,单单瞥了一眼便知道这柳府的姑娘定是瞒着家里出来的。想到前两日表小姐惹相爷不快,也不知见了会不会又想起来,不过既然来了那就都是客。况且还是他们表小姐的错处,也不能怪到柳府头上。

    他呈上一张笑脸,“昨日收到大公子拜帖,相爷一早就吩咐奴才们在得闲斋备好了茶水,只等二位。”说完又看着柳月明,“夫人今早还在念叨您呢,谁料二小姐这就来了。看来您还真是和夫人心意相通,知道夫人惦记。”杨相说完想到表小姐,又忍不住替相爷难过。只是在客人面前不好表露,便将情绪藏了起来。

    柳月明回之一笑,“多谢夫人挂念,月明已经无恙。”

    柳云深和沈涤经常来杨府做客,对得闲斋的路很熟悉。跟在明叔身后,一如往常。只柳月明像没来过一样,瞧着这高门大宅,好奇的很。大宅子就是不一样,虽然布置简单,没什么富丽堂皇的气派,但胜在一个雅字。重檐歇山、九曲回廊、一处一景、看得出来是匠心之作。

    京城无人不知杨相清廉,原是住在清河坊一座三进的小院子里,后来官家体谅他年老体衰,为了方便他出入宫城,坚持要将这座靠近和宁门的府邸赏赐给他,他感念圣恩,再三叩谢隆恩后才肯收下这高门大宅。

    等行到一片竹园时,杨明停下脚步,招了对面走过来的提着食盒的几个丫鬟过来问话。

    “这是给夫人送去的?”

    为首的一个丫鬟点头,“夫人们在竹园叙话,吩咐奴婢们备些果子。”

    柳月明知道哥哥和沈先生来是要找杨相谈事情的,她一个女客不宜跟着,便婉转说道,“明叔,我就不去得闲斋打扰相爷了。她们几个正好去竹园,我跟着去就行。”

    门房通报时只说了柳家大公子和佑安两人,相爷还不知道柳府姑娘也来了,杨明也不想多此一举,便顺水推舟,吩咐道,“这位是柳府的月明小姐,你且好生伺候着,将人带到夫人面前。”

    柳云深只得递给妹妹一个严厉的眼神,暗示她规矩行事。柳月明悄悄还给他一个鬼脸,对着口型告诉他,放心吧,便跟着这个路边捡来的小丫鬟走进园子。

    柳云深和沈涤也跟着明叔往得闲斋去,路上碰见杨自清,三人便一路同行。

    杨自清便是杨府那在白鹿书院读书的三公子,他因与两个哥哥岁数差一些,平日里更喜欢和柳云深、沈涤二人在一块。

    柳月明还不知道表小姐的事,跟着小丫鬟走进园子,穿过一片枫树林,远远看见园子深处有一处房子,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一个嬷嬷候在那里,见她过来,笑着上前,“二小姐快请进,夫人和媳妇们都在里面呢。”

    柳月明抬眼看了大门上“栖月阁”三个字,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也没细想,跟着嬷嬷就走了进去。

    “哎呦,柳家侄女你可来了,这两日婆母一直念着你呢。”

    门帘刚掀开,走出来一位着红襦袄的明艳妇人,拉着柳月明就往房里进,“婆母您快瞧瞧,柳家小姑娘这大病一场倒有些因祸得福啊,这眼瞅着越发水灵了。”

    额,柳月明看着一屋子的婆媳姑娘们,心里发怵,早知道不来了。

    “看你说的,倒像是月明故意生病似的。”另一个穿着浅绿襦袄的妇人笑着打趣,“要是生病能有这么好的功效,谁还乐意去御街上买那些胭脂水粉啊。”

    她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柳月明是个社恐,此刻站在一群人中间,接受一群女人的打量,虽然知道她们没有恶意,但是心里也有说不完的尴尬。好在坐在上首的妇人开口了,“快别拿明丫头打趣了,她身子才刚好,禁不住你们这群泼辣。”

    众人闻言,纷纷落座。

    世人皆知杨相只有一妻,生三子一女。长子在刑部供职,娶了定北侯府的嫡女,生有一子一女,都到了读书的年纪。次子在户部供职,去年中秋娶了枢密院副使李正道的长女,现已有身孕。最小的儿子刚满十七,同柳云深在白鹿书院读书。长女便是张婉瑜的母亲,此刻面色郁沉地坐在杨夫人左侧。

