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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四周好安静,又好温暖,初雪了,叶子该落了。

    “你要做那常青之叶!”

    “唔啊——!”苏叶猛然从混沌中清醒,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她的四肢僵硬,却感觉很温暖,突然的呼吸让她囫囵着呛了几口雪,头脑也随之清明了许多。

    仅存的理智让她用力咬破了嘴唇,疼痛使她跌入了刺骨的冰窖,好冷啊,我要出去!

    腿还没有恢复知觉,她只能用手臂胡乱着拨开身上积压的雪,苏叶用手搓化了一团雪,带着冰渣的水入喉,呼吸终于顺畅了些许,一鼓作气,她用手刨出了自己的双腿,尝试着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慢慢站了起来。

    玉琴呢?不对,陈玉如,玉如,你在哪儿?

    苏叶很幸运,当时陈玉如在全军面前弹琴时,为了让众人看得更清,魏袭命人选择了一块地势稍高的坡地,而雪崩之时,她和玉如所在的地方是掩埋最浅的,她这才得以幸存。

    既然她活着,玉如应该就在附近,或许也还有幸存的可能。

    寂静的深夜,雪已经停了,连起伏的山脉都变成黑色的兽脊,潜伏着伺机将猎物击毙,呼啸着发出阵阵低吼。

    苏叶在周围四下翻着、挖着、找着,终于刨出了一块黑色的木角,这是玉如那柄古琴,她在这里!

    挖了不知多久,苏叶终于在雪地里将陈玉如拖了出来,她将身上仅存的厚实外衫脱下,替玉如套上,或许是赤身裸体,或许是埋得太久,此时陈玉如的身体硬得像是一块冰雕。

    苏叶伏在人的胸口,还是有心跳的!她更加卖力地替对方搓揉身体,“醒醒!陈玉如,你还活着,你还能亲眼看见你的家人!”

    苏叶反复地喊着,手掌长时间混在雪里,已经有些肿胀了,终于听到陈玉如微弱的声音,“谢、谢、你……”

    苏叶如法炮制,搓化了雪水送到陈玉如嘴里,并张开怀抱用自己的体温缓解对方身体的麻木。

    “我的琴,我的琴还在吗?”陈玉如的话语连贯了许多,上肢也慢慢可以活动了。

    苏叶连忙将玄黑的古琴托到对方面前,“在呢在呢,你把它保护得很好!还能动吗?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陈玉如点点头,抬手背上琴,由苏叶搀扶着,二人慢慢站起身来,还没走多远,却听“咻!”的一声,一柄长刀飞来,直直地斜插在二人脚边。

    猝然回头,身后歪歪斜斜站起身的,不正是魏袭嘛。他竟没有死,离苏叶和玉如不过几十米,好在对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头顶和肩膀正不断有新鲜的血液冒着热气流出,沿着已经冻结凝固的血痕流淌,形如鬼魅,十分可怖。

    此时他一边用手胡撸脸上的血水,一边瞪着下三白的眼睛,竟是咧开嘴分不出是哭是笑,“妈的,臭婊子坑了我上万的手下,我做鬼也要拉你垫背!”

    “快跑!”苏叶回过头来,不再去看魏袭,只是拉紧了陈玉如。

    这一番追逐,属实不算体面,所谓的“跑”只是一前一后三个遭受重创之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缓慢移动,在周围恍如猛兽的群山嘲讽之下,更显笨拙不堪。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冷的空气让苏叶感觉胸肺几欲炸裂,身后的魏袭却仍然深一脚浅一脚地穷追不舍,而前后的距离似乎也在慢慢拉近。

    积雪没过膝盖,路越走越滑,她们脚下似乎是一片封冻的河面,覆着冰雪,更加难走。

    陈玉如苍白的嘴唇皲裂,渗出的血丝在一片苍白中显得刺眼,苏叶的指节已经失去知觉,却仍死死地攥着对方的手腕。

    “哐当”二人被脚下的石块绊住,齐齐失去重心,向前扑跪。

    “苏叶,我跑不动了,你不要管我了,魏袭要报复的是我,你自己快走吧!”陈玉如拧起的眉毛上都结了冰霜。

    苏叶看看前方的雪坡,又回头看向阴魂不散、不断逼近的魏袭,咬着牙说道:“我们已经到了河道的堤岸,魏袭胳膊受了伤,我们只要爬上去就能甩掉他了!再坚持一下!”

    话毕,苏叶捡起脚下刚刚绊倒她们的大石头,狠狠地朝魏袭的方向丢了过去。

    “走!”苏叶松开陈玉如,双手双脚交替着向冰河堤岸上爬去,终于找到了一处平坦些的落脚点,她回身朝陈玉如伸出手,“快抓住我!”

    陈玉如仰头看向苏叶,眼神从混浊迟疑,变得清明坚定。

    苏叶紧紧盯着对方颤颤巍巍伸过来的手,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够到了。

    眼瞧着,那只手却猝然向后,离自己越来越远,苏叶的视线抬高,魏袭却是已经走近,向后拖拽着陈玉如。

    魏袭也是体能耗尽,脚下的冰面打滑,随着他的动作,和陈玉如一道滑倒在地。

    “妈了个巴子,真是命硬!”魏袭嘴里骂着,抬脚将地上的陈玉如用力地踹得很远。

    魏袭晃晃悠悠起身,脚下滑溜着,朝对方走去。陈玉如被踹中了腹部,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已经再难爬起来,而她似乎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反而从身后卸下那柄古琴,一下一下敲击着身下的冰面。

    “魏袭,你会遭天谴的!你就是个、你就是个狗杂碎!”苏叶生平第一次骂人,竟是歇斯底里,带着哭腔。

    魏袭对身后的谩骂充耳不闻,只是看向越来越近的陈玉如,呲着牙扯出了笑,“你以为一把破琴就能敲裂这常年冰封的河面吗?就像你以为就凭你,能杀得了我?”

