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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

    “姑娘你这是……?”阎禄还半跪在地上,神情复杂地看向苏叶。

    苏叶这才看清房内的情景,她没见过凉州军,地上跪着的人想必就是纪浔口中那个和他出生入死、为驻军鞠躬尽瘁的阎教头了。

    纪浔的刀垂在身侧,玄色的精钢之刃此刻竟显得有几分悠闲,他挑眉对苏叶道:“哦?这不是苏姑娘吗?是巧遇呢?还是不小心听到了我的军中机要?”

    苏叶鲜有的手比脑子快,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莽撞行事了,方才听居正说纪浔与凉州教头秘密在此碰面,她原本只是带着怀疑守在门口,打算探听纪浔的军中情况,怎也没料到竟是意外撞见了纪浔要拿自己身边人开刀以平众怒,气血冲头,这才胡乱冲进来打算救人。

    对上纪浔意味深长的目光,偷听纵然不光明磊落,苏叶自知理亏,可人命关天,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此功臣良将,怎可草率对待,伤了人心?”

    纪浔的眼睛微眯,转而对阎禄道:“阎教头,你的命,看来今日借不得了,你先回去吧。”

    阎禄有些迟疑地起身,看看纪浔,又看看另一侧面生的女子。

    苏叶却是几步上前,护在比她高出半头多的教头面前,义愤填膺道:“今日杀不得,明日还要杀吗?纪浔,你怎么变得如此是非不分……”

    纪浔仰了仰下巴,阎禄便颔首退了出去,还仔细地将雅间的房门又关上了。

    “这样才肯叫我的名字?苏叶,陪我聊聊吧,我可以保证……三天不杀他。”纪浔走到屋内的圆桌前,拉开一把空椅,又自顾自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苏叶眉头拧得紧,胸口仍是不断喘着粗气,犹豫了片刻,便也走了过来,在纪浔身旁坐下。

    距离拉近了许多,苏叶带着疑惑地打量着纪浔,却发现对方嘴角还有带着血色的结痂,她心中暗自后悔了许久,温泉行宫那晚真是荒唐。满脑子都是混乱的回忆,这张脸她是不敢再细看了,苏叶只得将目光落在了纪浔骨节纤长的手上,只见这双手替她斟了杯茶。

    “你喝酒了?”声音不远不近地飘了过来。

    “没有。”话是这么说,苏叶仍是微微偏过头去,撅起嘴用力嗅了嗅,味道很重吗?不过是稍饮了两杯而已。

    “和那帮老家伙?”纪浔蹙起了眉头。

    苏叶猝然转回脑袋,语气不善道:“你跟踪我?”

    纪浔只道:“我可没有相母大人这般偷听人墙角的爱好。”

    苏叶也拧紧了眉心,“我不是相母。”

    纪浔一脸无可奈何,摊摊手,起身就作势朝着门外走去,“是吗?那看来我情报有误,只能再去找阎教头了。”

    苏叶也不假思索地跟着起身,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纪浔脚步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并没有回身,“我想和苍木教合作,当然不是平白收受,我只要粮,条件随你开。”

    苏叶也知道自己如何嘴硬也是瞒不过了,沉了语气道:“我不与军队合作。”

    纪浔却是突然转身走近,毫无征兆地出手,欺身压下,将苏叶环在了案几边,“怎么?相母大人是怕我伺机攻城掠地?”

    这话说得微妙,一些奇怪的画面钻入了苏叶的脑海,她闭上眼睛长舒了口气,才抬眼镇定回道:“苍木背后是谁你应该清楚,纪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出粮去养你凉州的十万乱臣贼子?”

    “所以我说,条件随便你开。”纪浔的语气有些无奈,他终于放开了支在案几上的手,退后了两步,才自言自语般补充道:“何况,你的周郎又未必称得上正道。谁是乱臣贼子,只有胜者说了算。”

    离开了纪浔的钳制,苏叶逃也般疾步奔到了门口,撇过头道了句:“你容我考虑考虑。”

    望着苏叶的背影,纪浔只是眉眼低垂道:“别让我等太久,人饿极了,也会吃人。”

    苏叶没有回应,直到跨出房门,才幽幽道了句:“最先等不了的,恐怕会是你的凉州军。”

    苏叶走后,雅间又恢复了平静,纪浔独自坐在案几前,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显得有些落寞。

    门外走进一人,是阎禄,他如若平常般走到纪浔身前,颔首道:“主公。”

    纪浔摆了摆手,“白鹄,收拾收拾,我们走吧。”

