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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饶是每日都差人传信通禀,苏叶仍是被周效寒拒之门外,回答的除了“不见”没有第三个字。眼下太子失踪,贤王搬到皇宫深处,代周皇行朝政大权,守卫森严得很,苏叶的人又早就被打成了“叛党”,没有进出通行权限,就是想用些强硬手段,入这深宫内院也好比登天。算来已有十日,没等来周效寒的会面,却是等来了岭南军的叛变。

    如今苍木教以二十四州为据点兴军,虽然凉州抽调的士官作为统领,有直接指挥权,可战略的部署和实际调兵派遣的权限仍被相母攥在手里。以淮南道和江南东道、江南西道为主的十州部队正在应命陆续奔赴朗州王所处的淮水一带,不出半月就要汇合,可以预见是一场难打的仗。

    人被逼上绝路了,总会激发出无限潜能,原本对打打杀杀排兵打仗嗤之以鼻的文官,如今伏一方小案,就能遥领万里,笔下千山。苏叶一边翻着各州上报的军情要务和农耕计簿,一边用父亲那支笔对大小事务进行批驳。决断为红印,批注为墨黑,苏叶也算体会了皇上批折子的辛苦。

    “轰隆——”平夜一声震雷,苏叶的笔锋一颤,在纸上划出一道触目的朱砂红印。窗外打着闪,苏叶眼前的红道子亮了又亮,雷公又是一记怒激,打散浮云,吹得窗扉洞开,惹灭了案台的烛火。

    迟迟没有等来雨声,苏叶敛神,心下不由苦笑,久旱的日子,就连雷公都唤不来滴雨分毫。干打雷不下雨,窗户吱呀摇得甚,苏叶用镇纸将翻飞躁动的军书压好,起身去关窗。

    窗外浓黑一片,苏叶心里莫名涌上一丝不安,她紧走了两步,凑近窗台。

    夜被闪电毫无征兆地点亮如昼,蹲在窗台上的脸惨白瘆人,苏叶惊呼一声,连连向后退去,如鬼魅般乍现的身影随着雷声轰鸣,一道闪进了房间。

    来人贴心地回身阖上了窗,在昏暗的屋内,一转头就是迎面一击,侧身闪躲只堪堪避开,人攥住了苏叶的胳膊,苏叶心道不好,在相差悬殊的武力面前,任她用力也无法挣脱。

    “被这镇纸敲一下,怕是真要成了坊间传闻的那样青面獠牙、貌如夜叉。”对方话里带着唏嘘,却是仍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啧啧称叹,“小叶子真是好狠的心啊!”

    苏叶松了口气,对方也明显泄力,她便袖子一挥,摸着黑又将油灯点上。

    “纪将军怎得找到这里来?”苏叶吹灭了手里的火引子,用眼角斜睨向对方,“可是不放心我点兵点将的水平?”

    纪浔但笑,不予置评,只当是自家一般,扯过一个蒲团,敞着腿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纪浔今日不似先前那般奢靡高调,只穿了一身窄袖的玄色夜行衣,苏叶就着光才看清,纪浔的手上似乎染着血,“这是怎么搞的?京安这地界,还有架需要将军亲自动手?”苏叶走近两步,蹙眉道。

    左右也染了血,纪浔大大咧咧地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却只是将血渍铺散开来,苏叶却发觉人的前襟和袖口也更为浓深,怕是这场架打得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纪浔则是没所谓道:“来的路上顺手捉了几只兔子。”言辞凿凿仿佛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打个野味。

    苏叶要处理的事务还很多,已至二更天,她也无心与纪浔扯闲,回身将帕子在水盆里涮了一涮,就扔给了对方,眼睛打斜去看天,“不是谁人都似纪将军这般屯兵不出,悠闲得心安理得……”

    送客的奚落还没说出口,纪浔却道:“苏叶,我要出兵了。”人手里攥着帕子,目光被忽闪的烛光点亮,倒映着苏叶的影子。

    苏叶明显顿了顿,却言辞克制道:“出兵?去哪儿?”

    “岭南军造反了,已经整装待发,不日便会动身北上。”纪浔语气平静得出奇,只有不时在眨动的睫毛将眼中苏叶的倒影衬得明暗忽闪,“若是中途碰到朗州王的部队,正好可以将这两伙人一锅端。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买卖,真是不得不南下了。”

    苏叶微微顿首,过于突然的消息令她眼神四下飘忽,反应了片刻才接着道:“南下,南下……如此也好,我也早就觉得仅凭书信难以指挥,还是需要奔赴前线去实地坐镇……”

    纪浔仰头将人盯得更仔细,嘴唇张了张,苏叶却是不由分说地,话更密了起来:“我们可以打配合,淮南和江南的苍木军都是本地集结起来的,善水性识地形,遇上朗州王也打得更趁手……”

    “苏叶。”纪浔强硬地出言打断,“你不要想着去战场,那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他的父亲和妹妹都是死在战场之上,只剩苏叶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苏叶也去赴死?就是天下人都死尽了,她苏叶也要是最后一个,没有人比纪浔更了解战场的可怕,他不再是曾经一心想在沙场建功立业的无知少年,连战马的嘶吼都令他畏惧,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去征服。