    陈玉如只是面色沉重,更加用力地击打着冰面,碎裂的冰渣飞溅到她脸上,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魏袭只有几步之遥,玉如停了下来,低头吻上手中的琴,转而用尽全身的力气举高,随着一声凄厉的“夫君助我!”,玄色的木琴重击在冰面上,琴身应声从中间折断,“啪啦”断成两截。

    “哈哈哈哈哈!以卵击石,不自量力!”魏袭已经来到陈玉如面前,脸上的肉扭曲地抽动,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苏叶也绝望地闭上眼,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无可奈何,在压倒性的势力面前,她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预料中手起刀落的声音并没有响起,苏叶面前的冰面却是传来细碎的微弱的声音,“咔、咔、咔”从陈玉如身下开始,周围的冰面竟是快速地出现了几道裂纹,像神鬼的画符,将恐惧画到了魏袭脸上。

    “你他妈……”魏袭一句咒骂都没有说完,周围的冰面便迅速裂开,“噗通”一声,魏袭和陈玉如坠入了冰面,消失在了苏叶眼前。

    苏叶怔愣了片刻,来不及思考,连跪带爬便滑下了堤岸,顺势直接跳进了冰窟窿里。

    不知是不是江南人与生俱来的天赋,苏叶虽长在都城,却是自幼便水性极好的。常年封冻的河水极冷,刺得苏叶每个关节都痛得快要散架,她似乎小时候也像这样救过谁,冰镇得太阳穴突突发胀,苏叶竟是走起了神。

    不对,现在要救的是陈玉如,苏叶在水下费力地睁开眼,天山脚下的河水竟是如此干净澄澈,很快她便发现了正在缓缓下沉的陈玉如。

    苏叶游到对方身侧,托起女子的腰,不远处的魏袭因为穿着铠甲沉得更快,扑腾着胳膊还在垂死挣扎,苏叶一咬牙,重重地蹬在魏袭脑袋上,便借着助力,带玉如向上浮去,而魏袭却是彻底脱力,沉沉地向下坠去。

    带着一个人,不比独自浮水,每向上一点都耗费着苏叶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将人堪堪托到冰面之上,苏叶也终于失了力气,近在咫尺却再也抬不起手去抓住冰面,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啊噗——!”陈玉如猛地睁开眼,口中吐出一大口混着血污的水,“苏叶呢?苏叶呢!”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和魏袭一道坠入了冰窟,这么想着,她侧身看向身旁窟窿之下不见底的河水。

    她不会水,这可如何是好,陈玉如用拳头无力地锤打着冰面。

    “娘——!”清朗的少年音伴随着咯嗒咯嗒急促的马蹄声靠近。

    陈玉如惊讶地抬头,只见两批马飞快地朝自己奔来,而其中一个御马之人不正是她日日思念的儿子吗?

    “居正!”玉如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没有力气,少年没等马停稳,便急匆匆地翻身而下,踩着积雪跑到了玉如面前,“娘!你怎么样了?魏袭狗贼死了吗?小叶子姐姐呢?”

    少年扑到玉如身前,一股脑问了许多问题,对,苏叶!陈玉如猝然抬头,迎上一双压抑着怒色的眼睛,是个陌生的男子,“苏叶呢?”

    陈玉如嘴上打着结巴,身前长身而立的男子将眼神移到冰窟窿上,语气带着逼问,让人透不过气,“我问你苏叶呢?”

    “掉下去了……她掉下去了……我没能救她……我……”陈玉如话音未落,男子却已毫不犹豫地跳入深河,不见踪影。

    冰河里的水刺骨,苏叶没着没落地向下沉去,却是觉得越来越温暖,父亲,叶子真的会在初雪之时落下呢,苏叶心里想到。却在这时,一阵更加温暖甚至称得上炽热的温度包裹住了她,她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只能下意识地去靠近这团火焰,贪婪地索取每一丝每一毫的温度。

    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或许自己只是在做梦,苏叶觉得自己着陆了,身上好暖和,有人在不停唤着自己的名字,冰冷的嘴唇也慢慢有了知觉,温暖的,潮湿的,空气带着一股辛辣的香气不断涌入喉间。

    “苏叶!苏叶!”

    苏叶蓦然睁开双眼,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又是这样,像一潭深水,澄澈透明,却怎么也望不到底,而这汪深水里,自始至终,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纪浔,你怎么湿淋淋的?眼前人的额发杂乱地散下,顺着长长睫毛滴下的水落到苏叶脸上,仿佛是对方在哭泣。你的嘴上怎么沾着血呢?是我的吗?

    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对视着,男人的眼神也湿漉漉的泛着红,此时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说不出的情绪,苏叶只觉得这应该是高兴的神情。

    苏叶自己咬破的嘴角一直在渗血,流到她自己嘴里,混着发苦的铁腥味。

    而下一秒,这里被温热的气息笼罩,薄薄的唇覆了上来,紧紧地将她包裹,又轻轻舔舐着,将血都变得鲜甜。

    又一次溺水了啊,苏叶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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