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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翌日清晨,书秋起床时,身上多了一床被子,旁边朱远已不见,于是穿戴好,打开虚掩着的房门走到院子里。天还阴着,落着稀稀的雪,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棚子里,大娘正唤着鸡鹅,抓簸箕里的谷物投喂,两个孩子趴着圈看,“咯咯”直笑,小脸红红的,像熟透的果子!

    书秋刚想过去说话,却见朱远带着几个人走进院里,几人见着书秋,远远跪拜,高喊:“五小姐!”书秋正云里雾里时,朱远上前介绍,书秋这才知道这里正是父亲名下的庄子,面前是庄上的管事和护庄。

    “姑娘,奴婢伺候过国公府一位姨太太,您猜猜是哪位姨太太?”一位妇人上前与书秋说话。

    “周姨奶奶?”书秋想了想,如是回答,这妇人闻言,忙又跪倒在地上,拉着书秋的手,喜极而泣:“姑娘,快到我家去吧,这里说话不方便。”书秋忙扶起她,随她家去。

    妇人的丈夫包三,满面虬髯,甚是高大,在前开路,妇人扶着书秋在后走。书秋回头找朱远,见他正与崔老汉一家道别,便也挣开胳膊,低头深深福了一礼,而后才随包三媳妇去。

    老屯口外,一处新修的两进宅子便是包三家,院中只有一株老树,远远便能望见。宅子边上是个小校场,校场入口那门房另作村里集会之处,那门房红砖墙灰瓦顶,做得还算精致。书秋一眼望去,便觉得这里比老汉家所在的地方更富足些,河两岸开垦出来的田地更多,道路铺设得更宽敞平坦,家家户户的屋舍更讲究,也更为密集。

    二人进包家,包三媳妇端饭奉茶、换衣浆洗,亲自服侍,甚是细致殷勤!

    “包三爷,这清泉村共有多少户人家?我拜在璟公门下不过三四年,如今只是个低阶武将,有些事情并不知道。”朱远吃着茶,开口说道,其间还偷偷给书秋使了眼色。

    “约有三百六十九户。”

    “包三叔,他身上有刀伤,快帮他看一下吧!”书秋说道,包三立马请朱远入内看伤,不用细说!

    刚巧,铁匠前来请包三去主儿子亲事,包三待嫁的小闺女云儿便应了下来,云儿说话和气,吐字清脆,虽带着些土气,但依旧很好听,铁匠笑道:“你什么时候出门啊?小木匠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嘞!”云儿回道:“伯伯坏!”铁匠大笑起来,又问及书秋,书秋只说自己是来投亲的,亦称铁匠“伯伯”,铁匠笑道:“小门小院,姑娘们有空便去吃茶吃酒。”又叮嘱云儿把话带到,自去忙。

    “姐姐,咱们去看新娘子吧!”

    “外面还下着雪呢!”

    “哎呀!雪是干的,今天人多,肯定很热闹呢!”云儿转来转去,一副急不可耐的神色,书秋摇了摇头,去找包三媳妇说项,包三媳妇笑着答应,叮嘱道:“姑娘去吧!小心路滑,莫要乱吃东西,我收拾一下,随后过去找你们。”

    一路上,云儿就像只快活的小鸟,叽叽喳喳讲着各处事情,身形灵活,走来跳去,书秋心情也是极好,笑容满面。

    新娘家不远,新酿闺房中已站满了媳妇姑娘,云儿向好友们介绍了书秋,只说她是京里亲戚家的姑娘,众人纷纷夸奖书秋好看,笑谈两句,新娘更是请书秋帮其妆扮,书秋义不容辞,认真为其忙活起来。

    未几,包三媳妇前来,屋里的人纷纷向其问安,包三媳妇稍稍回应,而后问书秋:“姑娘,有没有想吃的?我去做来。”书秋笑答:“晚些再说吧,现在并不饿。”包三媳妇道是,又把那块妆镜盘玉塞给书秋,小声说了句:“姑娘收好!”而后夸了几句新娘子,方坐到外间吃茶说笑。

    午前,新郎带队来接,主家相迎入席,酒菜招待。姑娘们扒着窗看小伙,互相开玩笑,着实令人莞尔!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申时,一身大红袍的管事田常来催,媳妇姑娘们当即拿乔起来,不让人进屋,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气氛紧张,实为图个热闹!

    “二婶子,你莫张狂,等将来你家小菊出嫁时,看你怎么办?”一厮笑道。

    “你这泼皮猴儿,毛都没长齐呢!今日也要出头?”

    “瞧咱二婶说的什么话,他毛齐没齐你咋知道的?”又有一厮来打浑,妇人不耐,正气不过时,田管事来当和事佬儿,笑道:“吉时已到,诸位姑娘小姐请不要再留。哥儿们酒醒了吗?天上有雪、地上有冰,脚桶易裂、埕罐易碎,好生担待!”

    “得儿!”

    若得好郎君,何须十里红!书秋站在人后,看得入神,云儿拉她,也未知觉。而后,众人扶老携幼,再去闹洞房!

    红烛洒泪高高,烛下娘子赧赧!酒香、菜香,夹着人们的欢声笑语传来,惹人沉醉,一人笑道:“你们看,那个小哥儿是哪家的?个头高高好俊俏!”姑娘们闻言,纷纷过去看,窃窃私语。

    “姐姐,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公子。”云儿说道,书秋赶紧去看,透过窗户缝儿望去:夜幕下,红灯笼旁,朱远正站在堂屋檐下,抬首静静看雪,书秋欲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哼!因为昨夜的事情,她还有些生气呢!