    “苏叶,你不能去。今日来,只是与你道个别。”纪浔缓缓起身,反复强调着,语气变得委婉,小心翼翼又带着恳求。

    “只许你去得?我就去不得吗?”苏叶眼睛圆瞪,声音也急厉了起来,“你又比我多了几分胜算?一个是死,两个也是死,那么多人都可以为了生计去赴死,凭什么我不行?”那么多人都会死,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死,苏叶心中竟是头一次生出这种卑鄙的、自私的想法。

    她愤恨地撇过头去,气自己,恼自己,在心中骂自己无耻,却又憋不住自欺欺人般吼道:“我是为了天下人,不要自作多情,纪将军在我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爆闪透过窗将纪浔的半张脸照得煞白,另一半却是更显阴暗。

    “轰隆——”雷声接踵而至,将苏叶的心跳轰得一时错乱。

    “你怕打雷吗?”纪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近了许多,微微低头去看苏叶。

    “我连死都不怕。”苏叶的心跳得如擂鼓。

    “你可以不怕死”纪浔的声音如同他映现的面色般苍白,“但你的生死,还轮不到别人来插手。”

    毫无征兆地,纪浔将人拉入了怀里,苏叶用尽力气伸手去推,对方却只凑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苏叶的手便卸力般垂了下去。

    半晌,苏叶的瞳孔仍在不停颤动着,纪浔伸出手想去摸一摸侧颈的那颗红痣,最终却只落在了苏叶的头发上,他轻轻地揉了揉,又似是意犹未尽,又加重了力道。苏叶的发髻乱了,耳鬓垂下两缕头发,纪浔耐心地替人掖到耳后,用尽了平生最温柔的语调:“我若能回来,从前所说的都算数。”

    苏叶仍是浑身僵直,心跳已经凌乱得毫无章法,从前?从前说的什么?是要花开十里,还是要江浔环绕?她都不想要,她只想人好好活着。

    神思恍惚间,纪浔已松开了怀抱,苏叶回神想说些什么,唇却被冰凉的触感覆盖,纪浔竟是将逐流举起,隔着未出鞘的刀,留下了一个冰冷的带着刺痛的吻。

    为什么总是将她推走?为什么从来没想过与她并肩而立?

    嘴唇被磨得粗粝的刀鞘硌得生疼,苏叶失语,只觉胸口气血翻涌,手指抠着手背才能勉强立住。

    “等我回来。”她看见纪浔笑了,不带半分妥协,笑得好生体贴,好生恶毒。

    纪浔眼神似要将人盯穿,随后又紧跟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还有,一定要小心贤王。”

    苏叶只觉眼前发黑,她竟突然间没法聚焦视线,紧接着,在错愕中,苏叶难以置信地向前倒去,又毫无意外地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对不起。”纪浔将人点了昏穴,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榻上,直到将被角都整理好,才留下一个深沉的目光,转头,跳出窗外,隐入了无边的夜色。

    “轰隆——!”闷雷与流电同至,将客栈外暗巷里横七竖八瘫倒的尸体照亮。有的已经死成了一滩烂肉,有的仍维持着伸臂匍匐的姿态,而这些人的目的地,似乎都是这间并不起眼的客栈。

    雪白衣袍上浸染的血渍混杂如缚体的藤蔓,用发冠束起的股股辫发之下,耳朵连同面皮都被齐整的整张剥下,难辨真容。

    ……

    苏叶再次醒来,是被马车压到的石头颠醒的,桃李紧搂着她浑身都在发抖。

    这是在哪儿?前方是要去哪儿?马车?怎得驶得这般急?

    苏叶扶着头摇晃了一下,将醒未醒,人分明已坐起,意识却仍混沌,难以思考。

    她轻轻拉开桃李的手,想掀开车帘去查看情况,却被小姑娘又死死地握着手腕拽了回去。

    苏叶有些茫然,昨晚是见了纪浔来着?对,纪浔!苏叶猛然惊醒,意识甫一回笼,就要去掀帘,桃李却是用了吃奶的劲儿,将苏叶的手腕都压得泛白。

    “怎么回事,桃李?”苏叶心急,仍是耐下性子问道。

    桃李却是如临大敌般,只咬着嘴唇,惊恐得面如土色,头摇得像拨浪鼓,竟是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苏叶心生不妙,也不顾小姑娘的再三阻拦,掰开人的手指就猝然掀开了车帘。

    西边的天仍是黑的,她们飞速奔向的东方却已泛起了灰蒙蒙的白,冬日的风裹着马蹄疾驰扬起的沙尘,吹得苏叶睁不开眼。

    马车周围都是骑在马上,穿戴整齐、气势汹汹的卫兵,他们面向皇宫,高举着长刀开出一条通坦大路,而领头之人背对着苏叶,看不真切。

    “擒逆贼,护御驾!”领头的年轻将领高声厉喝着。

    这个声音苏叶认得,是銮仪卫的韩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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