    柳月明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凭着读过的那些史书和小说,单是扫了一眼,便将屋内几人的身份一一辨明。

    坐在最上面楠木雕花椅上的是杨夫人,她着翡翠绿衣,看着比她娘年长几岁,鬓角有些发白,却雍容贵气,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翠云听说杨夫人是先皇后的妹妹,在相爷低微时坚持下嫁。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分,相爷这么多年都未有任何妾室,更从未拈花惹草。

    识人于微难,柳月明佩服这位杨夫人的眼光和胆识。

    再看过去,方才那位迎她的红衣女子,应该就是定北侯的嫡女,杨府的大儿媳。定北侯勇猛善战,在武帝统一全国的征战中立下汗马功劳,是整个宣朝唯一一位靠军功封侯之人。他的嫡女幼时曾流落乡野,养成了不拘小节的性格。

    柳月明觉得,这位倒是和她有些性趣相投。

    枢密院副使柳月明还不甚了解,但看眼前这位女子,鬓边一支秋海棠,一双柳叶眉,应该是位和善好相与之人。否则坊间也不会人人羡慕杨相三子年轻有为,家宅安宁。她便朝这位绿衣女子的方向微笑行礼。

    不过这些人柳月明都没什么兴趣,她今日偷溜出来跑到杨府,最主要的目的是认识一下那位表小姐张婉瑜。可是她扫了一眼,没看见像她一样年轻的未婚女子。

    “快别站着一一请安了,月明,来,到杨伯母身边来。”

    柳月明便趁机走上前去,还瞅了一眼杨大小姐,问道,“姑姑,今日怎么没看见婉瑜姐姐?”

    她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柳月明不知道香积寺发生的事情,在场的其他人却心知肚明。杨相偏心长女,即便婉瑜犯了此等大错,也只是在她自己的院子里禁足。柳月明来之前她们还在查到底是哪个该天杀的,勾引良家妇女。

    “婉瑜同你那日一起淋了雨,染上了风寒,你杨伯父担心传染给府里其他人,让她在房里休息。”长女归家这几年,两个媳妇多少有些意见,杨夫人都看在眼里。

    原想着等婉瑜年岁到了,说个好人家嫁出去。谁知道出了这个岔子,偏那丫头嘴硬,死活不肯说出那男人的名字。现在让他们一大家子人跟着着急,那丫头倒像没事人一样在房里弹琴唱曲。前天一个没看住,她竟然还去了定北侯府。说是去参加宴会,实则定是去私会情郎。

    这话让柳月明觉得哪里不对,翠云说那日淋雨的只有她自己,怎么张婉瑜也淋雨了,还染了风寒。

    她不是才去定北侯府里饮茶赏雪的。

    虽觉得不对,柳月明也没说什么,只说了爹娘给自己用的药,要是伯母同意,就让府里丫鬟将方子送来,看看表小姐能不能用。

    杨家二儿媳闻言提醒两句,“婉瑜与月明自幼情同姐妹,何不让月明妹妹去瞧瞧婉瑜,说不定这心结就解开了呢。”

    杨家大小姐娇纵惯了,即便此刻夫君已经去了,却还是娇惯得很。她一直认为是柳月明怂恿自家女儿去和外男私会,便将柳月明恨在心里。此时听二弟妹这样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情同姐妹,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这话柳月明就算是再傻也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不知道那天在香积寺发生了什么,自然不能轻易接话。

    可她不说,不代表没人说。

    杨家大儿媳笑着提了一句,“弟妹说的没错,月明和婉瑜感情好,若是她去劝劝,说不定那丫头就相通了呢。”

    大姑姐死了丈夫回家来,非但不知道谨小慎微,反而不将她们妯娌二人放在眼里,她早就受够了这个气。原想着将婉瑜私会外男的事告诉柳府那个,她能有什么动静,却不曾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柳月明送上门来了,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婉瑜私会外男之事,传得满京城沸沸扬扬才好呢。

    柳月明也想去会会这个张婉瑜,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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