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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苏叶浑浑噩噩地醒来之时,天不过刚破晓,纸窗外透进蒙蒙的光亮。

    她缓了半刻,拄着身子坐起来,吴婆婆这桂花蜜酒着实是好酒,昨夜盛情难却多饮了几杯,今日倒也不觉得头疼。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呢?苏叶起身下床,在茶碗里倒了些水,是温的,估计是小蛾提前备好的吧,她喝了几口,坐在椅子上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事情。

    她只记得府衙的兵卫们一个一个上前敬酒,她一圈一圈打下来,就感觉飘飘然了,后来是不是拉着吴放说了些什么,还把盼盼给气跑了?苏叶记不具体,只记得后来好像是有人和她一起在河边散步,是纪浔吗?她又喝了一碗水,感觉清明了些,最后,好像是她和纪浔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僵持着就一不小心滑进了水里,秋夜还是凉的,多亏了盼盼送的那件狐皮大氅,她这一晚干了不少出格的事,最后跌进水里竟也没受凉。苏叶起身左右活动了几下身子,确认自己状态不错,不会影响今日启程,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换了身行头,出门去了。

    来到前厅时,苏府的小厮们已经陆陆续续搬着最后一点行礼了,车夫也牵好了马候在府衙门口。

    “公子,百姓送来的吃食实在是放不下了……”一个小厮看到苏叶,便颠颠跑了过来,指了指装货的车,面上有些为难。

    “没事,进远,你和大家继续去收拾吧,送来的东西先不用装了,我去和吴县令说说。”苏叶拍了拍进远的肩膀。

    看到苏叶出来,指挥兵卫们帮着搬东西的吴放便把手里两个西瓜装到车上,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苏督察,路途辛劳,下官吩咐人又备了两辆车,把东西都装上吧,伙计们路上也能吃好点。”

    苏叶肚子里预演了几遍回绝的说辞,还没开口,就只听戳在一旁的纪浔开了口,“带着吧,咱们去甘州最快也需三日,多带两辆车倒也不费事,咱们人多,路上就能吃的差不多了,这一路也省得我继续去打野兔咯。”纪浔面朝着吴放说话,眼睛却是瞥向苏叶,一脸揶揄的神情。

    纪浔的头上又系上了一条玄色的抹额,鎏金边的做工略显粗糙,还好纪浔这张脸配麻布条都得称一句别有风情,苏叶忍不住抬眼偷瞟,自己什么时候送出去的?心里惦记着别的事,苏叶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也都抛在了脑后,便只能故作若无其事地道:“嗯嗯,也罢。”说罢,又补了句,“那便多谢吴县令了。”

    收拾完毕,一行人便从府衙出发,载着满满几车的货,愣是比来时的阵仗还要强上许多。苏叶一直没逮着空和纪浔单独说话,此时大家都在拉车,她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越走越慢,“不小心”凑到了纪浔身旁。纪浔注意到苏叶的举动,也没吭声,只是嘴角勾起,等苏叶表演。

    “纪、纪浔,昨天晚上,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做什么出格的事吧?”苏叶勉勉强强地开口。

    纪浔嘴角终于压不住翘得更高,语气却是如常,“哦,那倒也没有。”

    还没等苏叶一口气舒完,却听身旁之人轻轻侧过脑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在她耳边低语道:“不过就是,趁着酒醉对下官上下其手、又搂又抱罢了。下官真是受尽委屈,啧啧,没想到啊,苏督察表面上正经得很,喝了酒竟然这般奔放……”

    苏叶的步子明显一顿,嘴都没来得及闭上,便抬眼迎上那个“受尽委屈”之人狡猾的目光,“你……我……”苏叶支吾了两声,便也不再理会他,迈大步子又自顾自走到队伍前方去了。

    纪浔若是这般调笑的状态,倒与往常无异,苏叶琢磨着,反倒是宽了心,纪盼那边和项恒勉一起帮忙牵着马,神色也是如常,自己应该真的没做出什么惊骇之事。

    这么想着,几人便出了城,此时城门口聚集了一些前来送行的百姓。

    “公子!”倒是小蛾颠着两个小髻,跑了过来,一脸恳切,“公子,你带上我吧,路上我也能照顾你!”

