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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雨没淋到自己头上都是‘好雨知时节’,只怕这齐氏定是不会同意处死自己孩子的。”纪浔冷冷说道。

    阿泰一拍大腿,“可不是嘛!这齐氏仗着自家的势力,力排众议,当着杨府所有人驳了大巫师的面,更是拿齐氏祖传的医典立誓,这才保下了这对双生子。”

    “医典?”苏叶只是抬了下眼睛,阿泰就会意,补充解释道:“齐氏不是药草世家嘛,这本医典是祖传的宝贝,记录着各式疑难杂症的药方,当然了,还有岷州药草种植和栽培的地点与技术,可以说是齐家的立身之本。”

    苏叶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却是纪浔插了句,“既然是杨府内部的事,你又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阿泰摸着脑袋,悻悻道:“这人在江湖,总得有点路子吧……呃……其实很多也都是我听来的,您就当故事听,下饭!”

    纪浔勾了勾嘴角,摆了一副“继续”的表情,阿泰才又开口,“后来啊,这俩孩子长到了八岁,甘州就爆发了那场可怕的鬼面疫,当时我才刚到甘州不久,吓坏了简直……”

    “你不是说你是本地人,从小就住在这儿吗?”苏叶蹙着眉。

    “咳咳、咳咳!”阿泰连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咳嗽了几下,苏叶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

    “再后来啊,就像刚开始说的,杨氏开私库救济百姓,那齐氏更是带着两个孩子到疫病集中的地方亲自问诊,熬了半个月,才研究出了针对疫病的方子。”

    “那不是万幸嘛?”纪浔接过苏叶手里的折扇,一下一下敲打着手心。

    阿泰长叹一口气,“疫病刚有点好转,人们陆续吃上了药,却是有人嚷嚷着甘州这场大疫都是杨氏这对双生子不祥,上天降下的惩罚……”

    苏叶的神情有些凝重,“我猜,最后这对双生子也没有保下来?”

    阿泰却摇了摇头,“也不完全,还是活下来一个的……”顿了顿,阿泰目光一闪,“不过,可能这就是代价吧,杨氏的双生子只处死了一个,但齐氏随后也去世了,坊间有人传天谴不会放过不守规矩的人,说齐氏就是被惩罚替她孩子死去的。”

    纪浔半晌没说话,眯着眼睛似是在思考,终于开口问道:“那杨氏后来如何?”

    “杨氏大家主估摸着受不了打击,生了场大病,躺了好几个月,后来才慢慢好起来。不过杨氏自那以后却好像真的遭了天谴,受了诅咒,家里的小辈一个接一个陆续夭折。五年前啊,杨氏家主离奇横死,由他三弟做了代家主。不过天谴却没有结束,几个族内长老明明不算垂垂老矣,这两年也都相继离世,所剩无几咯,啧啧……”阿泰说着,不禁唏嘘感慨。

    “那杨氏如何维系这么大的家族产业?”苏叶不禁好奇。

    “听说是现任的家主有手腕,也有人说是杨家老三做代家主的时候和朝廷谈成了笔大合作,才稳住了杨氏的势力。”阿泰说的多了,竟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下意识地用手沾着碗里的水在桌子上一边讲一边画着。

    纪浔歪头看过去,“看你这画的,杨家原本有兄弟六个?”

    阿泰抬头一脸赞许,“您真厉害,我随手画的,自己都看不出来。杨家原本是兄弟六个,老四死得早,老二娶了齐氏做了家主,头几年老五死了,老大跟着也没了,然后老二横死,由他三弟做了代家主,上个月啊,也没了,就剩下老六了。”阿泰一边说着,一边又沾了水,在一个一个的名字上打着叉,最后只剩下“陆”这个数字。

    “所以现在的家主是这个老六?”苏叶看向阿泰过分潦草的字迹,不禁皱起了眉。

    “不。”苏叶和纪浔闻言皆是狐疑地抬头,却见阿泰故弄玄虚地站起身来,又沾了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道:女。

    “女?”二位公子齐声问道,似是对观众的反应很是满意,阿泰摇头晃脑地揭晓答案,“不错,如今杨氏的家主,是个女子。”

    二人对视一眼,纪浔便转头看向阿泰,一副“有屁快放”的不耐烦的表情,阿泰一时得意忘形,这才缓过神来,又恢复了点头哈腰的恭维之态,“我说我说!现在杨氏的家主,便是那杨老二的亲生女儿,名曰杨灵曜。”

    苏叶眉头拧得更紧,“这杨家老二不就是上一任家主?他何时有的女儿?”

