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生日这天,下着大雪。柳月明站在廊下,望着满天雪花,还真是大雪呢。

    为了体现对拜师的重视,彭氏特意将拜师礼安排在生日宴之前,又因为沈涤不想铺张,所有只有他们一家人参加。

    时间快到的时候,彭氏让儿子亲自跑一趟沈府,将老师接过来。余下几人站在门口迎接。

    柳月明穿着绯色拜师礼服,站在彭氏身边,看见一辆马车在面前停下,沈涤从里面走出来。“学生月明问老师安。”

    这是彭氏教她的礼仪,说等会见了沈先生,你一定要先问安,方显重视。

    沈涤看了她一眼,回礼。

    一家之主柳善德笑着上前,“沈先生里面请。”

    沈涤就被一群人簇拥着往正厅去,柳月明走在最后面,礼服太大,翠云帮她提着裙摆,两人小心翼翼跟着。

    正厅已经布置好,沈涤在柳善德的指引下上座。柳月明站在他面前几步之遥,三叩首。然后接过翠云端来的六礼,双手奉上,上前两步,送给沈涤。

    他端坐着,寻常装扮,墨发束起,如湖底般深邃的双眸看着柳月明,接过六礼。

    柳月明心下一颤。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以前只是在新闻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有些专门教导古文的学院会举办这些,柳月明从未亲身体验过。

    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后来读了硕士,柳月明只遇到过零星两三位负责任的老师。一位是初三的语文老师,他可以将四大名著倒背如流。一位是高三的数学老师,他主抓基础。

    柳月明看着沈涤,想到这两位老师。有些人用一生治愈童年,有些人用一生治愈求学之路。回想这一路走来,能遇到他们,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幸运。

    如今更幸运的是,遇到沈涤。

    沈涤回赠《论语》、葱和芹菜,柳月明接过,谢过老师,放在翠云手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柳月明跟着沈涤读《大学首章》。柳善德和柳云深附读。

    声音庄重、严肃,如清风朗月、山涧水潺……在整个房间回荡盘旋。

    读完后,拜师仪式结束,柳善德请沈涤到前厅用早膳,他一路上眉开眼笑,说小女顽劣,给沈先生添麻烦了。

    柳善德不善交际,可也不会推脱身为人父应该尽的责任,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只要有需要,他都会倾尽全力。

    柳月明着急去藏绿阁换礼服,简单和沈涤辞行后拉着翠云一溜烟跑了。沈涤看着这一主一仆的背影,笑着摇头,“令媛聪明伶俐,能遇到这样的学生,是沈某之幸。”

    至真至纯,至善至美。

    沈涤虽在白鹿书院兼替夫子教书多年,却从未收过学生。祁王曾用这八个字形容,他正儿八经收入门下的第一个学生。

    沈涤觉得甚好,活到二十岁,他遇到过很多官家小姐,她们大多矜持守己,和外男见面时经常面红耳赤,他也遇到过很多穿粗布麻衣的婆子,她们大多忙于生计,忽略仪容仪表。

    柳月明和她们都不同。她懂礼守节不盲目遵从,率性天真又精致灵动,是沈涤遇见的最独特的存在。

    一鼓作气跑到藏绿阁后,柳月明脱下礼服,边脱边问翠云,“刚才仪式上我没做错什么吧?”

    她第一次在全家人面前表演,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沈涤在,表面上看起来稳重,心里紧张得不行。

    翠云笑着摇头,“姑娘做的很好,连方嬷嬷都夸呢。”

    方嬷嬷一向是府里的标准,她都夸了,看来确实是很好。柳月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软榻上。

    “不过奴婢觉得沈先生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翠云收拾礼服,“好像更帅了呢。”

    “是吗?”柳月明一点也不敢看沈涤,“我紧张得不行,根本没看。”

    “姑娘,夫人说等宾客齐了您再去正厅,现在候着就行。”翠云问她。“那我们等会再换生日礼服?”

    柳月明点头。生日礼服和拜师礼服一样,又重又沉,她实在是有心无力。怪不得穿越电视剧里那些人刚进洞房就想卸妆呢,这么重,谁能撑得住。

    两人在藏绿阁躲懒的时候,前厅已经陆续有客人来。第一个到达柳府的是杨自清,柳善德迎上前,“三郎快里面请。”

    杨自清是个很懂礼的孩子,将贺礼递给站在一旁的官家,“柳叔,父亲今日身体不好,特意嘱咐我来祝贺。”

    “姑娘家自娱自乐的生日宴罢了,哪里需要相爷亲自来,三郎快里面请。”

    说道杨相,柳善德心中还有一丝不安。他入京城五载,一直唯杨思忠马首是瞻,那日违背了杨相的意思,惴惴不安许久。没想到杨相还记着月明的生日,他多少还是有些感慨。

    到底是同乡,多年情谊不变。

    柳云深领着杨自清往院子里走,今日来的都是年轻人,他们安排了很多游戏,杨自清对这些玩的很擅长,柳云深请他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因下着大雪,游戏都设在院子里,四周和顶上均用木板遮挡,又放了几个炭盆,也没觉得冷。

    杨自清正站在投壶前面查看箭矢和奖品,有个穿天蓝色襦袄明亮黄长裙的女孩子从廊下走过来,悄声问身后的男子,“站在杨三郎身边的就是柳大公子?”