    苏叶牵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安抚道:“小蛾,这一趟不知要走多久,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你还小,我们走之后你便回家去吧。”

    小蛾闻言竟是瘪了瘪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谁料苏公子身后走出一个高挑挺拔的俊俏郎君,微微俯下身子,凑到她面前,“小姑娘,你家公子有他的副官照顾呢,你放一百个心。”

    小蛾抬眼看向来人,头上一抹玄色颇为眼熟,又看看苏公子,又看看这位副官,目光在二人面上来回扫着,微微眯起了眼,竟是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噢噢噢噢,那既然如此,公子就有劳副官多费心了。”说罢,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叶,满脸都写着“我懂了”。

    苏叶尴尬地笑了笑,怕纪浔看出异样,便连忙把小蛾送到人群里,又赶紧扯开话题,和吴婆婆她们道别,“苏叶谢过民乐县的诸位!”说罢,苏叶拱手深揖一礼。

    怕误了行程,民乐县的百姓们便也没有再赘言,都纷纷行了礼,吴放更是在众人前头,目送着苏叶一行走了好远,才慢慢松下了嘴角,似是自言自语般念道:“苏督察,纪公子,一路平安。”

    几人走上官道,苏叶便从箱子里掏出官簿,打算研究一下甘州的情况,却见马车的帘子被掀开,纪浔毫不客气地不请自来,熟稔地从苏叶身旁抄起一个坐垫,自顾自坐了下来,还似是不满意地换了几个姿势,才终于舒服地占据了车里本就不宽敞的一方空间。

    “纪……”苏叶一口气还没吐完,就只听对面伸着长腿躺靠在窗边之人一脸委屈又自怜的神情,“哎呀,苏督察昨夜如此主动,下官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被这般污了清白,恐怕也只能非督察不嫁了……”说着,还似是情到深处,扯过身后的马尾,当作手绢,在眼角装模做样地擦着泪。

    苏叶心下无语,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他,坐便坐了,的确也不差多一个人,便垂首继续看着手上的卷轴。

    却听来人稳了稳声线,恢复了平静的语气,“你已经被盯上了,虽然不知对方来路,但再以督察巡检之由,恐怕还会有危险。”

    苏叶抬眸,对上纪浔沉静的目光,“你的意思是……?”

    “甘州杨氏本非官家,我们以督察院的名头去调查,也不太方便。”纪浔又挨得近了一些,仰靠在苏叶身后的箱子上,眼睛不住盯着对方专注思考的样子,没头没尾地又来了一句,“你知道你侧颈这里有颗红痣吗?”

    苏叶被打乱了思考,伸手抚上脖颈,一脸“能不能正经一些”的表情瞪了纪浔一眼,才幽幽开口,“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应该换个身份,或许还得乔装一下……”

    纪浔却是毫无征兆地一把揽过苏叶的脖子,话中带笑,“哦?那不如,你就扮作我的小弟?我们装作过路的侠客,如何?”说着,又故作思考状,“或者像上次那样,我们扮作云游的道士,你便是我的小师弟了!”

    两人的距离倏的拉得极尽,纪浔耳侧的碎发扫过苏叶的额头,她心跳得如擂鼓。自从明确了自己的心意,苏叶便有意地与纪浔保持着距离,她作为苏府独子的使命让她无法将这份心意磊落地宣之于口,更何况,晚婉的意外离世,更让苏叶觉得她不能在这时趁虚而入,介入纪浔和晚婉之间。无论如何,她的这份感情或许永远没有公之于众的一天,只能在心底最晦暗的角落,等待着被时间洗濯殆尽。

    苏叶挣扎着起身,却是因着马车的颠簸而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纪浔挟着她的脖颈。苏叶心下慌张之时,马车却慢慢停了下来,纪浔见状也警觉地放开了她,手却不自觉抚上了靴侧,苏叶知道,那是纪浔放刺刀的地方。

    车帘这时被掀开了,却是项恒勉一脸平常地探进头来,“公子,前面有一行车队,说是在这里等你。”

    “等我?”苏叶一脸狐疑,“对方是何人?”