    “阎禄”闻言只是恭敬地点头,走到一旁的净手盆前,用清水拭去了面上易容的粉饰。

    ……

    苏叶从巧月楼出来的时候,夜幕已至,居正却没有等在门口,苏叶心下生疑,环顾了四周,只是戴上斗笠,闪身隐入了暗巷里。

    京安的粮米金贵,纵是没有宵禁,商贩不出街,路上连行人都寥寥无几。苏叶穿梭在巷子里,心下也不由警惕起来。

    太奇怪了,这条路上竟是空无一人,连两侧屋棚都未燃烛火,安静,漆黑。苏叶走得快,穿过这里,再过一个街口便是客栈的位置了,她心下盘算着。

    空荡的街道,脚步声由一串变成两串,愈来愈近,苏叶只自顾自地走着,似乎没有发觉异象。身后的声音不过几步之遥,苏叶猛然摘下斗笠向后挥去,“嚓”一声,长刀闪着寒光穿透了细密编制的竹梗。不过好在斗笠起到了缓冲,刀身被裹缠住,离苏叶的身体只有两拳的距离。

    苏叶猝然抬头,来者是束着辫发的黑衣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来不及细想,苏叶抬腿就朝着大路的方向跑去。

    苏叶的身手还是与对方相差悬殊,不过跑出十余米,就闻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又追了上来,苏叶心下一横,转了方向,钻进了一旁的暗巷里。

    正当她以为已将对方甩开之时,两侧的屋顶之上又窜下一个黑衣人,苏叶躲闪不及,寒刃即刻闪到眼前,她猛地一个下蹲,刀锋擦着鬓角削下她几缕发丝,避无可避,苏叶顺势摘下了髻上六寸有余的镀银素钗,两根手指飞快地旋拧了状如笔杆的钗身,苏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地上蹿起,“噗呲”一声,从笔杆末端弹出的尖刃径直插入了黑衣人的下颚,一击贯穿。

    苏叶望着眼前被贯穿了口颚,倒毙身亡的黑衣人,双手都在颤抖,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却来不及平复,苏叶掉头就跑。

    散落的头发在身后飘荡,苏叶摸了摸头顶,仍是心有余悸。这支笔是杨灵曜花了大价钱为苏叶定制的,名为“判官笔”,形如笔杆,属于挝,是暗器的一种,结构精巧,只需旋拧中段,便可弹出机关,化身夺命的利器,很适合女子携带。出门在外,恐有不测,苏叶暗自练习了许久,并一直戴在头上当作簪钗,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可威力再强,暗器终究是暗器,关键时刻防身自保有余,成为武器还远远不够。判官笔只能用一次,苏叶只盼着能彻底甩开刺客。

    黑暗的巷子像是没有尽头,苏叶仓皇地逃窜着,还是被黑衣人的同党围堵在了墙角,不远处就是燃着灯火的大路了,苏叶看向步步逼近、已经形成包围的一众黑衣刺客,心下一横决定搏上一搏。

    可她朝着大路的方向,刚跑出去两步,原本谨慎迫近的刺客却突然暴起,刀举过头顶就朝她齐齐挥下。“咻——”一柄利箭划过夜空,直穿过距离苏叶最近的黑衣人的手腕,刀柄因为吃痛而脱手,重重地砸在了苏叶头顶,一阵眩晕袭来,苏叶直直向下栽去,恍惚间,他看到一队人马从大路朝这边奔来,为首的那个是……銮仪卫的韩未?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叶睁眼,只看见晃晃悠悠的房顶,不对,这不是在房间,她是在……马车上?她揉了揉眼睛,才发觉头下的枕头温热紧实,感觉有些奇怪。

    起身有些猛,苏叶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缓了许久才逐渐清明起来。她转头,这才发现身侧是坐得端正的贤王周效寒,一如往常的白衣锦袍,端方雅正,此刻正在为香炉添香。

    苏叶又低头看去,贤王的裙角有些发皱,她不由想起方才的触感,难道她竟一直枕在殿下的腿上?可分明昏倒之前,看到来救自己的是韩未……

    苏叶心下生乱,有些难堪地捋了捋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开口道:“殿下,我这是……?”

    周效寒却毫无异样,并没有怪罪苏叶披头散发的不雅之态,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将香又重新燃了起来,“你遭到了袭击,是銮仪卫的人救了你。”

    见贤王并没有避讳,苏叶才又悻悻开口道:“袭击我的人……”苏叶并没有说下去,她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今日的黑衣人,与最初探查人口失踪案时,在城北土地庙袭击她与纪浔、纪盼的,是同一伙人,如此想来,恐是俞轲的手笔。可苏叶及时停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而问道:“那为何我……为何我又在殿下的车上?”

