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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京安已是春至,破冰之潮也将深涌的暗流都翻到了明面之上。

    灵州悬而未决,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依旧是人心惶惶。

    朝廷的指令终于降下,周皇特令三皇子周效远接管凉州的十万精兵,不日便北上灵州,收复失地。

    周效寒立于城墙之上,晚风簌簌,轻裹着他的衣袍。

    身后传来脚步声,周效寒便回身,轻轻揖礼,“大人。”

    大人今日没有着紫色的官袍,而是换上了长褂青衫,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他只温和地笑了笑,“殿下,快请起。”

    周效寒主动邀约,甫一见面,便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大人,父皇突然下令,晚生……”

    “殿下不必担忧。”大人抬手轻轻拍了拍周效寒的肩膀,随后便自顾自地走到城墙边缘,目光不知眺向何处。

    周效寒跟了上去,二人就这么一高一矮,并立于高处,“晚生只是心有疑虑,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凉州十万精兵,名属何人?”大人的声音点醒了周效寒。

    “镇国大将军,纪乘渊亲自调教的纪家军。”周效寒侧目,皱着眉头看向大人斑白的鬓发。

    “不错,凉州十万兵马,皆出自纪乘渊麾下,忠心耿耿,赤胆忠肝,为纪乘渊鞍前马后,矢忠不二。这支军队可不姓周,而是姓纪啊。”

    周效寒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您的意思是……?”

    大人轻轻捋了捋胡须,“灵州一役,纪乘渊蹊跷战死,凉州数众本就生疑,失地又搁置许久,如今空降一位天家统领,如何服众?简而言之,凉州不服京安,已生二心。”

    “那三皇兄他……”周效寒欲言又止。

    “哈——”大人却是笑了,“殿下当真在意这手足之情?”苍老的眼珠已经泛黄,眸光飘向天边,“天家的手足血脉之情,不如那远处的浮云,都不用风吹,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周效寒沉默不语,大人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道:“三皇子本就是草包一个,胸无点墨,软弱没有主见……”

    “大人慎言。”周效寒蹙眉,半晌却是又向大人颔首,示意对方继续。

    “咳咳……”大人咳嗽了几声,单薄的身躯迎风颤抖,连胸腔都跟着共振,“三皇子殿下根本不可能有谋反之心,凉州的兵权,给他是最安全的。”

    周效寒也道:“对父皇来说,是最安全的。”

    大人满意地笑了笑,“俞轲一手培养起来的新军已败,如今三皇子手握十万兵权,只不过是陛下用来制衡俞轲和太子党的手段罢了。殿下当真以为天子是无计可施吗?”

    “那依大人所见……”周效寒的声音随风飘远。

    “俞轲不会坐视不管。”大人的话音一顿,“鹬蚌相争,我们只要等,就可坐收渔翁之利。”

    周效寒还要说些什么,大人却是抬了抬手,身后的侍从随之上前,他接过对方递上来的披风,轻轻搭在了周效寒的肩上,“殿下,乍暖还寒,夜风起了,还是要耐住性子,切莫贪凉啊。”

    夜风卷遍了皇城。

    “效真已经回去了?”奢华的堂厅内,主座之上的男人半阖着眼睛,声音幽幽。

    “回大人,太子殿下已经启程奔东宫去了。”传侍的下人猫着腰,恭顺地回禀。

    俞轲闻言抬起眼皮,轻轻转着手上的黑玉扳指,忖了片刻,又吩咐下去:“拿笔墨来,密令灵州,给突厥传话吧。”

    “是。”下人刚要起身,却听俞轲又道:“去给三皇子呈拜帖,他既得了兵权,老夫自是要帮衬帮衬。”

    ……

    天子的敕令,如一场春雨,让京安蛰伏着的万千小鬼都蠢蠢欲动,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扶不上墙的“烂泥”却已经出了城。

    商队的摇铃声叮当,和着马蹄咯嗒咯嗒有节奏的声响,长长的队伍就着夜色出了京安城。

    纪浔就躺在运货盖着的草垛上,丝毫不担心有人发现,毕竟,谁也不会为跑丢的一条狗而兴师动众地大肆搜寻。

    降临的夜色像是骤然解冻的洪水,将他的视线吞没,连带着也吞没了一切。纪浔在苏叶走后,每每在深夜被噩梦惊扰,他总是长久的停留在那个雪夜,城门之下,女孩的发随风飘舞,而她挥刀,在他额头留下最后一个缱绻的吻。他被困在了那天,他与他的叶子合葬在了这个延绵不绝的冬日。

    马拉着板车摇摇晃晃,纪浔惺忪着睁开眼,已经出了京安近百里。

    “恁、恁是什么人?!”商队的老板操着一口西北口音,一脸警惕地看向纪浔。

    纪浔维持着仰躺的姿势,左腿翘起,搭在支起的右腿上,口中还叼着一根尚未开花的红蓼,哦对,也就是狗尾巴草。见着惊慌的老板,一脸无辜道:“这不是去往陇右的商队吗?”