    项恒勉转头看向车外,思忖了一会才又回过头,“公子,对方请你当面一叙……”

    此时是正午,她们行进在宽阔的官道上,纵是匪徒劫路,也不敢如此嚣张,苏叶心下疑惑,纪浔却是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下车。

    一前一后,纪浔和苏叶下了马车,只见她们道路的前方,确有一行车队,二十余人,载着几车的货物,就停在路旁的阴凉处,似是等候多时。

    见苏叶下车,为首之人便翻身下马,带着和煦的微笑,一脸端庄又不失礼数地上前朝着苏叶拱手,“苏督察,纪尉使,属下恭候多时。”

    苏叶看向来人,一身浅色丝缎长袍,头发整齐的用发冠束起,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看起来并没有佩刀。不只是他,此人身后的一众车队人马也都是一副温润谦和的姿态,根本不似歹人,更像是相约出来远行游玩的世家公子们。苏叶面色放缓,也抬手回礼,“不知阁下是?”

    对方直起身子,仍旧是挂着温和的笑,“属下等人受四皇子殿下之命,在此恭候苏督察。”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封书信,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很有礼数地双手呈给了更近一些的项恒勉,“劳烦御武郎大人呈递。”

    周效寒?苏叶和纪浔对视一眼,便从项恒勉手中接过书信,拆开一道看了起来。

    半晌,苏叶她们也算是明白了这些使者的来意,确实是四皇子的来信,信中只说从苏叶给苏时许寄去的家书里,得知几人的境况,担心督察使的身份不便,便擅作主张地为苏叶她们安排了新的身份,信的最后还再三为擅自做决定而道歉。

    使者见苏叶读完了信,便又递过来一个包裹,“这是殿下为苏督察准备的通行凭证,为大家皆安排了新的身份,可出行无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殿下在甘州有一处闲置的宅邸,已经命人收拾妥当,家丁下人俱全,督察前去便可直接入住。”

    苏叶拆开了包裹,果然有几份新的身份凭证,还有甘州的地图,标注了宅邸的位置。苏叶心下有些惊讶,“还望使者回禀四皇子殿下,下官受宠若惊,如此破费恐怕……”

    苏叶没说完,使者便似是了然,只微笑着又走向马车的方向,掀开了罩在货物上的车帘,“这些也请苏督察一并收下,甘州此行应是帮得上忙的。”

    苏叶抬头循声望去,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车队从头到尾竟是拉了满满几车的,黄金!

    不止苏叶,纪盼、项恒勉和一众苏府的家丁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这四皇子怎么这么有钱?还、还、还这么爱到处撒币???

    “万万不……”苏叶自知失态,堪堪回神便欲回绝,却是一旁的纪浔出言打断,镇定自若地朝着使者们拱手示礼,“那下官便替苏督察多谢四皇子殿下。”

    在众人被这几车黄金砸得头晕眼花、精神飘忽之际,纪浔已经扶着发懵的苏叶又坐回了马车上,因着钱银数额过大,使者们提出要护送苏叶她们一道前往甘州,纪浔也没回绝,于是车队的声势便更为浩大了起来。使者们皆是腰背挺直地骑着高头大马,姿容端秀,身上的缎袍也全然没有赶路留下的狼狈,整洁得一尘不染,不愧是四皇子殿下的人,一众家丁小厮们不由的更加昂首挺胸,一个个都暗暗较着劲,连半路修整吃饭时都更加慢条斯理了,说什么不能给苏府丢人。

    苏叶坐在马车里,目光没有焦点,蹙着眉,似是在思考,纪浔却是挨个检查着包裹里的身份牌,声音平稳,“也无需担心,周效寒或许有他的理由,不过此行不是为了害我们。”

    苏叶好一会才开口,“家书里我只提了民乐县遭袭被绑一事,全然没说甘州的事情,我父亲原本就是知道的,无需多言。四皇子又是如何知道我们目的地的?我父亲竟是对他全盘托出吗?”

    纪浔轻轻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了看窗外同行的使者,目光有些深远,“他们或许有自己的目的。”说罢,纪浔回过头,颠了颠手里的包裹,“但这些东西,我们确实用得上。甘州杨氏是富族,既然钱都收下了,不如就顺势而为,借花献佛。”

    如此浩荡的一众车马,走了三日,终于在清晨安然无恙地赶到了甘州城。使者的任务已经完成,在城外送别了几位,苏叶几人便驾着马车继续驶向了城门。

    “什么人?下车检查!”甘州不愧是富庶显贵之地,守城门的兵卫语气都硬了许多。

    车内人却只是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声音带着轻蔑和傲慢,“哦?我宣州苏氏的马车也有人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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