    周效寒将香炉摆在二人身旁的小桌上,动作仔细,“这香有调和安神的作用,你受了冲撞,若是不多加注意,恐会落下偏头痛。”

    周效寒没有回答,苏叶只觉得自己如此狼狈,在殿下面前实在是失态,便将长发捋在耳后,爬了两步,转而端正地坐在了小桌对侧。

    “我们原本就约好今日相聚,苏叶可是忘了?”周效寒柔声道。人是他强行从韩未那儿要来的,他却只字未提。

    苏叶这才恍然大悟,最近事故频发,自己竟是将和贤王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原就是因为旧伤复发推迟了两日,如今竟然彻底抛在了脑后。苏叶一万个抱歉,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殿下说得对。”

    周效寒笑而不语,苏叶连忙转了话题,用正事搪塞了过去,“今日见了地方使官和家主们,按着计划已经初步达成了合作。”

    “相母在京安一事,也是我放出的消息,堵死了那些家主的退路,如此一来……”苏叶见贤王没有反应,便没有再说下去。

    好在正事进展顺利,苏叶也算可以交差,她暗自松了口气。周效寒却是没有回应,眼神只是看向香炉里腾起的缕缕青烟。

    “纪浔可是,找过你了?”

    苏叶心下也明晰了,只得点了点头,“嗯。”

    周效寒终于抬起了头,面色依旧温情款款,目光却深沉,在昏暗的车厢里透不出半点光彩。

    “我帮你束发吧。”周效寒抬手招呼苏叶。

    苏叶看了贤王好几眼,也不知是该过去还是该留在原地,最终也只得又缓缓挪动了地方,凑到了贤王身前。

    周效寒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来里面只有一根有些陈旧的发带,他呆呆地看了许久,才抬手拿起那根已经褪色的发带,一边用手轻轻顺着苏叶的头发,一边耐心地替人拾去摔倒时沾上的树叶和尘土。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周效寒的声音从苏叶耳畔传来。

    苏叶一个激灵,避开了个中细节,只挑拣了关键,回道:“嗯……他想借粮。”

    周效寒闻言,从开始梳头起就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也好,条件可谈妥了?”

    苏叶迟疑了半晌,“尚未,他允我考虑几日。”

    周效寒不动声色地拿起了篦子,仔细地替苏叶将头发分成几股,苏叶没法回头,一时也难以判断对方的情绪。

    “殿下……”

    “朗州王包怀恩势力壮大迅速,却仍不敌岭南军,他们避开岭南,朝着江南道打过去了。”周效寒出言打断了苏叶的话。

    苏叶不禁疑惑,好端端地,如何突然提起了朗州王?她只讷讷开口道:“江南道是殿下的封地,若是那朗州王攻去了,殿下可有对策?”

    周效寒低低地笑了两声,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苏叶脖颈,她有些别扭地缩了缩脖子,对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让纪浔的凉州军,去收拾就好。”

    这句话轻声细语,却如平地一声惊雷,让苏叶遍体生寒。苍木教出粮,条件是要纪浔出兵前去围剿朗州王一众叛党。

    表面看来是一换一的利益置换,却不能细想。一来包怀恩目前势头正猛,纪浔需得举全军出击,可此番若是出动,凉州要塞就会空守,给北边突厥进犯的机会。二来包怀恩沿长江行水战,凉州军精于骑射,本就不善与精于水战的朗州王对线,纪浔此去,恐怕会是危险重重。

    而如此一来,若是朗州围剿成功,贤王的江南道就是毫发无损。反之,无论是凉州失守,还是朗州失利,对纪浔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而对贤王而言,不过是失去一块没有实权的封地,却能削弱,甚至一举端掉纪浔整个凉州军,彻底清除横在京安这柄出鞘的利刃。无论怎么看,对贤王而言,都是一箭双雕,一本万利的好事。

    “殿下……”苏叶的嘴唇都克制不住地在打颤,此时身后之人轻柔的动作落在她身上,却重如千金。贤王这是,要纪浔死。

    周效寒用发带打好最后一个结,拿起桌上的铜镜,双手环在苏叶身前,“你看,如何?”

    苏叶不知贤王这句话是在问哪个?是发髻,还是纪浔?

    她看向铜镜,身后的男人亦是微微侧过头,一脸温和地看向镜中的自己。

    “我很喜欢这个发髻。”周效寒的声音和煦,苏叶却只觉寒凉彻骨。

    他的确是喜欢的,这是六岁那年他与苏叶初见时,那位“仙女姊姊”的发髻,只需一眼就印在了脑海里,一记就是这么多年,而如今那条发带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果然,这才是他记忆中的苏叶,那个奋不顾身将他从湖里救出的仙子。

    他就是要让苏叶做出选择,是奋不顾身地站在自己身侧,还是仍惦记着纪浔的安危。

    选我吧,像当初那样,纵是君子也有甘愿逾矩的一天,你选我,我愿做你永远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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