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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喂!你救人就救人!怎么还趁机占人便宜呢!”陈居正捏了团雪,一下子砸到纪浔的腿边。

    苏叶也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陈玉如和居正还在旁边。脸倏的涨红,自身的发热竟是比任何裘衣大氅都来得暖和,苏叶顿觉身体有些燥热,下意识侧过头躲避着纪浔的视线。

    纪浔的皮袄裹在苏叶身上,他竟是直接将人从地上打横抱起,拥进怀里搂得紧紧的,“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陈居正气鼓鼓的,对方却是没等他说话便侧过身去,目中无人般对着怀中之人柔声细语。

    “哎哟……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纪浔抱着苏叶,像是件失而复得的宝贝,眼神都片刻不离,生怕一眼注意不到,就又窜到哪儿去逞英雄冒风险。

    苏叶不是第一次被纪浔这么抱着了,这回却感觉不太一样,她的头偎在对方胸膛,不敢抬眼去看,只喃喃似是自语,“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不过,我找到了魏袭和户部通敌的证据。”

    啊,对了,证据还在怀里!苏叶眼睛忽然睁大,忙不迭道:“纪浔,你先放我下来!”

    饶是再爱不释手,纪浔也是听话地将人放了下来,手却是不放心地依旧扶在苏叶肩上。

    苏叶顾不上太多,匆忙地从怀中掏出信件,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魏袭和突厥勾结的信件、以及户部的密语,经过雪淹水泡,已经彻底看不出字迹了。

    “这……”苏叶眉头紧皱,有些失神地看向纪浔。

    一旁的居正已经背起了陈玉如,还用绳索串联,将断成两截的那柄玄色古琴挂在了胸前,他抢先一步安慰道:“既然魏袭那狗贼已经死了,这一万新军已丧,姐姐你这些证据也就用不着了。”

    苏叶却是摇摇头,“你还年轻,不懂这里面水有多深,这些证据是扳倒朝廷那些奸佞很重要的武器……”

    居正只是信誓旦旦,“这又如何?阿翁那里有能刺到敌人喉咙的把柄!”

    苏叶则是抬头看向纪浔,眼神里带着疑问。

    纪浔安抚着摩挲了几下苏叶的肩膀,“没事,我已经和陈郎中那边互相说清了。只不过,他暂时还是不太信任我们。”

    “姐姐你救了我,又救了我娘,阿翁一定会认同你的!”居正声音清朗。

    背上的陈玉如也是附和道:“不错,而且我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铲奸除佞,我回去就和父亲好好谈谈。”

    几人谈话间,纪浔却是突然抬手,示意大家噤声。此时天已破晓,几人顺着纪浔的目光看去,初升的旭日从远处的地平线上跃起,点亮了白茫茫的雪原,而随之跃入眼帘的,还有浩浩荡荡的军马。

    苏叶这几日对军队的戒心和畏惧早就成了条件反射,她下意识地做出防备的姿势,神色忧虑。

    纪浔却是神情坦然,“这不是新军,我和那小子来的时候路过了花谷道的战场,应该是北庭节度使程烁的军队了。”

    苏叶闻言仔细看去,声势浩大的军队果然扬举着军旗,上面赫然写着“程”字。

    苍茫的雪原之上,面对数万人马,苏叶几人根本无处遁逃,便只候在原地,等待对方走近。

    北庭,最近的军事要地,而程烁的程家军也是因为郭奉仪的突然叛敌,而以援军的身份前来伊州的,军情紧急,并不需要中央朝廷的审批部署,所以他们此番前来助阵,应当不属于俞轲的阵营。

    而且,从当下的情况看,花谷道一战,他们应是打了胜仗。如此一来,伊州总算是逃过一劫,苏叶这么一分析,心下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她松懈片刻,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来者何人?可是叛贼魏袭的同党?”为首的男子雄壮威武,应当就是程烁了,他高坐于马背之上,隔着数十米,对苏叶等人质问道。

    四个人不是小孩,就是女子,还伤伤残残,体力不支,纪浔作为其中状态最好的代表,回道:“非也,我们与那魏袭并不同流。”

    程烁身旁戴着翎毛头盔的男子看起来很年轻,约莫是副将,对程烁道:“魏袭一众逃兵叛党被雪崩掩埋,苟活的余孽已在沿途被尽数歼灭,却未见主将的尸首,这几人说不定就是幸存下来的逃兵。”

    说罢,这位副将又抱拳行礼,请示道:“将军,可要一并铲除?末将愿代为效劳!”

    苏叶和玉如闻言,神色皆是惶恐,陈居正背着母亲,手上托着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愤愤不平道:“我们这里都是因为魏袭而负伤的女子,你们连女人都不放过吗?”

