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

    清光落地,四下皆寂,唯有寥寥灯火,忽明忽暗,在地面晕染出二人交缠的影。

    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苍梧适才将她松开,怀里的人软得一塌糊涂,她的眼眶微红,纤长的睫尾沾着点点湿意,绯色唇瓣水光潋滟,还湿漉漉的。

    这般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将其狠狠蹂.躏一番,再咬一口。

    他总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又完全不一样,同时也在诧异,自己为何会无端生出如此想法。

    微风清荡,素月流天。

    唇际的余温尚存,周身他的气息一直萦绕在侧。

    郁桐还未从中缓过神来,续而一只手臂绕过她的后腰,手掌贴在她的腰腹,随之脚下一轻,直接被苍梧拦腰抱起,耳边传来一道略显低哑的嗓音。

    “甚可,我也喜欢。”

    “喜欢就行。”几缕银发似丝绸般冰凉滑腻,轻轻触在她的脸颊,似一只无形的手在温柔抚摸,郁桐愣愣看向苍梧,盈盈的眸光映出线条流畅的侧颜。

    “阿奕……你放我下来吧。”

    周遭虽没什么人,但她行动还算得上是利索。

    “夫人不是疼得厉害?”苍梧神色如常,抱着她一步步往前走,话说得漫不经心,却莫名生出几分蛊惑的味道。

    是疼,但因近两日他一直提醒她上药,也不疼了,身上的印记也淡了许多。

    而那些她看不到的位置,自然是他来。

    闻言郁桐只觉双颊微微发烫,她稍稍侧过头来,声音有些低,“……好些了,没什么问题。”

    苍梧全然当做没听见,径直往客栈那处走。

    ……

    次日,清禅寺。

    殿内诵经的声音不断传来,寺院香烟缭绕,香客络绎不绝,有人求签祈福,有人算命解惑。

    郁桐却是一路拉着苍梧,直直朝着院子西侧中间的祈愿树走去。

    祈愿树枝挂满了红绸,于风一吹,满树红影飘摇。

    树下排着队,旁侧搁置一张长桌,笔墨摆在上面,小僧朝他们递过一条条红绸带。

    郁桐站在树下,抬眸看向头顶上方的祈愿带,心神微动,现下香客较多,还是得等到晚上来此才行。

    待不过几日,便是苍梧的生辰了。

    她想知道先前他所祈之愿,其实昨日她就想来的,哪知回房过后,他径直抱着自己上榻入睡,直言今日再来。

    这边,小僧朝她合指施礼,递来一条红绸,郁桐颔首将其接过,回之以礼。

    看着手心的红绸,郁桐侧过身来问他,“阿奕,你可有什么心愿?”

    清澈的双眸朝着苍梧直直看过来,二人视线相碰。

    “有啊,只是…”说到这里,苍梧眸光微微一荡,后压低了声音,“此处乃佛门圣地,不便明说。”

    郁桐:“……”

    有什么事,是不能在这里说的?

    郁桐刚想问,一旁的小僧便开始提醒二人,将他们一左一右带至长桌的两侧。

    她来至长桌前,偷偷睨了苍梧一眼,接着执笔落墨,末了在红绸上写下几字。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苍梧提起笔,笔端在触即红绸之际,眼底有红光一闪而过,脑海中骤然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再想,却是空白一片,无论怎样都想不起来,开始隐隐作痛。

    他的手心一顿,双眸微凝,面上沉冷严肃,抬眼看向四周,院内香客济济,檀香迎面扑来,场面和谐。

    又见郁桐拿着红绸朝这处走过来,幽冷的目光渐渐放柔,微微回首垂眸,简单落下几字。

    郁桐站在他的对面,如同他先前站在此处一样,一字一字念出她当时所祈之愿。

    “所属皆所想,所愿皆所得。”

    闻言苍梧拿起红绸,将视线落在郁桐手中的祈愿带,待看清红绸上的字迹后,唇角不觉轻扬。

    苍梧拿过她的祈愿带,将两根红绸顶端的细绳一并系紧,扫了眼身前的祈愿树,随手一抛,红绸绕枝两圈,悬挂树梢在半空飘摇。

    挂的位置明显,郁桐仰头便能看得到,上面二人的字,她瞧得也是一清二楚。

    “为何会写此愿?”她问。

    苍梧凝神看了她片刻,眉头轻拧,言辞颇含几分深意,“我所祈之愿,神佛恐是难以实现。”

    “……”

    “但你可以。”

    “什么?”

    苍梧笑而不答,带着郁桐往寺院大殿里走去。

    殿前立佛像,庄严肃穆,香案上放着贡品、烛台以及竹签筒等物,有人经过他们的身侧,拿起香案上的竹签筒,跪在蒲团上求签。

    郁桐又见苍梧在香案处写了什么,随那人一样,拿筒求签。

    此时,一根竹签从他手中的竹筒里掉下来,郁桐倾身向前,想偷嘘却被苍梧当面逮个正着。

    “佛门圣地,夫人莫要胡闹。”他微挑着眉头,捏着竹签不让她看,开口却很是温和。

    “相公莫要胡说,每个香客都有求签祈愿的抉择不是?”