    “哈~你在看什么呢?”书秋走到朱远身后,准备吓他一下,却根本没有得逞,朱远回头看是她,淡淡的说:“没看什么。”书秋将手里的干柿子递给他,笑道:“呶,这个给你。”朱远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东西接下。

    “你右手怎么了?”书秋见他吊着手,非常惊讶,赶紧掀开他的毛氅看。

    “有处刀伤,包三爷让我不要随意动。”

    “昨天给你抹药时,你怎么不说?”

    “昨天我自己抹的,你没看见而已。”

    书秋背过身去不看他,又生气了。

    “今天我在村子里走了走,学了两句文的,说给你听好不好?”朱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书秋当即转身说好。

    “雪落青山,渔樵白发,松柏铮铮似铁。绿水冰上走,澜澜似木纹。”朱远说罢,见书秋喃喃自语,并不评说,又道:“我在想,如此美景,当以何情思续之?”

    “此情此景,当以苏东坡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续之!”

    “哈哈~”

    “我虽身处闺阁,却也懂些道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过一个‘惜’字罢了。”

    “姑娘可当我一字师也!”

    “不敢不敢!我瞎说的。”书秋笑道。

    光影绮丽,笑颜如花,云鬓雪腮,朱远直愣愣看着她,直把人看跑了才罢!

    夜里,书秋同云儿歇在西耳房,朱远在东厢上房歇下,书秋睡不着,便起身执灯盏去看朱远。隔壁包三轰隆的鼾声传来,朱远在竹编躺椅上睡得很熟,那柄长刀放在靠墙的桌子上,折射幽幽寒光。书秋揭开被子看他受伤的手臂,纱布缠得好多道,看了看又替他掩好被子;书秋轻轻把火盆往外挪了挪,不料过程中发出些微响声,紧张的看向朱远,见他睡得熟才放下些心,又添了点碳火,才离去;书秋行至一半,又回去试试他边上的茶壶,茶壶里有水,再看看四周,皆妥当,转身往外去......

    夜尽日明,书秋要了棉布和朱远换下来的里衣,亲自裁衣,包三媳妇见状,主动搭起手来。

    “姑娘,这公子是何来历?”

    “姑姑莫打听啦!”

    “呵呵!早上有人来问他,我已经回了。”

    “问他的事?什么事?”书秋问完便反应过来,“奥”了一声,继续手中之事。

    “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姑姑请讲!”

    “历来婚事讲究门当户对,姑娘家世显赫,不好配给门第不显之人。公子有恩,家中自会重谢,但若是他还有非分之想,家中也是不会同意的!”

    “并非姑姑想的那样。”书秋本想驳之,但又觉不至于。

    “二十年前,夫人做主,把我指给了当家的,住在府外二伯家里。璟公少年举人,提拔我们来这里护庄,大恩大德不敢忘!有幸伺候姑娘,心中稍安。”包三媳妇说完,眼中竟泛起泪花,书秋停下手中事,握过她的手示以安慰。

    “姑姑,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好好住些时日。”

    “好!”

    棉布裁好,接处缝上两道,收口处再缝上两道,足用了大半日,做了一套里衣一双布袜。

    院中,洒木屑、沙土以弱冰雪,便于行走,无奈雪势不停,转眼就被盖住。朱远不知去做什么了,入夜后方回,书秋闻他与包三的说笑声,不再瞌睡,抱着衣袜出去见他。

    “这有衣袜,你留着换吧。”书秋献宝,不料朱远反应淡淡。

    包三的徒弟担了水来,朱远自去清洗,书秋去向厨下,那里有温着的一碗山参鸡汤、一小屉白菜猪肉蒸饺。等到朱远洗完,喊人帮忙倒水后,书秋便将吃食送了过去。地上还有水渍,朱远换下来的衣物放在竹筐中,整个儿搁在门后的小板凳上,书秋坐在他的对面,听他说着话,看着他吃东西。

    “你猜我今日去了哪里?”朱远边吃边说话。

    “猜不到。”书秋笑着摇了摇头,朱远拿来那柄刀,刀鞘新制,上头覆了一层黄皮,头尾处以钢片裹之,甚为精巧!书秋惊到:“好靓的技法,没想到这里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包三爷与我说,我还不信,这可真是眼见为实了!”

    “好啦,你身上有伤,该好好休养才是。”

    朱远谈兴正浓,说着自己在村里的见闻:“......村中产出的碳、粮、山货药材、手工品,统卖给商户,而后购入必要的生活物资,如食盐、白糖、笔墨纸张、绸布、药品、工具等等。以市价定各项,不论士农工商,人皆自食其力......”临了又加上一句:“我都想留在这里了!哎,我识得几个字、会耍枪棒,做个护庄应该可以了。”

    “王妃又得拿戒尺来找你了!”

    朱远闻言,大笑着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四姐真是可恶!把我诓到那湖中央。”

    “她是欺负你欺负惯啦!兄弟几个,就数你看起来最好欺负了。”

    “呵,柿子专挑软的捏,你们姊妹,就数她最爱欺负人了。”

    书秋笑了笑,目光不知游到何方,她不想与他谈这些,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谈什么,索性便什么也不想吧!于是她开口叮嘱了几句,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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