    “是、是又怎么样?恁是啥时候混进来的?”老板的惊叫声引来一群伙计,商队赶了一夜,正午时分刚停下来准备休整一下,却逮着了这么一个面生的,都不由自主围在老板身后,一脸狐疑地看向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纪浔突然抬起手,惊得众人随之一躲,纪浔呵呵一乐,只是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语气漫不经心,“老板,我也顺路去陇右,这是车马费,载我一程?”

    老板将信将疑地接过银子,仔细看了看,确认是正经发行的通银,不是什么走私之物,才揣进了口袋里。他只是个本分经商运货的,平日里往来陇右和京安,而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穿得像模像样,长相也俊俏得很,放着大路不走,马车不坐,如何轮得到挤他这草垛货棚?

    但拿人手短,老板的口气还是放缓了许多,“恁、恁是何来路?俺们都是正经做买卖的!”

    身后有伙计跟着附和,“对,俺们都是正经人,恁不会似撒子流亡的歹人吧?”

    “噗——”纪浔一口气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了出去,才挑着眉对着小伙计道:“我若是歹人,还会给你们银钱?”一边说着,纪浔的眼神扫到老板腰上挂着的口袋,“莫说方才那一锭银子,就是你们兜里这几两碎银,怕是都保不住吧?”

    老板下意识捂住了钱袋子,有些恼怒地看向纪浔,“那、那恁就老实点,消停些,到了陇右就下车!”

    纪浔笑呵呵地点头,老板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瞧他样貌也不似有歹意,便不再理会,跟着伙计们一起去路旁生火煮饭了。

    简单的锅架在柴火上,不一会便飘起了饭香,老板拿着勺搅和着锅里的米粥,却见方才那“歹人”一脸贼兮兮地凑了过来,“老板,我再加点钱,给我也添双筷子?”

    几日下来,老板对这“歹人”的存在也习以为常了,年轻的小子瞧着显贵,一路却是不挑不拣,给什么吃什么,商队沿途搬货装运,也是跟着伙计们一起帮忙。

    路过甘州旁边的小县城时,老板还特地多留了半日,直到伙计都不解地直催促,才不情不愿地赶车上了路。

    一步三回头,老板这小段路走得慢悠悠。

    “老板,还等那小子做啥嘞?估摸着不回来啦!”小伙计一边扶着板车上的货,一边嘟囔着。

    “恁懂啥?!京城里的孩子口齿灵活,带着他在路上,嗯……有意思!”老板瘪着嘴。

    直到感觉身后的马车猛地向下一沉,老板才放心似的,挥鞭加快了马车的速度,侧过头向后喊道:“咋?这个小县,有恁的老相好啊?”

    纪浔是赶上来直接翻身跳上草垛的,勾了勾嘴角,语气欠欠的,“我就知道老板你会等我!”摘了摘头上的草杆,纪浔才接着又道:“民乐县有些旧识,聊起来便耽搁了时辰。”

    老板语气不耐烦,却也笑了起来,“谁说俺等你了?是马吃太饱了,走得慢!”

    纪浔撇着腿坐在草垛上,远远地望着民乐县,大路两旁的田地已经开始春播了,土被翻得松散,一垄一垄规规整整地排着列。许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甚是深远。地里还有农人,正掸着泥土收拾着工具,那时他在这里翻地,也是有人在路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哎——小子,话本的故事,恁上回没讲完,那一伙游侠,到了雪山之后呢?扮作兄妹,然后咋了嘛?”老板的声音打断了纪浔的回忆。

    他笑了笑,扯着脖子喊道:“老板,雪山的故事可惊险呢,想接着听啊,明天中午得给我加肉干吃!”

    “哟哟哟,瞧恁这嘴脸!不奏是多看了些话本子,得意得嘞——!”老板又挥了鞭子,马车咯嗒咯嗒,又卷起地上更多的尘土。

    话本吗?有些事,可不是编出来的故事,纪浔双手枕在脑后,仰面抬头看着,什么人把月亮掰碎了,洒在天幕上,就成了星星。

    那对假扮的兄妹啊,原本还是假扮的夫妻呢,这么想着,纪浔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

    慢慢地,嘴角又落了下来,“老板,我们进了陇右了吗?”

    老板吆喝着:“早就进咯!过了甘州,穿过河西走廊,就真真是进了陇右道啦!”

    纪浔的眼底深沉,声音也低了几度,“我讲了一路的故事,不如老板也给我讲讲,陇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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