    被他看穿心思,郁桐无半点心虚,从容取了香案处他人将将放下的签筒,跪在他的身侧。

    苍梧微笑颔首应了她一声。

    郁桐跟着闭眼摇了摇签筒,一连晃了好几下,直至听到三根竹签落地的声响,她适才睁眼,拾起掉在身前的竹签,一个个看过去。

    两个上上签,一个中平签。

    “夫人竟还有这么些心愿?”苍梧已起身,站在她的身后,目露疑惑略显诧异。

    “佛门圣地,心诚则灵,不可言说。”

    将竹签放回筒中,郁桐站起身来,开始同他买起了关子,她想的无非就是家人平安,他能度过此次的难关。

    “夫人说的是。”苍梧话说得平淡,神色却是莫测难辨。

    他方头将郁桐的竹签给偷偷换了,最后掉下的一根签,同他的一样。

    都是下下签。

    ……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处拐角贩卖纸糖人的小贩边,一群莺莺燕燕围在那里,喧嚣声不断。

    “公子,你倒是画快些呀。”

    “是呀是呀,这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你才捏了几个,还要怎么开门做生意呢。”

    “公子若是累了,不如换旁的这位来撑撑场面?”

    “……”

    赤柇看着周遭的人群,面上渐露难色,甚至还想掀摊走人。

    只因将头经过此处之时,郁桐随口说了一句想吃纸糖人,他以为买下这糖人便好,哪知苍梧直言让那小贩教他捏糖人。

    他都已经画了好些个了,结果苍梧一个都不满意。

    姑娘家的他可以理解,毕竟于相貌出众之人,不论男女,他也喜欢多看两眼,但围在这处的大婶大嫂们他就不理解了,比那些个姑娘们都要疯狂上许多,还带头嚷嚷起来。

    一张嘴他可以吵,一群人他是压倒性弱的那方。

    苍梧拿起他手中的纸糖人,捏着细木棍端详一番过后,淡淡开口:“这般模样怕是会吓着夫人,要如何讨她欢心?”

    赤柇循着他的视线,将目光投向纸糖人。

    椭圆的脸,颊边三根胡须,波纹小嘴,中间两点眼睛更显其可爱呆愣,淡淡琥珀色在太阳下照耀下泛着光泽。

    一旁的小孩看着都两眼放光,在那呼呼叫唤,他却道模样吓人。

    赤柇再次眼睁睁望着苍梧把这纸糖人给了那小孩,心中甚觉无力。

    “我来罢。”

    听着苍梧说这话,赤柇当即一溜烟离了坐不见人影。

    有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苍梧俯身坐在贩前,请教那画糖人的老叟来,画糖人这么久,难得头一回这么热闹,还买了他的摊,老叟自是乐意。

    那些围在这处的姑娘们,听说这位相公是为讨自家娘子的欢心,心中也是越发好奇了,都想知道他家娘子是何许人也。

    只是这一画,便是好几个时辰。

    直至云层缓动,日落西山,四处围着的妇人孩童和姑娘们换了一波又一波,也愣是没见着他口中的娘子出现。

    这纸糖人反倒是一个不留全都被姑娘们给抢走了。

    ……

    天色渐黑,寺中香客无几,院侧现下无人。

    郁桐手盏着灯,再次回到祈愿树下,飞身一跃而起,身如轻燕立于树稍之上,透过盈盈火光,郁桐往那些个红绸上的黑字看过去。

    红绸密密麻麻,她瞧了大半晌,什么都没找到,其间不乏有人经过此处,亦是躲了再躲。

    烛火逐一亮起,拔开一条条红绸,目光过遍他人之愿,如此反复,似不知疲惫。

    突然,指尖传来淡淡疼意,郁桐抽回手来,看着指腹处的一点猩红,再次将手探向方才那处,最后摸到一个细细的东西。

    她的目光微颤,朝其看去。

    “多喜乐,长安宁。”

    左下方还有她的名字,这是上回来此她留下的。

    她抬手将红绸轻轻一拨,果然,后面还有一条,凝眸看过去,熟悉的字迹映在上面。

    “愿卿,所属皆所想,所愿皆所得。”

    同他今日所写的一样,所祈之愿,全都是有关于她。

    他的愿望不就是她?!

    哪怕时过境迁,他心中所思所想,亦是从未变过。

    她想见他,现在就想。

    思绪汹涌,郁桐的神色有些激动,灭了手中的灯盏,足尖轻点树稍,跃于屋顶之上,衣摆因生风的步履翩迭而起,在夜空起舞。

    街道冷冷清清,行人两三,扑洒着月光的一处拐角边,走来一位姑娘,步伐有些踉跄。

    “小女子方头不小心绊了脚,乃至于行动不便,敢问公子,我可否在此暂歇一小会儿?”她艰难停在摊贩前,将双手掌上面,语气略带几分恳求。

    苍梧侧眸看了她一眼,沉默着点头。

    见对方没有过多言语,那姑娘双眸微微一转,接着再道:“天色已晚,小女子如今崴了脚,不知公子……”

    徒觉一道审视视线落在自己的面上,那姑娘微微垂首,眉眼低敛轻轻抿唇,俨然一副怯怯模样。

    “我有些…害怕。”

    赤柇半躺在屋顶上方,一手撑于瓦面,捂嘴打了个哈欠。

    这算盘都打到人家的脸上来了。

    但他可以理解,毕竟有些人在那里什么都不干,仅是看上两眼,也让人赏心悦目。

    可当听到苍梧回复那姑娘时,引得赤柇差点从屋顶上方掉下来,还一度以为是他听岔了。

    “公子说什么?”他听到那姑娘再问。

    “我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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