    阿泰却似是得逞,“我也没说他有的是儿子啊,他那对双生子,就是一对姐妹,妹妹被处死了,姐姐却是活了下来。”

    苏叶和纪浔从景和楼出来,已经接近日落时分。

    听了一下午故事,苏叶敛了故作的傲慢神色,抚了抚眉心,“这店伙计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纪浔闻言,也一改方才的纨绔之态,语气沉稳,“不好说……”转头迎上苏叶看过来的目光,又放轻了语气,“不过,这个杨灵曜,是非要见见不可了。”

    二人又登上了那台招摇的黄金马车,一路沿着主街叮叮当当地回到了西关大街,此时街巷幽静,马车的叮当声终于停歇,苏叶和纪浔下车,望了望正对门的“杨宅”牌匾,好一会才走进了写有“苏宅”二字的府邸。

    一进门,进远便迎了过来,“公子,景和楼送来的厨子也到了,我都安排下去了。”

    苏叶温声道:“知道了,你去忙吧,我没事。”

    进远闻言便拱礼向后厨走去,苏叶终于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纪浔,做戏真的好累……装了一天富商,可还像?”

    纪浔回望过去,歪着头,尾音微微上挑,“苏少爷只当了一天就累了?若是要你整月整年……甚至一辈子都做戏,那不是累死了?”

    苏叶有些不明就里,眨巴着眼睛,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纪浔便只是笑而不语,不一会,两人并肩走到了内庭。

    四皇子这间宅子真的大,苏叶觉得比起他京安那座皇子府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到的时候,府上已经备了小厮和丫鬟下人,府内更是被收拾得全然没有闲置多时的样子,仿佛只等苏叶她们入主了。

    拐过门前考究的枯山水,苏叶便被眼前这满满的一大片兰花惊到了,她和纪浔出门去“招摇过市”的时候只知道四皇子派人送了花草来装饰,当时她只道皇子果真是皇子,做个戏都要讲究风情雅趣,谁成想,这可真不是一般的风雅,而是满满一个庭院的兰花,在西北的深秋竟也能满眼青绿,香气幽幽。

    苏叶半晌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来描述眼前的场景,却是身旁的纪浔开了口,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不出来,苏少爷和四皇子竟是私交甚笃啊。”说着,一边踱着步子,慢悠悠走到兰花丛中,轻轻抚着带有紫红斑点的花瓣,咬着重音像是在强调给谁听,“时已深秋,只有这种蕙兰能在低温中短暂地存活,片刻奢靡,只为博知音一笑啊,四皇子真是有心了。”

    苏叶皱了皱眉,迎上纪浔意味深长的目光,这人像只狐狸一样不知又踩到了他哪条尾巴,此时面上虽无异色,但苏叶总感觉像是炸着毛在冲她叫唤。

    她没有理会呲着牙的狐狸,只是信步朝着房间走去,掠过纪浔身侧的时候,却是停下了脚步,抬眼问道:“我们今天演这么一出,真的能引鱼上钩吗?”