    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是新上任不久的司曹参军顾怀宁。顾怀宁也是杨相提拔起来的,去过相府拜访。

    杨自清听到脚步声,看一眼就知道说话的人是顾怀宁的姐姐顾盈盈,他笑着同柳云深打趣,“云深兄,你看顾怀宁如何?”

    他爹总算不夸沈涤了,但是又开始夸顾怀宁了。杨自清不喜欢他爹总是让他像其他人学习。

    柳云深虽然还未进入官场,也未曾同顾怀宁交往,不过他随着祁王经常在京城四处奔波,见过几次。有一次去杨府拜会,在得闲斋也碰见过。

    顾怀宁的名声很好。

    他是会稽顾氏后人,会稽离京城不远,他做官后举家迁了过来。顾家虽然在京城根基不深,在会稽郡却是世家大族。

    柳云深知道杨自清这样问的用意,伸出手指弹了下他的脑袋,揶揄,“我觉得顾怀宁挺好的。”

    杨自清摸着脑袋撅嘴,“好好好,在你们眼里是个人都比本公子好。”

    柳云深笑他,“还不是你请来的。”

    作为主人,柳云深上前迎顾怀宁姊弟二人,免不了又是一阵寒暄,“顾大人百忙之中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顾怀宁也是拱手回礼,“能来柳府拜访,是顾某一直以来的心愿。”

    顾怀宁说完又介绍顾盈盈,“这是家姊。”

    顾盈盈也上前行礼,“不请自来实在冒昧的紧,只是自来京城后经常听孙家若云说起令妹,着实好奇是个怎样的妙人,恰巧怀宁收到请帖,便厚着脸皮跟来了,还请郎君不要介意。”

    虽然顾盈盈才来京城,但这也是柳府的过错,柳云深忙道歉。

    杨自清最讨厌这些客套话和礼节,看他们三人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完,不耐烦地劝道,“都不要客气了,快来玩投壶好不好。”

    三人齐笑。

    宾客来的差不多了,彭氏让红梅去喊姑娘到正厅。生日宴很简单,没有复杂的流程,只需要柳月明站起来让宾客瞧瞧,然后就是柳善德发表获奖感言。

    柳月明偷懒,没换礼服,还是寻常的样子。不过换成了红色的襦袄,百褶金边的裙子。头上还多了一支金灿灿的簪子,她这一身虽然简单,却光彩照人。

    她皮肤白,红色更相称,显得整个人面色红润,精力充沛。她按照方嬷嬷教的,一步一步,迈到人前,大大方方地向所有宾客行礼。

    男客和女客分开,各开一桌,中间用屏风相隔。坐在男客主位的是赵季臻和辛眉,沈涤坐在两人左侧,杨自清坐在右下,其他人依次排开。

    因为是年轻人的宴会,柳善德上台对来宾表达谢意后就自觉拉着夫人回清雅居过自己的小日子了。留下方嬷嬷和勤叔安排宴席。

    柳月明看了一眼,除了顾怀宁姐弟俩只听过名字没见过真人,今天来的都是她的亲朋好友,她们平日里经常在一起玩耍。

    赵季臻是在场身份最珍贵的宾客,柳月明知道他肯定是陪辛眉来的,所以第一杯酒先敬他。

    赵季臻没什么王爷架子,他看着柳月明高兴的神情,还有些庆幸。他在宫城长大,知道那座四方城里的勾心斗角。他庆幸沈涤拦了下来,不然他可能再也看不见如此明媚的姑娘。

    他端起柳月明敬的酒,朝沈涤一斟,一饮而尽。

    沈涤心下了然。

    柳月明又去敬顾怀宁姐弟二人,她不太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就拉上柳云深壮壮胆。

    谁知道一向能说会道的柳云深不知为何突然涨红了脸,一杯酒还没下肚就醉了,直说胡话。

    柳月明只好递补上去,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嘱咐坐在旁边的杨自清好好照顾他们两人。

    杨自清和柳月明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因为她经常跟着柳云深一起去杨府玩,两家逢年过节也有往来。所以她早把杨自清当成自己的小跟班,随意使唤。

    杨自清笑哈哈地答应,还说他要负责接下来的游戏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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