    纪浔也只道:“魏袭已死,程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派人下水捞捞。”说着,纪浔的目光看向几人不远处那个显眼的冰窟窿。

    程烁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一旁的年轻副将却是有些鄙夷,“天山常年封冻,他们几个手无寸铁,竟然可以凿出这样一个窟窿,将军莫要靠近,恐怕有诈!”

    陈居正安抚着将母亲放到地上安顿坐好,才回头看向马背上有几分趾高气昂的小将, “我们分明就不是乱党逃兵,你若是非不分,我们多说也无益!”

    说着,少年手中的弹弓随后抬了起来,向后拉满,“谁说我们手无寸铁,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弹无虚发!”

    年轻副将扬起下巴哂笑,“小孩,你想用这弹弓,挡我们千军万马?”话音一顿,小将的双腿用力一夹,□□的骏马便窜了出去,朝着几人奔来,“你当我们程家军都是被吓大的吗?!”

    程烁不动声色,默默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几人。

    眼看逼近对方,副将更是顺势从腰间拔刀出鞘。而纪浔则直接怀抱苏叶一个旋身,试图闪避开来。

    刀剑无眼,寒刃映着冰雪,朝几人袭来,死寂的冰原之上,一道厉喝却是划破长空:

    “刀下留人!”

    苏叶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闭眼等待审判,长刀却并未落下。她睁眼四顾,却顺着纪浔的目光,瞧见远处几道近乎与莽原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正踏马而来。

    “程将军刀下留人!”待人走近,苏叶才定睛看清,几位都是熟面孔了,这不正是四皇子,也就是贤王殿下的几位使者嘛。

    “来者何人?”程烁的眉眼压得低,语焉不详。

    白衣使者不似往常那般从容得体,而是鲜有的面上犯着急切,连发丝都有些散乱,被冰雪凝冻成结,似乎是风雪兼程匆忙赶来。

    “奉贤王殿下之命,谁敢动王妃?”使者也居高临下,没有下马。

    王妃?众人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纪浔闻言只是凤眼轻眯,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是新封的贤王殿下?”程烁挑眉,示意副将回到身侧,“这里只有几个逃兵,并没有什么王妃。”

    白衣使者敛了敛额发,腰背挺得板正笔直,举起贤王的令牌,“程将军,见到殿下,还不下马行礼吗?”

    程烁身后足有五万兵士,沉默地看向眼前几个儒生气质的使者,带着肃杀之意。

    半晌,程烁却是哈哈一笑,从容地翻身下马,“将军!”一旁的年轻副将皱着眉头喊道。

    程烁只是抬手示意,副将随即噤声,随后他抱拳行了一个军礼,“见过贤王殿下。”

    使者这才下马,眼前的男人魁梧伟岸,生生比使者高出大半个头,而使者却是泰然自若,“呈贤王殿下之命,特护送贤王妃回城。”

    程烁一侧的嘴角翘起,“不知这王妃是哪位,怎得流落到这等苦寒之地?”

    使者不急不徐,抬步款款走到纪浔面前,纪浔见状,眼底闪过厉色,使者却是视若无睹,只抬手解下了苏叶腰间的玉牌。

    “这便是凭证,贤王殿下亲刻的令牌。”使者举到众人面前,就连守在母亲身前的居正都是一脸茫然,“这不就是块刻着兰花草的玉牌吗?”

    “非也,这分明就是贤王的字迹。”使者将玉牌举高,上面果真只有下凹阴刻的兰花图案。

    程家军的年轻副将见将军下马,便也跟着下来,侍立在将军身侧,言语带着质疑,“哪里有字?”

    使者似是早有预料,掏出方才呈示给众人的腰牌,上面凸起阳刻着草书的“贤”字,他将苏叶那块令牌倒转,反手将两块令牌对扣,竟是严丝合缝地结合在了一起。

    就连苏叶此时都有些意外,“这……”她悄声嘀咕着,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纪浔。

    “让王妃受惊了,下官护驾来迟。”使者朝苏叶深揖一礼,转而朝众人道:“这位便是贤王殿下未过门的王妃,殿下对王妃情真意切、爱护有加,亲手篆刻了这块令牌。”

    王妃?我吗?苏叶怎么也想不到,当时周效寒莫名其妙送她的令牌,糊里糊涂就给她佩上,还特意嘱咐一定要随身携带。原以为只是刻着兰花的雅趣之物,竟然是翻折倒刻的一个草书的“贤”字吗?