    纪浔低下头,看着苏叶仰起的脸,眼神却只在她一张一合的唇上逡巡,唇色有些浅,如她的皮肤一般透着红粉的白,但说话间时隐时现的舌头却是被衬得更红艳。他不由想到眼前人侧颈那颗红痣,便又垂下眼眸,想去观察。

    “纪浔?”苏叶见对方难得地发愣,便疑惑地问道。

    纪浔连忙收回目光,又故作掩饰地随手掐下一朵兰花拿在手里把玩,“啊,咳咳、虽然奢侈,但这花还挺好看的,四皇子、呃……眼光不错,眼光不错。”

    在苏叶狐疑的表情之下,纪浔才回过劲来,敛了敛语气,“杨氏本质上就是贩粮的商人,既然能和俞轲与户部那些人谈成合作,势必不会放过人傻钱多还高调招摇的南方富商吧。别担心,等就好了。”

    说罢,纪浔一边转着手里那朵被□□得可怜兮兮的兰花,一边慢悠悠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看起来心情不错?苏叶一脸匪夷所思,这狐狸又是什么时候捋顺了毛的?

    苏叶她们这顿饭吃了一下午,便也没有肚子再用晚膳了,于是只让府里其他人去用膳,自己则在房间里一边对着镜子练习“一个高调招摇又傲慢矜骄的南方富少爷”的基本姿态,一边坐等鱼上钩。

    果然,临近晚膳结束的时间,府里的小厮便来报,对门的杨氏发来了请帖。

    ……

    京安,贤灵宫,贤妃寿辰。

    宫人们点着灯火,贤灵宫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有龙涎香的烟气在灯火下泛着清幽。

    “阿娘,生辰吉乐!”周效寒轻轻倚靠在贤妃的膝盖上,言语中尽是温柔。

    “你啊,多大了还叫‘阿娘’,叫母妃。”贤妃捋着周效寒的长发,嘴角噙着笑。

    周效寒轻轻抬起头,“阿娘,儿子去请父皇来吧,政事繁忙,许是耽搁了。”

    贤妃却是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周效寒的目光仍是慈爱柔和,“不用去叫了,也不是每年都来。”

    周效寒却是眸色沉了几分,夜里寒凉,他送母亲回殿内休息,自己却转头来到了甘露殿,“儿臣拜见父皇。”周效寒垂眸拱手,没有政事,没有繁忙,他只是忘了,或许从没记得过母亲的生辰。

    “哦?是效寒啊,为何深夜前来?”正位上的男人只着了中衣,没有抬头,目光专注于眼前的棋盘,话毕,落下一子。

    “今日,是母妃的生辰。”周效寒没有起身,维持着弯腰拱礼的姿势,“还请……”

    话没说完,高位上的男人只是抬手摆了摆,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内侍省备些礼物送去贤灵宫。”仍是没有抬头。

    周效寒直起了身子,只沉默地抬眼望向那个与他流着相同血脉的男人,好一会才又道:“儿臣告退。”便欲转身离开。

    却是高位之上,棋盘另一侧的人转着手里的黑玉扳指轻声开了口,“老臣听闻四皇子殿下近来与苏相往来甚密啊。”

    周效寒闻声抬眸,迎上周皇投下来的眼神,这是父子二人今日第一次对视,周效寒却将目光转向说话之人,“俞相言过,苏相本就是本宫的太傅恩师,往日不过请教诗词,探讨策论罢了,何谈往来甚密之说?”

    俞轲闻言手指衔着棋子,似乎在犹豫下一步的位置。周皇也将目光转回棋盘之上,却是幽幽道:“效寒啊,你也想同朕对弈一局吗?”

    周效寒抬头的动作几不可察的一顿,声音却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儿臣于对弈只是略通皮毛,怎敢与父皇一较高下。”

    “啊哈哈哈哈哈——”周皇却是朗声笑了起来,宫殿因着帝王的笑声而更显寂静,“效寒,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你和你母妃一样,都不争不抢,让朕最为舒心,也最为放心。”

    俞轲的眼睛微眯,打量着殿下之人,却只见对方神色如常,甚至微微勾起嘴角,只是轻声道:“儿臣告退。”

    象牙白色的锦袍在残月下衬得人更为清瘦,周效寒一切如常,缓步走出了甘露殿,出了寝宫,便是长长的永巷,区隔前朝的太极殿和后宫寝区,此时空无一人,显得寂寥空旷,只余阵阵鸦声彻响。

    偌大的皇宫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头的无底之渊,周效寒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下子瘫坐在空荡的永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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