    “我……这……”苏叶有些手足无措,纪浔却是侧过头,轻轻伏在她耳侧道:“先脱身最重要。”

    苏叶便默不作声,使者会意,颔首微笑,转头又对程烁道:“天山路远,还望程将军一道护送王妃回伊州城。”

    苏叶就这么成了挂名的“贤王妃”,跟着程烁的军队一同打道回府,随行的还有骑着高头大马,不畏严寒也要着白净素袍的儒雅使者。

    苏叶放下车帘,转头无奈地看向陈玉如,莫名觉得有些火大。军队人多,脚程慢,回到伊州城需要三天的时间,而苏叶和陈玉如是仅有的女子,还刚刚经历过雪崩,身体虚弱,使者便威逼利诱地让程烁腾出了一架装载货物的马车,给两个女子乘坐。

    “纪公子为何不早说是纪大将军的儿子?”程烁一边骑着马,一边道,“末将早年间承蒙纪将军提携,才能有今日,大恩没齿难忘。”

    纪浔此时也坐在马背上,身上披着程烁提供的皮草,“在下也没想到,将军竟然真的会想杀两个女子。”

    程烁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魏袭这贼人诡计多端,我们一路清剿他们的残兵,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就这么大剌剌地出现在冰河之上,带着女子小孩,我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纪浔低笑了两声,适时地转移了话题,“郭奉仪有三万叛军,突厥那边又有两万余众,我看程将军的五万兵士折损并不严重,看来不算是一场苦战啊。”

    程烁却是沉默了许久,自顾自挥鞭,驾马走在了前头。

    纪浔了然,也策马快步跟了上去,绕过山路,眼前便是花谷道。

    苏叶感觉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喝了热汤,此时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玉如被魏袭伤得较重,她便安顿好对方,独自下车查看情况。

    甫一下车,她便愣在了原地,这是到了花谷道的战场。

    周围都是兵将残缺的尸体,身上满插着箭,或是被长刀卸去一条胳膊,尸体垒着尸体,堆成了山,上面已经盖着一层浮雪,或许过不了两年,便会成为这天山的一部分,连着魂魄都永远留在这片冰封之地。

    突厥的士兵会穿着饰有点状花纹的锦袍,头发在脑后编成五股辫子,而大都的士兵甲胄边缘则会印有红色的封边压纹。所以不仅是在战场上,即便是尸体堆摞在一起,也很容易区分。

    为了给车马留出通路,程烁的兵士们已经清理出了一条平整的路,而苏叶穿行在此处,仿佛能够想象,几日前这里还是一片充满嘶吼、兵刃相接的战场。

    除了视觉上的冲击,苏叶还发现了奇怪的现象,按照已知的情报,郭奉仪有三万叛军,而突厥有两万,虽然打了胜仗,但即便程烁的队伍再是精兵悍将,也不可能不损分毫,可此处的数量对不上,别说五万的联合军,这些尸体估摸也就不足三万,而几乎绝大多数都是扎着五股辫发的突厥人。

    带着疑虑,苏叶在前方见到了纪浔和程烁的身影,二人皆已下马,不知在说着什么。

    苏叶走上前去,刚想开口,却发觉两个男人间的氛围不对,纪浔只凝神不语,程烁也明显的情绪低迷。

    而她顺着纪浔的目光看去,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具尸体,一具呈跪姿的尸体。

    身披红边压纹的甲胄,头上的盔甲带着翎羽,苏叶对军队不甚了解,也能看出这是个品阶较高的将领。而此人双膝跪地,腰背却是笔直的挺起,呈微微后仰的姿势,更为显眼的是,他身上从胸口正中横穿了一杆旗帜,旗杆穿膛而过,深深地直插在男人背后的雪地上,而他的双手正紧紧地握着旗杆。许是时间久了,他的身体已经与冰雪相融,僵硬得宛如本就卧伏在此处的一块顽石。

    苏叶抬起头,看向这杆旗帜,红色的巾帏,上面赫然写着“郭”。

    “这是……”苏叶低语。

    纪浔没有转头,只是定定地看向身前,“郭奉仪,郭将军。”

    “他……”苏叶的话有些迟疑,另一侧的程烁却道:“他不是叛军,此番,只为引我来。”

    苏叶的眼睛瞪大,似乎很难消化这个信息,好一会才似是琢磨过味儿来,“所以他、郭将军有多少人马?”

    “不足八百。”程烁道,“伊州原本的驻城军已被尽数遣散,这些都是誓死还追随他的忠义之士。天山风雪障目,他用大片显眼的旗帜和营帐扰人视线,让魏袭的侦察兵误以为人数众多。”

    “所以郭将军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北庭的军队能前来驰援伊州……”苏叶理解了纪浔为何沉默不语,她也不由地低下头去。

    “如果我们不来,魏袭的新军届时也一定会弃城而去,伊州便会在突厥的铁蹄下沦为人间炼狱。”魏袭的声音低沉发涩,“郭将军到最后一刻,都护着这杆旗,因为他知道只要旗帜未倒,程家军就会继续奋力抗敌……而他自己就是那个甘愿做靶的‘敌’……”

    “窥洞人心,以身入局。”沉默良久的纪浔开口,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郭奉仪,实乃天机谋士。”

    程烁也摘下头盔托在身侧,颔首示礼。

    苏叶并非军人武将,只双手交叠,深深鞠了一躬,“谋得生机,笑赴死局,先生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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